山狐和那几个日军一起夹着那些石块全都摔落在水中,那一番动静更是把那些三牙鱼惊得狂躁不已。顿时人与鱼在水中全都打了鸡血似地狂涌着,翻腾着。
那几个日军在那些三牙鱼的攻击之下,很快就受不住了,在水中腾叫着,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上那炸洞去。那炸洞虽然裂开了许多,但是也无法突然同时挤上那么多人,一时间全部人都卡在了那炸洞中。
特别是山狐又凑热闹似地挤了上去,那些被卡在那里的日军更是叫苦连天。因为他们身上的鱼群正悍匹无敌地去猛然下口。那些日军爬又爬不上去,打又打不着那些鱼,只能两只腿在水中狂乱地踢腾着,但于事无补,该来的还是来,该咬的还是绝不留口,那些日军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我的处境也不好过,鱼群越聚越多,那些往日军涌了过去的鱼群大多了,太过涌挤,凑不上口的三牙鱼也开始掉头,向我游冲过来。
我也不能再耽搁了,反正要死,都得要全领着那些日军一块死。我边挥着刀,边向炸洞游了过去,水已经漫到了墓室顶部了,我已经是整个人都被淹在了水下。
当我游到了那炸洞下的时候,那几个日军不懈努力,终于脱困,挣脱彼此的束缚,爬上了那炸洞。当然,山狐也同时跃了上去。
到了这时刻,就算是山狐没能挤上去,我也不能在水里耗下去了。再耗下去,我不被鱼咬死,也得被水淹死。我游到炸洞下,猛然一探头,伸出了水面,狂呼了一口气。接着有一只手向我伸了下来。
那只毛茸茸的浑然有力却充满了粗糙感的大手,除了山狐是没有别个的了。如果是那些日军,他们不会向我伸手,他们只会向我伸脚,而且是充满了仇恨感的大脚。
当我被山狐一把拉了上去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窒息感,突然一扫而空,黑暗消失了。那并不算得强烈的光,像尖刀一样刺激着双眼,身上的疼痛感也被那迎头而来的热光给像剥蒜瓣一样,剥去了许多。
恐惧也一样被那只犹似熊掌般的大手给紧紧地捏碎了,不管接下来,我将会再遇上什么样的凶险,不管接下来我将会遇上什么样的山崩地裂,或是天打五雷轰,这一切都被抛至了脑后,忘却了,至少这一刻,我很享受这种脱离凶险,远离窒闷压郁的黑暗的快感。
山狐一把将我从水下扯了上来,像拎只小野猫似地把我给甩在了地上。我的身上挂着不少撕咬在我身上的三牙鱼,有一些三牙鱼只是撕咬在我的衣服上,而有一些三牙鱼的牙齿嵌入了我的肉体里去。
但是不管怎么样,疼痛依然在发生着。而山狐把我摔在地上,那一摔是十分有分寸的。他之所以把我摔在地上,是因为很急,怕我会被水淹死,也怕我会被鱼群分食了,同时还怕那几个已经爬了上来的日军冲过来偷袭。
所以山狐一把将我扯上来了之后,就赶紧当甩手掌柜了,把我当一破瓦罐似的摔在了地上。反正我如果是活着的话,他这一摔也不会把我给摔得断气。但是让那几个缺心眼的日军冲过来偷袭的话,那才真叫死得没底了。
那几个日军所处的位置与我们的位置是一段有相当威慑力距离,不得不怕呀!只要他们一个饿狗扑屎的狠劲,发而后起,向我们冲过来,就能把我和山狐给踹下水里去。
山狐虽然孔武有力,身手也堪称了得,但毕竟也不能真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而且他那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想在水下挣扎的我中,那几个日军要过来偷袭是很容易得手的。从那几个日军那几双圆滚滚贼兮兮的眼睛中是可以一眼了然的,他们是真的想下黑手的,想得心头都痒上了。
不只是他们的眼神,就是他们那几张恐慌过后余震未了的脸再次表现出来的紧张也出卖了他们,而且他们的身躯都因为用力而缓缓地颤抖着。他们像一群饿极的野狼在盯着山狐,似是在盯着一块闪着亮亮油渍的五花肉。
有时候,机会总是有的,但是机会也会像流星一样,一闪就即逝。
他们在急切地想把山狐这块五花肉吞落肚的时候,心里是充满了荆棘一样有杀伤力的矛盾在反复地横竖左右地划拉着,因为这块五花肉实在是不好吞,是长了刺的,而且那刺是又多又利,一不小心会把想吞掉他的人的喉咙给卡死的。
那几个日军内心的复杂挣扎的时间不算得长,只是偶而忽闪了几下,狠而抹去,便想暴而起之,而且也就在那个时刻,他们认为时机刚刚好,因为山狐已是低下了身子并伸出了一只手到水下去捞我。
在他们一步迈出的时候,山狐已经是大喝着把我从水下拉了上来。那声大喝把那几个都吓得把步子都放慢了下来。山狐一把将我拉了上来之后,便扭头左右看了两下,一看到了几个日军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对着我们扑了上来,顿时就把我甩在了地上,对着两边的日军拉开了架势,两眼放着狠如烈焰的光点,意思是说,来吧!小鬼子们,试试爷的拳头。
那几个日军知道机会已是稍纵即逝了,无奈之中,把凶狠的眼神打散了,收回了踱出的步子,向两边尽可能地后退。然后开始清除那些还挂在身上的那些三牙鱼。刚才歹念起得太过急促,没来及去考虑还嵌咬在身上的三牙鱼,现在作恶无望,终于闲了下来了,也有时间去收拾那些把他们咬得够呛的鱼了。
我被山狐摔在了地上,虽说是没有伤筋动骨什么的,但也是够我哆嗦好一阵的。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堆被摔散了的棉花,完全聚不起力气来。粗喘了好几回气,才回过半点神来。我一摔在地上,就把身上的好几条三牙鱼给压得肚破身烂。但是没被压着的,却也还有着好几条就这么死死地缚咬在我身上,咬也就罢了,还使劲地翻动着身躯,它们一阵翻动,被咬着的伤口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都说有时候,疼痛就是力量,能激发人的无限的斗志、无以伦比的潜力。
我是挺相信这句话的,因为身上传来的疼痛,真的很快就把我升华至了彪悍的境界中去。我翻跳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抡砸着身上的那上的三牙鱼。在水里那些三牙鱼,是大爷,是大神,上了岸,它们就是孙子,是臭虫了,只有有挨打的份。
在我的一番发威下,挂在我身上的三鱼牙全都被我横扫了下来,然后全部把它们都踩个稀巴烂。
有仇不报,非君子也。
山狐一直就把那想要揍人的架势拉开着,整个过程中,就压根没有想对我施之于援手,而实际上,从开始到结束,他也一直都没有动过一下手指头,甚至是连眼神都没有晃动半分,只是死死地分视着两边的日军,生怕两边的日军又有生什么恶念,搞点什么小动作。
实事上,山狐也是多虑了,因为那几个日军,现在也很忙,跟我一样忙,忙着清除身上的祸害。所以他的多虑显得很没有必要。
我把那些三牙鱼全都变成肉泥之后,便恢复了那虚弱的本原。我是真的挺累的了,就想着能直躺在这地上,那该是件多美好的事情,这事在此时此刻,会比人生得意时更有吸引力,也会比洞房花烛夜更温馨。
我远比我想像中的要累,因为我真的站不起来了,我的手已经是软得跟几个月前吃上的那碗面条还要软,脚也开始麻了起来,那是要抽筋的前兆。所以我不动了,就坐在了地上,粗喘着那似乎永远都喘不到边的气,一脸麻木,两眼空洞。
此时的我,就像是用木条支撑上的木偶。
山狐看到我忙完了,终于把他那跟上茅坑有几分相似的架势给收了回来。那几个日军退远了是一个原因,而长时间保持着这姿势一动不动,也是很累人的,这也是一个原因。所以他收回那架势的时候,显得有些吃力,我估计他那弓步,让他的脚都有些僵了。他也是跟我一路折腾过来的,他那精神抖擞的样子,起码有百分之八十是装出来的,是装出来吓唬那几个日军的。他的力气估计是在把我从水中拉出来的那一刻便捣腾光了,现在的他只是虚有其表的个空架子而已了。
果然,山狐一收了势,那两腿动得是很别扭,动作有点像那种刚去了势由男人转变为太监的不自然。但是无论如何,都得掩饰着,伪装着。不能让那几个日军给看出来了,否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涌上来。
现在的我,十十足足地沦为拖油瓶了。别说什么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这话,如今放在我身上,是句足两足称的废话。就这当口,你就是把我拖拉着要把我扔进一沸腾的油锅,我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暗自为自己送上一句“一路走好的”更加足称的废话了。
山狐努力地压制着他的气息,半弯下腰,向我伸出一只手,想要把我从地上扯起来。可是我枉费了他的一番好意,我没有对他还以热情洋溢的一握。我根本就没有动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现在我剩下的力气只够我用来喘气,不够用来支撑我向他伸出一只手。
虽然我很想装着我还行,我很坚强,但是装也是需要本钱的,我连半分本钱都没有了,实在是装不起不来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喘气还是喘气。
水面很快就与我们所处的地板持平了,那些被我们甩开的三牙鱼,失去了猎物,开始尝试着跃上水面,并且是像是一把把从水中扔了出来的飞刀,向我跟山狐扑咬过来。这些三牙鱼的凶悍程度实在是超出我们的意想之外,还真是有种眼看到口的肉,命豁出去都得要吞落肚的狠劲。
简直是比拼命三郎还要拼命。
我和山狐靠那个炸洞口太近了,所以那些三牙鱼不用飞跃多远便能咬到我们身上来了。而且看它们那凶狠劲,那怒张着的三颗白亮而又阴森无比的牙齿,绝对比在水下的攻击力更强更有杀伤力,一旦被它们这带着冲速的攻击撕咬在身上,至少得损失二两肉。
山狐看到这一不可思议的一幕是目瞪口呆,说不怕是说不过去的,我也怕,怕得冷汗直淌。山狐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躲得开,反正我是不能,我只能看着它们直直地向我飞扑过来。
妈的,会飞的鱼。
此生只见一回。
山狐有颗很宽阔,很宏伟的心,心系社稷,心系十万万同胞,我估计是没有的。但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自身都看似难保了,但是他却还是没把我给忘干净了。这点让我很感动。
我以为他会退开去,虽然他体力也是消耗得也七七八八了,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是足以了。可我没想到他却是不退反进。冲到了我身前来了,把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虽然,此时他正用着他那仿似饭馆用的砧板般大的屁股正对着我的脸,显得有些不雅。但是我却半点脾气都没有,而且还很是感动。我眼前的这个砧板大的屁股,如同他那颗伟大的心脏一样的伟大,庄严而又显得壮阔,值得我顶礼膜拜,因为在如此凶险的时刻,它把我隔绝在了凶险之外。此时此刻,它比任何的钢盔铁甲都让我感到更有安全感。
那些三牙鱼的飞扑很快,但是已经是强驽之末的山狐的动作更快。踏步而前,他的身子落在我身前的时候,那身上的刀也已是抽了出来,并抡转了起来。
一刀横切,几条飞在了空中的三牙鱼便身首分离,如同中了飞箭的雄鹰,顿时一头栽了下来。
不管从什么方向飞扑过来的三牙鱼,总是难以逃脱被砍成了两半的命运一刀破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