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古树村却已经在山间的万籁寂静中渐渐醒来了。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村子的采药队进山的时间。
在靠近村口的地方有三户人家，其中就有段凌和他娘住的那间简陋的农屋。
“娘，早饭我已经做好就在桌子上了，我先走了。”早以穿戴整齐且背着一个不大的背篓的段凌朝里屋喊道。
“哦，还有，药我也已经煎好了，您吃完早饭后记得吃药啊，趁热。”段凌在出门前又提醒道。
“叔叔婶婶们早……”
“啊，是段凌啊。今天又是你最早了，一大早我就看到你在屋里忙了。快去吧，村长他们也都快到齐了。”和段凌家相邻的王婶说道。
一连串小跑声把这个安详寂静的小村子完全叫醒了，沿着这恰到好处的声音，家家户户都打开了门。
“张叔张婶早……黎叔早……腾大哥……”
而这个时候，一位模样在三十左右的妇人从里屋扶着墙走出来。这妇人穿着十分简朴但很整洁，没有丝毫装饰的面庞有些发白，扶着墙的手也是透露着一种病态。虽说是这样，但这个妇人给人的感觉和村子里别的农妇相差甚远，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当她看到桌子上还冒有热气的粥和一小碟蔬菜以及灶台上的药罐的时候，眼里满是湿气。
“小凌……”
每天的这段时间，都是在村里女人们舌根里嚼掉的，当然，也是在她们时不时向村口的张望中消磨掉的。昨天突如其来的一场雷雨，打湿了本就是炎热的夏天，给今天的村子带来了夏日里难得的凉爽，许多女人们都是在自家的门口坐着，带孩子的、纳草鞋的、做衣服的，都有。其中，就有段凌的娘在那做着草鞋。
“哈哈哈……我们回来啦！”这个时候，村头有人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喊道。
“今天收获不错啊，运气也很好，没什么意外发生。”
作为采药队的队长又是古树村村长的周山说道：“大家把今天的收获都背到树下去吧，宁老他们应该也到了，然后就散了，该干活的干活，该睡觉的睡觉。”
“好嘞……”大家齐声应到，走在稍后点的段凌也如是道。
村长周山说的“树”是指的村中的一棵大树，树的主干需要十几个成年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就连村里已经有一百十三岁的魏老都说在他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有这么大了。
仅有三百余户的古树村虽没有统一的规划，但总体上来说是围树而建。村子的中心就是那棵大树，而以树为中心的方圆数十丈范围是村子里讨论大事及村人们练拳的地方。古树村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棵树。
……
像这样一个偏远的村子里，时间是最平静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每一年似乎都是这样。
本月的十三。太阳已经老高了，段凌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上还拎着两条大鱼。
“糟了，难道是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忘了熄火了？”原本慢悠悠走在路上的段凌看到自家房屋正有炊烟升起，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娘的药罐不会是烧穿了吧……”
“咳咳……咳……”
“娘！”还没进门的段凌一听到咳嗽声就急忙喊道。段凌急切地推开了门，却看到了一幅与脑海中想象的不太一样的场景：一位身穿深蓝色布衣的妇女围着一条补了好几个补丁的围裙，正在那炒着菜。
“咳，小凌回来啦。你先去睡会儿，补个觉，等饭好了娘叫你。”
“娘，我不累。你看，我今天买了两条大鱼呢，我们今天熬鱼汤。娘，还是让我来吧，您去歇会儿。”段凌放下鱼便要去抢娘手里的铲子。
“小凌啊，今天就让娘亲自给我们家小凌做顿饭，你啊，还是去坐着。”段凌的娘执意要自己动手，段凌拗不过只好坐在一边看着娘忙碌的背影。
段凌想到了小时候的情景，娘的背影在段凌的脑海里是高大的坚强的。自从这对孤儿寡母来到古树村后，就是这么一个身躯，扛着生活的担子，也扛下了别人异样的眼神。直到去年初，这个原本就是羸弱的身躯终于是倒下了。当村民们看着这个当时只有七岁的小孩提出要加入采药队的时候，眼里满是讶异。
在段凌进入采药队的一年里，村民们因为这样一个性格坚毅的孩子，也就接受了这对母子。
“娘，我现在长大了，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家里的事都有我，我希望娘能好好的，开开心心地在我身边。”
段凌的心里响起当时自己在母亲昏迷时说的话，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小凌，吃饭了。”段母叫醒了晃神的段凌，“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以后就别去了，你瞧娘的身体已经好了。”
段凌知道娘心疼自己，可还是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只是在想事儿。娘，今天的菜怎么那么丰盛啊…还要您亲自下厨。”段凌很享受被娘疼爱的感觉，也许是从小就缺少父亲的关系，段凌非常享受和娘一起的时光。
“今天是我们家小凌的生日哦，你不会连自己的生日也忘了吧？”段母给小凌盛了碗鱼汤。
“嘿嘿，我怎么会忘了呢，过了今天我就可以去和周大叔学拳去了。今天在山上的时候大叔还让我午饭后去古树下等他呢。”
“好…我们家小凌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拳师。”段母满脸是欣慰的笑容。
“希望这是对的……”
可能是要跟村长学拳太兴奋了，段凌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就要出门。
“小凌，慢点……”
“娘，我先走了。”段凌嘿嘿一笑。
毕竟是过了今天也才刚八岁的孩子，其它和段凌一般大的孩子也才刚刚懂事，可段凌都已经在采药队了待了一年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段凌更早。
当段凌走到古树场的时候，那已经有几个看上去和段凌一样大的孩子了。
“王虎、王山、王雷，你们真早啊。”段凌小跑上去。
“段凌，村长叫我们过来，是不是要教我们学拳啊？我听说满八岁就可以向村长学拳了。我们三个八岁生日早过了，不知道村长今天怎么就叫我们来了。”王氏三兄弟的老大王虎说道。
段凌心中暗道：“难道是我之前和宁老说过了今天我就八岁的原因？”
“你们来得真早啊…我是刚听我爹说村长让我来这，我是连饭都还没吃呢。”来的是夏东，村里客栈老板夏春秋的儿子，只比段凌大了两个月。
“原来小夏老板都来了啊。”王雷凑到夏东身边小声说，“哎，听说你爹给你说了个娃娃亲，是不是真的啊？”
“王雷，别乱说！”被戳到七寸的夏东头顶冒出黑线，刚欲和王雷较劲，就被段凌拦住了。
“村长来了。”
“哈哈，大家都很准时嘛。”村长的声音很有磁性，“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说，你们是我从整个村子里挑出来的几个可能成为武修者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从今后不论在哪都不忘练拳，增强自己。”
“你们当中最小的也都已经八岁了。”说道这的时候，村长看了看段凌，“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着我学拳，我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们，你们要认真学习！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村长的话言词并不深奥，但足够振奋人心了，更何况这几个最大不过九岁的孩子。就连村子里五岁的小孩都知道古树村最厉害的是村长，在他们心中，村长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周威，你来给他们演示一遍虎拳。”
“是，爹！”站在村长旁边的少年向前两步，一套拳法如行云流水般施展。
周威的动作简单到位，每一次出拳都隐有种威势，就像是真的老虎在面前那样。
“似乎可以听到老虎的吼声，不过很微弱也不连贯。”段凌暗想。如果段凌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定会得到村长异样的眼神，因为“观势听音”是武修者才有的能力，就连周山自己也是在练习虎拳的最后一式时，才能隐约听到虎出于山林的吼声。
周山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是锻体二段了，而且把虎拳也是练到了很高的层次，打虎拳时隐隐有虎啸声其实并不奇怪。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明白为什么段凌也能够感觉到。
很快，周威收势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
“怎么，很羡慕吗？”
段凌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他们全都被周威虎拳的气势震慑了，面露羡慕。
“喂，大家醒醒！”因为段凌的声音大家才缓过神来。
“刚刚……好厉害！”
“哈哈，现在，我教大家最基本的扎马，然后是直出拳。等你们能扎马满一个时辰了，我就教你们虎拳。”
五个少年心生向往，眼神也更加的坚定。
“好！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这是少年们最初对这个世界的宣言，直到他们四散各处风华不再的时候，他们最怀念的还是几个少年在一棵古树之下练拳嬉闹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