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与茫然交错,天真与成熟融汇,哭泣与微笑重叠••••••就像隔着薄雾的花朵,就像笼着轻纱的美丽••••••
独臂的少女和高大的青年身影重合,暗红的阴影似乎把两人连成一体。少女唯一的左臂穿透过青年的腹胸,从他背后露出沾满鲜血的小手。青年高举着空荡荡双手,如果那里有一柄剑,那么剑身已经从背部贯穿了少女••••••但,现在那只是一双沾满血污高举向天空的手。
——像是在寻求一种救赎。
少女的脸上是一点点的惊惶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激奋,以及绝对的高兴作为底色。
高兴,高兴得扭曲,诡异的线条构成了那个笑容。少女的目光正放在被自己刺出的暗红窟窿上,青年身上的暗红窟窿。仿佛要确认一下似的,那个眼神。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如果没有那些昏天乌地的黑和那些刺人眼目的红,这挺像一场感人的拥抱的••••••久别重逢的哥哥与妹妹的拥抱。
“我会的••••••虚绫。”如同隔很久的对白被接上了一般,血虚绫熟悉得每一梦都会听到的声音打碎了定格的画面。
血炙缓缓摘下自己的恶鬼面具,血虚绫僵硬地仰起头。那张熟悉得每一梦都会再见的面孔打湿了她的眼眶••••••——哥哥等于血炙!
“这,我••••••怎么可能?这是幻术?是幻术!”血虚绫的面颊颤抖着,泪水汹涌着,瞳孔晃动着,声音嘶哑着。
猛地抽出贯过他身体的左手,血虚绫颤颤巍巍地向后倒退着,腿上一软瘫倒在地。她的手上••••••还留有鲜血的余温。
血炙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胸口的窟窿里血水浤浤。他手上的面具啪的一声顺着裂纹碎了满地。他似乎也如那个面具一样,垂危旦夕,一个踉跄翻到在血虚绫面前。仰过面,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他温和地笑道:“为什么要哭呢?傻瓜。我会还给你一切,家人、家族、灵界••••••被我夺走的所有。咳咳——”血水从他的喉腔里面涌出来,在血虚绫已经暗红的衣裳上再添了几点鲜红。
血虚绫似乎恍然大悟,面容剧颤。她歇斯底里,但却是完全叫不出高音的嘶哑:“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你这个混账!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家人?家族?灵界?关我什么事?我只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每年生日都别出心裁地弄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我只要你••••••我不要家人,不要家族,不要灵界,更不要离浑双剑••••••为什么?呜呜——”微弱的嘶哑里满是哭泣的腔调。
“抱歉,我无法原谅自己,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救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为你准备最完美的一次生日礼物。”血炙慢慢闭上眼睛,鲜血直溢的嘴依然开合着,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那是什么?”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宁静,血虚绫的表情稍微平和下来,悄悄地问道。她的手落到他的面颊上,整理开那些凌乱的发丝。
“上次给了你一点点提示,但是你似乎没有发现呦。”故作轻松的话语,顽皮得像个大孩子••••••他却仍然在咳着血。
“那么,现在再欣赏一遍吧。虽然是假的,但是••••••”不等血虚绫回话,他独自说道,生怕没有机会说完。
她期盼了不知多少日月的话音余韵尚在,周围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与绝对沉默的黑暗截然不同,现在的黑暗柔和得让人想要睡去,就像是舞台表演前的暗幕。
“哗——”短暂的黑暗被一线光亮切割开来,惊醒了正要睡去的人。平缓地错开沉寂,古筝声从明亮的舞台上传来。强烈的光线渐渐被适应,袅袅烟丝缕缕直上••••••画面一晃,变成了古老的楼阁。大提琴的沉厚配合着柔和的古筝,律动起青铜九兽香炉里飘出的飞烟。一身白裳的他坐在她对面,笑呵呵的脸上双唇轻动:“哝,吃吧。”说着,他递过一串香喷喷的烤肉。
她似乎已经不想去思考他是哥,还是哥哥,亦或都是。她像个普通小女孩一样地咧嘴笑,接过肉串,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知为何,嘴里的烤肉香酥暖和,耳边的旋律却带着隐隐的悲戚。其实,悲戚是由心出的吧。音乐本身并没有情感,只是有人将情感放进去了,又有人把情感拿出来了。就像她现在嘴里的烤肉一样,明明又酥又香,明明是自己最爱吃的,但••••••却,是苦的。
“对!就像现在多好,和正常的小妹妹一样。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是我起的。‘虚绫’,是因为我希望你能柔弱一点,这样我才能当个可靠的哥哥。呃,至于我的‘炙’嘛。因为我看见你从小希望吃烤肉,‘炙’是烤肉的意思哦。咦——你哭什么?难道我烤焦了吗?”说着,他仿佛想要验证下一般,亲自咬了一口。
“没烤焦啊。”他正疑惑地盯着烤肉,她却已经泪流满面。泪水的味道渗进嘴里••••••更苦。
“好啦,好啦。别哭,今天不想吃就不吃了。我从一个神奇的地方带来了一种好完的东西哦。你一定会笑起来的。”说罢,他从身后推出一个正方形木板,上面是横横竖竖的黑线组成的格子。他接着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玩具哦!叫围棋。这样玩••••••”他边说,边拿出两盒石子,一黑一白••••••她的视线被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忽然,音乐突变,琵琶的凄冷空洞渐渐远去。音律婀娜,悠扬静默的葫芦丝声缓缓而来。眼前画面扭动,她置身一片血海之上,周围的楼阁穹顶孤单地在海面上冒出一两个头。
号音初升,小号带起温柔的旋律。血波翻涌,轻荡流纹。他走在远方的海面上,走得很慢,仿佛想要停止下来。可是,却不得不走••••••因为有他不得不走的理由。
月华被两种交织的天籁拆碎,纷纷洒洒。像是浇灭了她心中的火焰。
他一定要走,有他一定要走的理由。她这么相信着。
吉他声粘稠地响起,似乎还伴随着听不见的歌唱••••••就像送别的挽歌。
“吱啦——”六弦一声划破画面,如同那长长的背影,正在消失的背影,永远不会回来的背影••••••亦如永远不会回流的旋律。
“知道吗?我在那里找到了这种神奇的游戏,一起来玩吧••••••”
“知道吗?那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游戏,亲人之间一起玩,友人之间一起玩,爱人之间一起玩••••••”
“知道吗?那里有互相拥抱取暖的家人,有互相勾肩搭背的友人,有互相接吻欢笑的爱人••••••”
“知道吗?那里的钥匙是我将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云雾之巅的云雾仿佛渐渐散开了。乱石堆上有一朵顽强的小花,正含着晨露······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