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选这条路错不错,暂时是不知道,但确实不是对的。我猜大伙已经没有再走下去的勇气了。而我们要返回之前的三叉路口的话,我们至少已经耽搁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日军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走很长的一段路了,所以我们要作好被日军追上的准备了。
没有语言的交流,没有眼神的交织,我们全都沉默地坐了下来。休息、食物、水源,这些都是我们所需要的。
我即不担心赵慕青的暴躁,我也不担心乌海安的懦软,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都是男人,他们进行自我的调整的能力会强一些。我更担心的是我身边的三个女生,她们跟着我们一起逃亡,跟着我们一起作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她们早就超越出了作为一个女生所具备的勇敢和忍耐力。
她们所承受的苦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深,她们承受的累比我们所有人都重,可是我却从未听她说过放弃的半句话,她们一直都在坚忍不拔地坚持着,因为她们不想拖我们的后腿。
她们看起来虽然文弱,但是她们的内心却比我们谁都强大。
但是内心的强大并不能一始既往地支撑着她们那已经是超负累的身体了。她们的脸上虽然仍是平静的,但从她们的动作上来看,已窥出,她们已经累了到了极点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她们还能维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该给她们什么样的鼓励或是安慰,因为那些话,对于这种状况,已是根本不起作用了。
我只是向她们淡淡地说了句:“还能撑住吗?”。
她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时却是语塞起来,无奈只好也作无声状,给她们递过去干粮。她们小心翼翼地在咽食着。我在啃着,而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啃着手中的干粮,那些从日军身上搜过来的干粮。
石天魁在向我招着手,让我过去。我虽然不是他的狗腿子,他的招呼也不见得热情,但我也不好摆架子,只好慢慢地瘸了过去,跟在我身后的是山狐,他也用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表情,与我一起向石天魁缓瘸了过去。这一幕看起来很滑稽,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山狐是我的狗腿子。知道情的人,都知道我这是狐假虎威。狐在前,虎在后。
我过去了之后,石天魁开门见山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因为是他把我们给带到这条不知福祸的墓道中来了,林玉也总结了他的理论是不可靠的,然后对着我们,那张与名字张显的气质很不符的粗糙而庞大的脸,经久不消地红了几大圏。
这是一种渴求凉解的自然反应。
我知道林玉不是神,也不是仙,所以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我凉解他,却是无法平息我内心的不满。但我却不指责他,在人主动承认错误的时候,还明目张胆地甩耳光子,这是很不人道的做法,很不可取。所以我在冠冕堂皇地说着违心话,让他不必往心里去,错一次不要紧,错两次也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总会有对的时候不是?
林玉也很坦诚地接受了我那大大的有水份的恭维,表示下一次不会再犯这种错的了。
鬼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现在最重要的是,该何去何从,这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总之又是二选一,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林玉又想搬出他那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笼统概率法来说服我们,说词的指向很显了,那就是继续向下走。不听他那一说词还好,他一搬出来,我和石天魁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往回走吧!
难得石天魁跟我站一回同条战线上,我向他投去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但是被他直接无视了。
面对我和石天魁的直接回应,林玉表示,那就听从你们的吧!然后闭嘴,没再吭声,做着吞吐纳气的高深莫测状,俗称闭目养神也。
本来山狐也想插两句的,我们都看着他,想听听他有何高见,见几双眼睛都在直直地*视着他,他便显得有些紧张起来,欲言又止,然后无奈地叹了声:“忘词了。”。
如果是赵慕青或是乌海安这两愣头青,我会直接对他嘶吼一声:滚蛋!
可是面对的是山狐。
不是不想骂,而是不好骂,因为他比我强。
我们都不是独行独断的人,所以作这个选择之前,我们征询了大部份人的意见。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选择走回头路,到了那三叉路口时,又还得作二选一的选择。
按照军队的说法是怕指挥不当,引起哗变。
现在是没有哗变的说法,我和刘爷他们这些原一伙的,倒是不会有什么不良情绪,最多也就是赵慕青和乌海安这两货发几句牢骚。但对于石天魁的部下来说,我就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虽然我知道石对魁的手下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的,但现在这种前路不通,后有追兵的不妙处境,也很容易打击士气的,一哄而散是有的。
总之是,一切预防为主。
虽然我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讲民主,也是很容易捅搂子的。因为要是二十多号人,要是分成两派,相持不下,搞了个分道扬镳,我们就非得傻眼了不可。
还好,石天魁的手下都很给面子,没有怨声载道,也没有垂头丧气,只是高应了一句:“听大当家的。”。
这话很鼓舞人,也让石天魁着实感动了一把,就差热泪盈眶,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刻了,他的手下都仍这么的拥护他。他现在确实等于是落魄的财主,家里没有几片瓦了。
可是他的手下也没给他落阱下石,也没给他翻白眼。这点就足于证明他的威望是根深蒂固的,不管他的手下的心里是否都想着到这点上了,是得仰仗他才能活着出去了。因为他们的臂膀没他的粗,因为他们的命没他的硬,还是怎么着。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是很拥护他,这就够了。
当这一切都决定下来之后,我们打算在原地休息一个小时,但事实上远远要超出我们原定的时间,我们在那里停留了至少四五个小时以上。我们都太累了,一直在奔行与逃命中,我们并未察觉自己已经累到这程度了,当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二十多个人便在墓道中沉沉睡去,没有岗哨,原先是安排了的,但是站哨的人也没抵住睡觉的诱惑,也沉睡了过去。如果是日军在我们沉睡的期间到来,那么他们几乎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把我们给解决了。
还好没有如果,因为某个人的声斯力竭的咳嗽把我们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乌海安一醒来便迷蒙着眼睛去看,我送给他的那只手表。看了一眼那表,他便大叫起来:“我们已经睡了五六个小时了。”。
糟了,这是我们每个人心头涌起的两个字。耽搁了这么久,日军可能都挤上第二层的墓道中来了。
我们的脸上都浮上了一层乌云,几个小时前决定的事情,现在还是不是能依然如此毫不更改地去实行。时间耽搁得四五个小时,再走回去,会不会真的跟日军迎面撞上,这是该慎重考虑的问题。
我和石天魁都明白,之前的决定对现在的时间来说,已经是危险百分之百的了。
几番深虑之后,我们决定采用林玉的见议。
如果往下走去,真的走到了第一层墓道里,也并未是件坏事。起码可以确定,第一层墓道的水退消了没有,如果没退消,那证明日军还没有进来。如果退消了,便知道日军已是潜了进来,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如果我们这样走下去,真的会如林玉所说的那样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找到一条出路,那就真是众望所归,阿弥陀佛了。但这样的好事,是百年难遇一回的,所以我们并不抱太大的幻想。也就想想就一闪而过了。
日军已有不少人死在古墓里面了,在墓外的日军想必也已是知道古墓里凶险异常,如果他们再派人进来,想必也不会比之前的少。如此之多的日军,我们如果跟他们面对面撞上,我们只有逃的份,逃不掉,就是死的份。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了,他们就是慢慢耗,都会把我们给耗死了。
如此之多的日军,我宁愿他们先进到墓里瞎转悠好几圈,等他们都转得不分东西,绝望到叫天不天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们再从从中给他们一棒捶,只有这样,或许我们才有生机可言。
想要很快便从这古墓里找到活路逃出去,那不叫奢望,叫无望。想着怎样活下来,那才是真的,现实的。
当你撞上了过多的残酷,你就会变得很现实了。
现在石天魁没再想着墓里的财物,他只想着他的命和他手下的命了。面对这困境他算是醒悟了,有钱那也得有命花才是。之前那些墓室里置放着的棺椁,他让手下去翻捣过,棺里面除了具骨架子,什么都没有,连继翻开了几具棺椁依然如此,把石天魁气得跳脚骂娘的。但是现在他却很是忧心,忧心着他这条老命,会不会交代在这里了。
耽搁的时间够长的了,现在大家的体力也得到了恢复了,二话不说,大家都自觉地起程了。
我们往下探走了将近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墓道的方向又改向了,不再是向下延伸,而是横向平移过去了。这墓里的一切反正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我们也就没再想什么了,只是一样带着点忐忑的异样情绪行走在墓道中。
不过走在前面的石天魁和林玉也显得格外的小心,因为怕会遇上什么机关陷阱的。而我深知我即使走在前面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领路,破机关这并不是我的专长,所以我还是跑回到队伍的中间去了。最主要的是,我还是觉得队伍的中间比较有安全感。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话听得太多了,也就牢记于心上了。
我们再走出了不到两百米,然后又全部人都愣眼了,甚至有点崩溃感了,因为落在前面的竟然又是三条墓道横亘在面前。
我们都看着林玉,希望他能再出点馊主意来。这回他倒学聪明了,这锅黑不黑不知道,反正是不好背,他也就不再抢着背了。两手一摊,甩出了一句话:你们看着办了。
常理无法判断,民主办法也不管用,来去怎么个折腾,就是一个答案,看运气了,老天到底是开眼的还是瞎了眼的,一试就知道了。
走吧!走吧!接着走,鼻子下的路通向哪,就往哪走!
可事情往往是我们认为只有两个答案的时候,就再涌出了第三个答案,这个答案让人只会产生郁闷不会产生高兴的。
当我们再继续选择中间的那条墓道直走的时候,或许是我们实在是被这墓道折腾得耳目失聪了,竟然没有发觉我们的对面正有一路人马向我们静悄而昂首地走来,而那些家伙也同样没有注意到我们。
两路人马就这样迷糊而毫无知觉地在一个弯道中额头对额头,鼻子对鼻子地撞上了。在前面上撞上的人,立刻狂叫着迅速后退,后退的同时,都来不及看对方的脸,便赶忙拉枪栓上弹。
当举起枪面向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举枪相向了。正因为大家的反应都处在同样的惊慌中,速度也不相上下,才没敢贸然向对方开枪。所以双方都停留在紧张无措的对峙中。
我停在队伍的中间中,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便把三个女生都挡在了后面,这种对峙随时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失控而枪声大作。不过双方都处于弯道中,如果打了起来,那么双方都有机会后退,不至于枪枪入肉,全然同归于尽。
如果双方都失控,那肯定是处在队伍最前方的人先饮弹身亡的。我替石天魁和林玉担心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留在前边跟他们一起。否则,我现在就得替自己的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