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妖怪,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妖魔鬼怪。这四个字虽然形貌体征相似,含义却各有各的不同,大致可以分为魑、魅和魍魉三个词来解释。
“魑指的是一种无角的龙,也有一种说法是形如龙的猛兽或山神,其含义或许类似古希腊神话中的山神潘,它是摩羯座的守护神。
“魅的含义相对简单一些,古文中称其为‘老物精也’,大约就是世间万物的精灵,魑魅合在一起据说是古代传说山泽中的鬼怪。
“魍魉有很多种写法,其中写作‘方良’的颇为常见,这两个字写法各异,含义也是形形色色,古代时被解释为类似影子的东西,因为那时候的人多认为影子就是隐藏着的另一个自己,后来的魍魉被认为是‘木石之怪’,所谓‘魍魉者,绣山万藤相思子,花七是也’。
“最后说到魑魅魍魉,最早可见于《左传》,提到人死后变成鬼,鬼死后化为魑魅魍魉,从而成为阴曹地府的小喽罗。
“最后,我要说说我自己的看法。魑魅魍魉就是魑魅魍魉,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要说有也就算是个牛鬼蛇神的总和吧。”
孙胤庭在书于扉页的这段话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不住地边微笑边摇头,把书扔到了一边。
这段话是孙胤庭为即将出版的他自己编纂的图书《魑魅魍魉——中国古代妖怪实录》所作的自序,他手里刚才拿着的是出版社寄给他校订的样本,编辑还在来信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自量力地拜托孙先生在这本样书的序言下面签名,作为拥有作者签名的样书,这一本将很快因为其独一无二的特质而身价倍增。
孙胤庭是一位在国际上都非常有名的民俗研究学者,这一本《魑魅魍魉》是他从事民俗研究十几年来出版的第一本书籍,连出版社的同志们都很奇怪,现在在中国,什么人都可以写书,是不是人也都可以出书,可是早在十年前年纪轻轻就名镇海内外的孙先生直到今天才决定出版自己的书,而且还是在一位相熟编辑的百般劝说下才决定的,总让人觉得他对于出书有种发自内心的抵触。
孙胤庭确实是一个生活低调的人,这大概和他从事了多年的工作有关,搞民俗研究的人和考古学者差不多,每年基本上都是在风餐露宿中日复一日,对于他们来说默默的工作比站在镁光灯下更自在也更令人兴奋,准确的说,他讨厌成名的感觉。
然而他越是努力工作,越会受到各方面的注意,努力程度和收获终归还是相辅相成的,身为文化界的一员,他从一开始就致力于保护中国各地的民间文化,包括丽江的古城、绍兴的乌篷船等等,这些在现代人眼中应该归于历史洪流的东西在孙胤庭的眼中是无价之宝,这些都是象征中国五千年悠久灿烂文化的一部分,不仅如此,他还投身于被遗忘地区民俗的再发掘再回收,到那些“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深山老林中调查走访,倾听百岁老人们在他们年轻时的故事,在那个没有电脑、手机、电视甚至汽车的年代,他们却保存着最原始朴素的生活习惯,这就是以孙胤庭为首的中国民俗学者最引以为豪的人民力量。
如果是在孙胤庭的事业刚起步时,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多的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的,一方面他生性腼腆胆小,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己的学问还不纯熟,不足以骄傲自满,可是后来的人生改变了他的想法。
前不久关于某近邻国家将从中国引入的端午节变成其自己的文化遗产一事对孙胤庭触动很大,这一下他终于意识到光是自己一个人搞研究,毕竟势单力孤,就算拼上一辈子能保护的民间文化也只是中国千年历史中的凤毛麟角,要想不再重蹈覆辙,必须唤起年轻一代对于民俗文化的热忱和责任心,否则过不了多少年,我们的任何一个法定节假日都要和外国申请才能放假休息了。
孙胤庭在民俗研究方面的成果毋庸置疑,他的名气早在十年前就有目共睹,只是他的工作在中国国内得不到足够的重视,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而向来少言寡语的孙胤庭又从不出面反驳,因而只能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次遇到了别国将端午节据为己有的事件,网络上声讨和反省的声浪此起彼伏,孙胤庭觉得时机成熟就借此打出了保护民俗文化遗产的旗号,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响应。这本书也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吧。
虽然成名已有十多年,但现在的孙胤庭也不过四十岁,写出来的东西老少皆宜,再配上从各种古代典籍中截取的精美插图,即使是小学生也会对这样有些封建迷信色彩的书籍爱不释手。同时孙先生言辞幽默又引经据典,一本书看下来根本不觉得这是一本教科书,倒像是科普读物一样妙趣横生,津津有味,丝毫没有疲劳的感受。
现在回想起来,早年孤身一人做研究的时代,曾经不止一次听到对他谩骂贬低的声音,觉得他是在重拾封建迷信,是复辟封建糟粕,更有一篇出自《透视角》的言辞激烈的报道,那位外国记者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孙胤庭和他的研究痛骂一顿,认为即便在工业革命前的英国也没有人会做这么愚蠢地行为。如今的中国,国力尽人皆知,其发展速度不仅在远东,乃至整个世界上都是无出其右的,然而以孙胤庭为代表的少数人的行为是对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公然挑战,他的研究不但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会成为阻挠中国发展的绊脚石。
说实话,当时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孙胤庭几乎要发疯了,那时他本人就身在英国,所以比国内更早看到了这篇报道。英国人自己都很清楚,《透视角》向来是以捕风捉影作为卖点的,可是初来乍到的孙胤庭不清楚,而且当时他在研究英国标志性的红色双层巴士,却被人拍到照片并无端诬陷为企图将英国自己的文化盗取到中国的“文化间谍”,这样不仅仅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他的整个祖国的言论让他无法无视,只有火冒三丈。
他照着报纸上的名字在太阳报社找到了那名女记者,是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可是她矢口否认有写过这样的报道。本来在见过本人后孙胤庭就觉得如果她诚心认错,在报纸上发表声明,那么自己身为绅士也没必要非和一位年轻女性过不去。结果看到当事人这样的态度,孙立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第二天,同一家报纸就登出了孙胤庭企图打人未遂的照片和相关文字。
可以说那个时候是他人生中最困难的日子,如果没有那次旅行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