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死路以似前路,履绝断误觉不断。
被遗忘的世界。
魔族地域,烬塞门关。
烬塞,魔族最大的都城。魔族的高层——烬生殿就在这座都城的核心位置。烬塞四围,数千米有余的人为山体连成圈把整个都城保护在内。连锁的咒印将近乎九十度的峭壁结成一体,巍峨的岩壁上无数魔纹流转,似乎整片天险峭壁都成了一只巨大的活物,闪动着它身上嗜血的凶光。
这只峭壁连峰构成的巨大凶物被魔族人称之为“门关”。
而我,现在却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关”的头上。
“你的打扮?你是什么人?”两个魔族士兵挺枪而来。离剑出手,我像削木头一样剥开了他们手中的魔枪。没理会站在那儿发愣的两个魔族士兵,我独自向前,大步迈进“门关”主厅。
其实得谢谢柳觞,托她的福,我利用魔尊的眼线轻松地进入了“门关”。
“什么人?”又是同样的疑问传来。
“如你们所见,五代神王雪弗。”随手劈开两把抡过来的巨剑,我直接从手上抖出了神王令。
一群魔族爵士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手上金光流转的神王令,口中喃喃道:“怎么回事?”同时,我身边本来围上来的魔族亲卫此刻反而退开了些距离。
“在座的大皇爵心腹们,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亲自来谈谈关于魔尊大人的提议——和平相容。”一边说着,我的右手一边抬起,离剑锋芒直指对面的魔族爵士们。
“谈?就这样用死神之刃和我们谈吗?”胆子大一些的魔族爵士开口反驳道。
微微撇开嘴角,我右手一松一放。离剑随着一声颤鸣掉落地面,插进了花岗岩地板里。下一刻,我的脖子上立刻架起了无数把利刃,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十道封印结界。我保持着那个怪异的笑容,问道:“你们不也是这样谈的吗?”
魔族爵士们长舒一口气,回答道:“神王真是好大胆子啊!亲自来‘门关’主厅。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咒印聚合之地吗?只要你稍有松懈力量就会被封印。”
“为了显示我的诚意啊。”我轻巧地笑道。
“这就更奇怪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魔族根本就不承认魔尊的决议吗?”
“呵呵,真自大呀!就你们几个萨戊旭的走狗也敢自诩代表整个魔族?”我冷声笑道。
众魔爵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这个将死的神王还在这里嘴硬?你们几个将他推下去。”
正在此刻,一个魔族士兵冲进主厅跪下,大声道:“报告,限天崖的强大灵力已经顺着山间峡谷进入到了我族内部,它现在已经毁灭了我族五座都城朝着烬塞来了。据前方传回的消息,灵力的主人是龙王擎天冥龙。”
我幸灾乐祸地摇着头插话道:“这家伙可是已经毁了神庭哦,小心别让它把烬生殿也糟蹋了。”
还没给魔爵们做出反应的时间,又一个士兵进来下跪道:“报告,神族将擎天冥龙侵袭神庭和限天崖的事情大肆宣扬。我族民众现在极度恐慌,强烈要求联合神族共抗龙王。”
“你看吧,就说了你们做不了主。好了,告诉我魔尊在哪吧。”我低笑道。
一个魔爵拍案起身,朝着士兵大喝道:“闭嘴!什么擎天冥龙?什么龙王?昨天大皇爵殿下已经带着一千魔族暗卫前往限天崖了,那个龙王现在应该早死在限天崖啦。你不要在这里胡乱禀报,扰乱民意。”
“哦,你是说萨戊旭啊。哝,他不是在这里吗?”说着我手上一抖,神王令立刻变成了血污斑驳的魔族大皇爵刻印。
一群坐着的魔爵颤抖着身体站起来,仔细地端详那片魔纹刻印,似乎是在眼巴巴地打量着希望的遗物。我给他们心中的恐惧加了点料:“萨戊旭的身体早就在限天崖尸体堆里碎得找不到了,只有这块刻印还算完好。各位,接下来要怎么办请你们考虑清楚了。这年头啊,大家都是想着保命。我不也是为此而来吗?你们看,我连老窝神庭都被端了。你们也知道,神族禁卫军和魔族暗卫的实力是怎样的。他们都被轻而易举地给••••••还有限天崖被开了个口子,这事你们应该知道了吧。限天崖天险啊,那是••••••”
“我们,我们去把魔尊大人接过来。您,您,您在此稍候片刻。”脸色苍白得犹如草纸的魔爵们颤颤巍巍的说道。随后,其中几个魔爵离开了主厅。
解开身上的封印,我舒展了下身体,舒舒服服地坐到了两个正在浑身打颤的魔爵身边。我悠悠地问道:“你们觉得萨戊旭的实力怎么样?”
两个魔爵像是被我的问话吓了一跳,惊声道:“大,大皇爵殿下的本身实力比魔尊陛下略强。”
“唔,可是当时在限天崖啊,萨戊旭••••••”我用轻松畅快的语气将萨戊旭的死状完整地描述了一遍。话落,我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两个魔爵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一口又一口的冷气不时的倒抽进他们的肺部,以保持他们的身体不在恐惧中瘫软下去。
我看着他们因为恐惧和不知所措而扭曲的脸庞,心道:“能如此地坚信我说的话,看样子寒爵和神庭直辖部的传媒工作做得还不错。刚才之所以还能硬气得起来,是因为还在萨戊旭和魔族暗卫身上挂着一丝希望。嘻嘻••••••可是,这点最后的希望也被我当着众人的面捏碎了。下面••••••就让我来捏碎你们最后留存的躯壳吧,没有希望的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魔尊陛下”主厅外面传来了魔族士兵恭敬的声音。
我将目光移向主厅门口。一身黑红相间的炼血魔纹袍,洁净无瑕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削肩玉面柳眉俏鼻••••••略显消瘦的柳觞此时正站在主厅门口,周围的一切仿佛因为她而失去了原本的色泽。
“雪弗••••••”她柔声开口却被我直接打断:“魔尊殿下,好久不见。”说着,我躬身递出一只手,这是神族上位者见面的礼仪。
柳觞眉头微皱,握住了我的手,改口问道:“神王殿下,对于擎天冥龙有何对策?”
“我正在为对策准备条件,暂时还无法定论。当然,对于魔族和神族共同的敌人,我会竭尽全力予以诛杀。对了,魔尊,既然是合作,那你能代表魔族吗?”我轻松地说道。
柳觞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魔尊令啊,和我手中这块拥有同样说服力的东西。”说罢,我伸出手展示了神王令。
柳觞迟疑片刻,道:“魔尊令••••••不在我身上。”
我转过身去,目光如刀直指众魔爵。魔爵们吓得退了半步,整个主厅陷入了一片沉默。突然,刚才那两个被我进行恐惧加餐的魔爵走了出来,乖乖地奉上了魔尊令。我一把抓过魔尊令丢给柳觞,看着两个魔爵,浅笑道:“看样子魔尊没有好好管理属下啊,魔尊令也是你们能染指的吗?”突然,我的笑容变换成了森冷的肃穆,手中离剑晃动带起一抹血光,两个魔爵悄然倒下。
走向剩余的魔爵,我寒声道:“好了,餮洙、莫罕快扶魔尊殿下离开。”话落,原本单膝跪地的两个魔族通报兵立刻起身朝着柳觞激动地道:“小姐,不,魔尊殿下,请前往烬生殿休息吧。您受累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魔爵惊恐未定,慌张道。
“主厅附近所有的通报兵早就被我清理干净了,这两位‘通报兵’是魔尊的心腹。另外附加地说一下,擎天冥龙还在魔族的边境关隘处肆虐,离这里还远着呢。”
“也,也就是说,刚,刚才的那些全是假的。”众魔爵口吃道。
“民众意愿是真的,因为民众知道的情报和你们一样。另外,你们的大树萨戊旭的死状也是真实的。你们最后的价值就是把权力的象征魔尊令和魔尊交出来,然后嘛••••••”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离剑的锋芒已经让他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夜风吹拂,星光闪耀,格外空阔的夜空就和百年前的某片原野上一样。不过,此时是在前往烬生殿的路上,我和柳觞身边有数不清的魔族亲卫。
“为什么要杀他们?当时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实质上的权利了。”柳觞脸上带着些许厌恶的表情看着我,问道。
“百年以前的那段旅程,我们五个一起发过誓,对么?”我抬头看着高远的星空低声问出,柳觞的神情呆滞了。我继续说道:“我们发誓要消灭落差,让这个片大地上无数的种族能够和睦相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誓言。”
“欺骗神魔两族的民众也是吗?”柳觞丝毫不让地问道。
“没错,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个擎天冥龙,就要把它所带来的恐惧扩张到最大。恐惧可以让大皇爵麾下势力放弃权利,恐惧可以让民众的陈旧思维开窍。最后,只需要将万众恐惧的敌人铲除,神魔两族就可以迎来相容相合的明天。”我傲然道。
“为此,不择手段吗?连自己母亲的死讯都可以当做恐惧传导体来用。莫罕告诉我,神族高层之所以会完全服从就是因为你利用了自己母亲的死讯夸大了擎天冥龙的力量。更有甚者,魔族在神族的调查局报告,神庭会被毁是因为被冰灵力冻结了武装力量。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冰灵力的,只有寒爵••••••这件事也是你着手策划的吗?我现在甚至怀疑擎天冥龙的很多危害是不是你捏造的。”柳觞冷冷地看着我。
“最大程度利用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魔尊,相信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那个共同的梦想。不要怪我。”我轻声说着。
柳觞神情艰涩的上前一步,问道:“雪弗,我对于你来说真的只是魔尊吗?”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玉颜,我回以优雅的微笑,道:“当然,否则魔尊殿下还希望是什么呢?”柳觞恢复了平常的淡漠率先向前走去,抛下了一句回话:“这样啊,没什么,请神王殿下不要在意。”话音里我可以感觉到湿润的气息。
望着柳觞的背影,她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对不起,柳觞。我不希望你在和擎天冥龙的交战中有所牵挂。另外,誓言的卑鄙执行者只需要我一个人来担当就足够了。”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呓语道。
遥远的天地衔接之处一线白芒撕破了黑夜,犹如拉开舞台幕布般的揭开了黎明。绯红色的火云燃烧着黑暗,鱼肚白在天边泛起。光明从遥远之处向着我的面前蔓延而来,一缕缕朝阳似乎是在检阅着这边大地,以及站在它身上的••••••战士。
烬生殿前的大校场上,密密麻麻的神魔两族士兵交融列队,暗红与洁白参差相间成了这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军队。我和柳觞站在烬生殿的楼台之上,扫视着这批无分种族的英武雄师。
我慷慨激昂地大喝道:“你们,想活下去吗?”
下面的军队一片哑然,因为按照军人的信念来说,不管怎么回答都不正确。回答想,那是战场上的贪生怕死之辈;回答不想,试问有人活得好好的会想去死吗?
“你们不回答,我来回答,我想。”我说得义正言辞。本来就是,一个生命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哪怕军人也是一样的。
“那么,我再问你们。你们想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吗?比起前者哪一个的意愿更强?”我高声喝问道。
这一次传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回答:“想——后者!”近百万军队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怒吼。
“很好,现在向着限天崖方向出发!”我右手高抬,离剑前指,强大的灵力将我的声音远送千里。浩浩荡荡的大军随着我声音的发出而向着远方迈进。
“哎呀呀,神王殿下真是风雷神速啊。发动‘权利夺取’策略的同时就已经把神族大军从限天崖断口处引了进来,并且渗透进入小觞的各个据点,又通过据点的渠道直接到达了烬塞附近。这如果是要发动烬塞侵夺战,魔族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呀。小觞是不是对神王太信任了点,连各据点的赦令牌都交了出去。”一个衣裳不整的大叔从烬生殿里走了出来,满头长发乱糟糟的。
柳觞立刻上去恭敬地行礼道:“尊者之师,您尚好。”
“战争?尊者之师先生,在这种关键时候我可没有这么做的可能。况且没有魔尊殿下的绝对信任,我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地从分裂势力手中夺回魔尊令呢?”说罢我瞥了柳觞一眼,只见她此刻正低着头。
“也是。不过你可没给小觞的信任予以回报哦,她现在有点不高兴。”尊者之师一脸阴笑地凑过来说道。柳觞依然低着头,不过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拉着尊者之师的衣摆,口中羞怯道:“师父,别乱说。”
我退后一步,认真地大声道:“嗯?尊者之师在说什么?能请您说清楚吗?如果是关于神族的诚意问题,我亲自参战难道还不能证明诚意吗?”话落,我清楚地看到柳觞贝齿一咬侧过头去。
“唉,战场上你们两个多小心。”尊者之师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走吧。”柳觞冷冷地抛下一句话,闪身而去。我也正想出发,一团冰雾出现在了身后。我不满地问道:“寒爵,怎么这么慢?擎天冥龙的具体位置和实力摸清了吗?”
忧伤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嗯,它在魔祀那里屠戮,守军已经死光了,只剩下••••••”
“只剩下当地民众了吗?没问题,那种数量的民众应该够擎天冥龙屠戮到我军抵达。擎天冥龙的实力呢?”我毫不在乎地说道。
“只要这近百万大军拖住它的行动,我和炎帝就能够破开它的防御,最后你和柳觞再用离浑双剑斩杀他应该没问题。但是••••••”寒爵的话语顿住了,我转过头去看到了它脸上沉沉的哀伤。
“但是什么?”似乎从它脸上的痛苦中看到了些什么,我急切地追问道。
寒爵抬起头,神色恢复平常的高雅,低声道:“没什么。你不可能回头了,对吗?”
“当然。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怎么可能回头!”我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那么,就前行吧。”寒爵的话音还在耳边,它的身影却已经飞跃离开了。我举头望着已经亮得通透的晴空,绚丽的光彩洒落到我的瞳孔中。碧蓝的天宇穿插进丝丝缕缕的金辉,如同玉石中闪耀的金属丝线,斑斓夺目。
“我当然会前行,我会给予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物种明天的前路。”话落,我闪身而去,朝着不断的前路而去。
“嗷——”疯狂的吼叫撕裂着天空,远处的魔祀城头上挂满了尸体,断肢残臂的尸体。犹如浪潮般涌动的腥臭让浩浩荡荡的大军减慢了前行的步伐。
“全军听令,包围都城魔祀,逐步压进。高灵力人员延城墙布置结界封锁都城。”我发号施令后,乘着寒爵飞跃进魔祀城内。在我之前,柳觞已经驾驭着炎帝向城内而去了。一路上来,她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靠近我。对,就是要这样,柳觞在战场上只需要考虑自己就可以了。多余的东西只会降低战士在战场上的生还率和战斗力。
魔祀,魔族千秋万代供奉信仰的都城,它的繁华程度甚至还要在烬塞之上。我曾经在相关情报上看过,魔祀城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恶魔雕像。限天崖的顶峰仅仅只能到达雕像的肩膀,一个魔族民众仰视的目光仅仅只能企及雕像的*。
恶魔雕像被魔族称为炼血魔君,族人世世代代视其为信仰。炼血魔君右手持辟天斧,左手拿轮回盘,分别掌控世界的物与意,既物质与精神。魔族自古有这样的传说,炼血魔君用辟天斧斩开了物质供给世间众生使用,用轮回盘循环了精神让信念得以传承。
记忆中,炼血魔君是一个头上长着三支犄角的红色长发青年。那是鲜血一样的红色,霸道凶厉。青年左右两边身体的皮肤色差很严重,右边是接近乌黑的深厚古铜色,左边是几乎洁白的淡浅鹅黄色。在神族的情报资料上,从来不会对他手中拿着的两件器物做什么解释。至于魔族传说,我也是在那段时光里听少年柳觞讲起的。据说魔祀城里的雕塑近乎于百分之百的刻画了炼血魔君的尊容,就连皮肤的色差也完美地表现了出来••••••但是,现在在我目力勉强能够达到的地方,那位炼血魔君哪里还有什么皮肤色差••••••浩大的一座雕像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抹成了透着幽怨气息的暗红!无数的烂肉、内脏、断骨粘黏在雕像表面,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是••••••”柳觞极其不稳定的声音抖动着空气从前面飘来。我和寒爵立刻赶了过去。
魔君雕塑左侧,柳觞站在炎帝旁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心头惊奇,我走上前去。然而,此时身后的寒爵已经在我看不到的位置哀伤地低下了头,像是在吊念什么••••••我走到柳觞身边,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此时趴在魔君雕塑后面的是一头伸张四翼的漆黑巨龙,乌色的满身龙鳞折射出太阳的流光,头顶的单只犄角向着前方锋芒毕露,一双黑红充血的凶睛死死地盯住我和柳觞。它趴下的躯体居然有魔君雕像的一半高,长长的龙尾已经缠住了雕像两圈。
这就是传说的暴君——擎天冥龙。
熟悉的气息暴躁地从擎天冥龙身上传来,我立刻惊诧道:“你是••••••那时候的••••••”
“对,它就是那时候的龙族小家伙。可是为什么••••••”沉重嘶哑的声音接上了柳觞的话语:“为什么?我的族人••••••我的王国!”
从擎天冥龙那双没有一点神思的凶睛中,我看得出来它这话并不是在质问我们,而是它失去理智前留存的不甘。
“屠戮,十几天前降临在了龙族领地。当时的擎天冥龙正好外出。擎天冥龙回到龙族领地的时候只看见了一片废墟尸骸,以及••••••凶手。精神和肉体都失控的擎天冥龙一路追杀那个凶手,一直到达了被我冰冻的神庭。结果神庭••••••后来,那个凶手再度出现,引诱擎天冥龙来到了限天崖,分割了天险,屠戮了魔、神两族守军。最后凶手消失在魔族境内,于是擎天冥龙一路杀向魔族腹地••••••”寒爵来到我身后,沉声道。
我惊疑地侧过头看着满脸冷霜的寒爵,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寒爵举目与我对视,眼中风雪飘摇。它冷然道:“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告诉我!那个凶手是你吗?”
闻言,我的表情瞬间僵硬。然而下一刻,我的脸上却裂开了一道笑容,就像是肃穆的冰雕崩碎开微笑的弧度一样。渐渐地,我扭曲的神情恢复正常,淡然的话音随口而出:“没错,那个凶手就是我。那段时间里,神族内政分派,魔族势力分裂,凶手这个身份随便嫁祸给某个自傲的分裂组织就行了。或者说,这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擎天冥龙帮我铲除了一切阻碍,肃清了神、魔两族的大道。”
“没想到真是这样,雪弗。原来一切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啊。神后、萨戊旭、柳觞、我和炎帝,以及这近百万大军••••••都只是你剧本中的角色而已。你简直就是个恶鬼!”寒爵破音嘶吼道。
我轻轻地拍了拍浑身颤抖不已的柳觞,在她那被惊恐撑得格外扩张的瞳孔前放声笑道:“咯咯哈哈哈。有这么不可思议吗?魔尊殿下。对!你们都只是些小角色而已,比起剧本的终章——前路••••••而言。不过,寒爵呀,你的洞察力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哼,不是我的洞察力告诉了我这些,而是它——擎天冥龙。”话落,寒爵抬头看向满眼血丝的擎天冥龙。
“怎,怎么可能?它应该在龙族领地的时候就失去理智了!何况如果它知道一切怎么还会按照我的引诱去毁灭限天崖,并且后来又进入魔族内部屠戮•••••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双手抓住脑袋,疯狂地嘶吼道。原本计算好的一切在脑子里乱麻般的纠缠不清,自相矛盾。
“誓言••••••我还记得。”擎天冥龙沉厚哀伤的声音重重地撞击在了我的心灵上。曾经稚嫩的我们的宣言重新回荡在了耳边:“我雪弗、柳觞、炎帝、寒爵、呜哇,宣言!我们一定要毁灭这个世界层层叠叠的落差,创造能够让我们一同前行的世界!”记得当时我们相拥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绝对不是我现在脸上的笑容••••••“难道,难道是你故意遵照我的策划的?可是,可是••••••我,我,我••••••”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无比清明的思维,现在一片混乱。突然,远处密集的鼓点逐渐而来,那是近百万大军的脚步声!
我缓缓地抬起头,嘴角上再次咧开了扭曲的弧线,近乎狂热的声音从我的口中发出:“听!那是亿万生命迈向明天的步伐。看!那是黎明跨越黑暗的光辉。各位,我们都没可能回头,神、魔两族数不清的期望不允许我们回头••••••”停歇了狂热,磅礴的灵力将我肃穆的喝令散发出去:“浴华天光和炼血魔君的子民啊,我们共同的敌人就在这里!践踏、撕裂、屠戮我们同胞的恶鬼就在这里!毁灭它!去开创属于你们共同的新纪元吧!”
“杀——”滔天声浪混杂着密集的鼓点向这边汹涌而来。
旁边的柳觞神情平静地凝视着我,低落地颤巍道:“真卑鄙啊,恶鬼先生。不过就算你是恶鬼,我也愿意和恶鬼一同前行,向着那个世界。”说着,柳觞手上滑出晶莹剔透的浑剑,直指擎天冥龙。同时,似乎接受了现实一样,寒爵和炎帝的目光也重新回到了擎天冥龙身上。
“吼——”几乎要撕裂天地的哀伤回荡在整个魔祀城里。
那之后的几天几夜里,我的视线内几乎每时每刻都是黯淡的红和鲜艳的黑,听觉已经被惨叫声淹没了,嗅觉已经被腥臭味掩埋了。
擎天冥龙、柳觞、炎帝、寒爵,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前路,而是••••••死路。
我毁灭了神与魔之间的落差,却造就了和龙族乃至整个异族之间不可衡量的落差。我们正在迈向的不是不断的前路,而是已经断绝了的死路••••••
擎天冥龙试图翱翔而起的巨大身体在无数绯红烟气的纠缠下渐渐陨落。血族数百之众发动了维持时间十秒钟的绝对沉默。此刻,我的离剑和柳觞的浑剑在我们的共同发力和默契配合下几乎从同一位置刺入了擎天冥龙的背部。
“嚓——”失去主人控制的离浑双剑带着永恒排斥的力量撕裂了“沉默”中的擎天冥龙。它庞大的身影犹如黑色的太阳般陨落。
“呜••••••”我闻声回头。只见鲜血从柳觞已经发白的嘴唇边上流淌下来,她的全身肢体零零散散地脱落下来。呼吸之间,身后已经少了一个生命。我目光死寂地看着那一地的碎肉残肢,那是曾经白皙的娇躯••••••柳觞的身体早就在这几天的厮杀中支离破碎了,只不过她一直借助浑剑的变化性利用灵力粘合住了所有的伤口。然而现在,灵力枯竭浑剑脱手,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踏着满地的腐尸烂肉,感受着因为永恒排斥而动荡的空间,我挥手招来离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同样满身伤痕的擎天冥龙面前。
“你憎恨这个世界吗?”我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擎天冥龙巨大的头颅缓缓地点了一下,那似乎是它最后的余力。我近乎带着哭腔地说道:“那么,就离开吧。离开之后你认识中的这个悲伤的世界也就消失了。我会陪你一起离开••••••当然,还有柳觞。”话落,两股冰凉的东西从我的眼眶里溢了出来,带着那伤逝在这里无数生命的悲痛••••••散落。
奇怪,依稀间我仿佛笑了。
龙族,于此灭族。这是我走过的死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