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蹒跚,步伐虚飘。明明酒精对我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但是我却被醉意所萦绕,亦或我去萦绕醉意。可见让人迷醉的根本不是外在的酒精,而是发自内在的情绪。
憋在胸口的热量渐渐把全身上下烘得暖暖的,近乎要睡去,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与倦意同时汹涌。偏向癫狂的情绪比理智更能控制躯体,以至于明知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却依然走得是曲线。
我只是什么都不想想地前行,亦不知会前往何方,就这样越走越醉,醉得要趴倒在地上当街睡去。身上没有一点酒气的醉汉,看上去更像疯子,所以大多的疯子都去喝酒了。只有我这么个疯子,怎么喝都没有酒气。
“借酒浇愁愁更愁”那只是能喝酒的人找给不能喝酒的人看的理由,似乎自己的愁要更高层次点。殊不知,愁这种东西是会自然生长的,它的生长并不像植物生长一样需要浇水,只要有充分的土壤就行。
恍恍惚惚惶惶,迷迷糊糊靡靡,似乎消失了知觉,似乎消失了意识,只留有精神还在空荡荡地飘凌••••••
被遗忘的世界。
飘荡在天空里的云层渗透下金色的辉光,斑驳光影飘移在大理石柱的身上。大理石构建起的简单花园内,两个一模一样小女孩被一群老人簇拥着。云在默然中离去,把天空留给蔚蓝和绚丽,花园里的阳光趋于浓密,像是一瞬之间葱茏的植物。
老人问,尘,你的梦想是什么呀?
其中一个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科学家。
老人转头问另一个小女孩,馨,你呢?
另一个小女孩思索好久,终于回答了,和姐姐一样吧。
如同小学课本里弯弯的月亮必定像小船一样,一群老人也都必定地夸起了两个小女孩有志向。
蔚蓝和绚丽又在默然中匿藏了起来,将天空留给雪白。花园里的阳光仿佛瞬间枯萎的植物般淡薄了••••••
秋日的大理石花园被掩埋在厚厚的落叶下。撕扯下腐朽的风并不这样犀利,它爽朗得如同洗涤肌肤的清泉,足以带走灼热却不足以带来寒冷。落叶堆叠的缝隙间,有一株鹅黄的菊花正在缓慢地生长。秋风下的落叶雨,像是对它的洗礼。
两个玩累了的少女躺在松软的枯垫上,盈满年华的笑是另外的太阳。十三四岁的青春,七八点钟的太阳混在一堆枯朽里,看起来特别扎眼,仿佛要把枯朽点燃。
“呐,尘,你的梦想是什么?”一个少女侧头问身边的同伴,相对的是难以区分的姿容。
“记得小时候说了吧,科学家呀。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馨。”叫做尘的少女笑嘻嘻地回答。
“我是说认真的。”叫做馨的少女还未脱去稚嫩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成熟。
尘似乎是被“认真”吓到了,呆愣了片刻,然后用一根手指头杵着下巴呓语:“那个时候应该是认真地啊••••••”
“你真的了解什么是科学家吗?我想你那个时候这么说,恐怕只是因为爷爷奶奶整天唠叨科学家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高尚。当时你首要考虑的因素并非自己真的要干什么,而是如何让长辈开心。不是么?”馨的成熟在稚嫩的脸上绽放得有些诡异,就像被嫩绿覆盖的草原上突然盛开了一簇艳红般诡异。
欲言又止,思考了好久尘才支支吾吾地重新张口:“也许吧——”
馨还不肯放手:“你自己的想法呢?”
“诶,为什么要想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啊!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啦!”尘站起来拍拍屁股逃跑了,远离的同时还转过头来扮了个鬼脸。
“喂!等等我!”馨急了,猛追过去,肚子传来的咕噜声比谁都还要明显。刚才嫩绿里的艳红早不知跑哪去了。
“戚——我还以为你不饿呢。”
稀稀疏疏的人声拨开晨烟雾露,泛着白色的街道上学生三三两两。两个少女并肩而行。她们一模一样,从洁净清爽的面貌到尚未凸显曲线的身材,再到蓝白相间的校服,几乎分毫不差。
一个少女看着前方的薄雾冥冥,突然说道:“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好好想过的哦。”
“唔,那答案呢?”另一个少女有些惊讶,侧眼看着她。
她转过头,乐滋滋地一笑,自豪地开口:“画家。”稍稍思索了下,少女激动地展开怀抱,像是要去拥抱眼前白色的早晨。动作的同时,她稚嫩的声音也传到了另一个少女的耳畔:“你看,这么漂亮的早晨,这么宁静的世界,我要用画笔来描绘它,勾勒它。我要留住整个世界所有短暂的美好!”
另一个少女表情呆滞了片刻,突然不自觉地轻声一笑。
“怎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可能?我可是认真思考过的••••••”另一个少女摇手打断了她的亢奋,轻声道:“没,没。我只是觉得好巧哦。我的梦想是作家,你的梦想是画家,那就正好了。你作画,我题词,不是很般配吗?”
“好哇!不过你可别污了我的画呐••••••”
“你什么啊!我还嫌你脏了我的词呢。”
两个少女并肩向着白茫茫的晨雾而去,脸上满溢着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喜悦。
“叮铃”门铃声把我从呆滞中惊醒。房间里温和的布景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心,只有耳边回响的话让我再一度惊心:“照顾下你妹妹吧。”已经忘了说这句话的母亲是什么表情,唯有沉重得如同默哀般的语气还深陷在我的脑海里。
门铃声很知趣地没有再响。我却像是要挽回什么,抓住什么般地扑上前去,紧握住门把手。可是颤抖的手却好久都没把门打开,直到外面寂静得让我害怕••••••“咵——”把手突然转到了适当的角度。推攮开门,我踉踉跄跄地飞奔出去,向着暴戾日光下淡薄的背影高喊:“馨,你要去哪?”
缓慢远去的影子在空茫的苍白底色上停住,逆光里消瘦的身影渐渐转过来。我仿佛看见了白纸一样的双唇开合着,淡得快要化在烈日下的声音传入耳际:“我还以为••••••你不在呢。”黑色轮廓里干涩的笑让我错觉以为是沙雕,我怀疑它会碎在这个浩瀚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