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蜀王(下)
“怎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世上的人还要不要脸了?”彭禺和赵守诚只觉得,这世上的人的种种无耻作为,再一次挑战了他们的心理底限,尤其是彭禺,此时竟有些暴怒起来,就要急匆匆的出门救人。
“彭兄弟啊,我知道你的兄弟关起来了你心里急,老夫的心情何尝不是如此。但眼下你好汉难敌四手啊,还是从长计议的为好。”赵守诚连忙阻止了彭禺的冲动行为。
彭禺怒火一过,也马上冷静了下来,略一思考便有了主意,连忙吩咐道:“王越,你且先去城外找周大哥,今天的事情若是能善了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善了,我倒不怕把这成都府闹个天翻地覆底朝天。难道这世上做个好人是如此的难,那些坏人却能一直的得意猖狂?不行,就算这个世道再怎么疯狂,且让我们来好好的修理修理一番。你且快去快回,我这就去刘坤那里,先生,事出紧急,彭禺这就告辞了,有空再来叨扰。”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辞了赵守诚,气呼呼的出门而去了。
彭禺使了些银子,又托了几个相熟的牢头,这才进得了府里的地牢。但当他见到刘坤那副惨样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还好端端,如同生龙活虎一般的兄弟,这会怎么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整个屁股上没有一寸好肉了?刘坤见到彭禺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爬起来,却仍只趴在地上直哼哼,动弹不得,见到彭禺,也只是点点头算是行了礼。
彭禺只得强忍着满腔的怒火的,低声问道:“你且和我慢慢说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的。”
“大哥,我们一心想做好人救人,却不知道好人没有做成,却遇上了这么一个瘟神,真是天公不开眼啊。”
“什么瘟神?”彭禺马上不解的问道。
“我们救的那个叫做徐老太的女人,却是这成都府知府大人的丈母娘。我将她送到她府上的时候,还有几步远呢,却正遇见那知府家的管家正垂头丧气的从知府家中出来。这徐老太一见到管家,立即便出声相呼,谁知自己一不留神,竟又从车上滑落下来,直疼得呲牙咧嘴的嚎叫。这管家也是一眼便认出了知府大人的丈母娘,一看这徐老太从车上摔落下来,便以为是小弟使的手段,立即不由分说的将小弟抓了起来,说就是他看到小弟将知府大人的丈母娘给推下车来的,硬要小弟赔她五千两银子作为赔偿。小弟气愤不过,不想做个好人还要被人冤枉,立即分辩了几句,却被打成了这样子。”刘坤一口气说了这么口,又觉得疼痛起来,跌在地上又挪动了一下,方才觉得痛感稍轻了一些。
“那个妇人就任由你被那知县,就不替你解释分辩几句?”
“那个妇人上车的时候还说我们是好人,必有好报应呢,谁知道这报应来得还真快。她一见了那管家,也不知那管家和她说了什么,立即就翻脸说是我们撞翻的她,这才将她送的回来。还说我们若不是真的撞翻了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带她去看大夫,还要送她回府。唉,大哥,这世道我是看透了。你总是一心想要做好事,如今这却是对我们这种回报,难道,这世上做个好人,做点好事竟是这么难吗?”刘坤又喘了粗气,方才继续吃力的说道,“而且就算真的是我们撞的,就她这么点伤,大夫都说了没有什么大碍的,怎么就能一开口就要五千两银子。我们许多小老百姓家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啊。后来我听那些差人们私下议论,这才算明白了一点。原来朝廷刚刚下了文告,说是南边的战事吃紧,着这成都府要二十万两的军饷,没有想到这成都知府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竟将主意算到了我们的头上。”
“好兄弟,今天是哥哥误的你,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别想那么多,好人嘛,我们还是要继续做的,但是这些坏人,我们也一定要让他们受到点惩罚才会甘心的。哼,这个狗官,老子平时躲着你,没有想到你还是找到了老子,这回可算不得老子不客气了。今日他怎样对待你的,来日哥哥我定要全部着落在他的头上的。”
彭禺安抚了刘坤一通,眼看牢头正在不住的催促,只得出了牢,又回到了赵守城的家中。
正当他正和赵守城长吁短叹的痛责这世道的时候,王越也领着周丛飞和几个兄弟来了。
如今正是半夜三更时分了,各处城门早上上了锁,他们几人竟是硬生生的从那那僻静处的城墙,攀着绳子进来的。赵守城眼见着周丛生也是一介四十余岁的文士模样,却有这般的身后,不由又是连连感叹周丛飞的好功夫。
“哪里哪里,这算什么功夫,三脚猫的功夫还差不多,这不是为了逃生嘛,要不是跟着大当家的学得这么几手,下次可没有那么多的熟人通风报信了,那时候岂不是真的要落入小人之手了。”周丛飞也只讪笑着说道。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赵守诚很快便和周丛飞聊得起劲起来。双方一交谈,这才知道这周丛飞亦算是宋时的举人,只因看不惯官场的黑暗,这才回了家安心的做那耕读之事,除了一心从善之外,并不过问世事。
不料,有一天半夜正独自在书房读书之时,却看到一个大汉浑身血污的推窗而入,躲了进来。
那人一进门便急急的告罪说:“得罪了,后面有元兵正在追我,只有躲在兄台这里避一避了。”周丛飞一向对元人就没有好感,一听说此人受元兵的追杀,立即不由分说将他藏到了地窖,终于逃过了元兵的追杀。
元兵走了之后,二人一番交流,得知此人名唤谢天柱,乃是这附近山上的山寨的大当家,今日不过是看望亲友,谁知让元兵们发现了形踪,所以才会如此狼狈。
二人甫一见面,便不由各自为对方的侠肝义胆所折服。周丛飞在家里收留孤儿,谢天柱在山寨打劫各路为富不仁的富人救助穷人,原来二人干的都是同一类的事情,二人很快的便将对方引为了知交,更是经常走动起来。而跟在彭禺身边的王越,也便是周丛飞收留的孤儿之一。但他不喜农桑,又不喜从军作艺,却一门心思的要跟着谢天柱,倒叫谢天柱格外看重,特意将他认作了义子。
周丛飞自从遭遇了官天正的陷害,迫于无奈,只得投奔了谢天柱。谁知这谢天柱一见到周丛飞上来,立即奉为上宾,还送上了二当家的位置,并动用各种手段,将他的家人也一并接了过来,周丛飞眼看成都府呆不下了,也只有安心的在山寨做起了二当家来。
周丛飞果然没有令谢天柱失望,也仅仅一年的工夫,便利用自己的博学多学的知识,将山寨的各项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左近的数家寨子之中,隐隐已有领导群雄的意思了。因此,山寨的人更是更加服他。
不知道周丛飞和彭禺低着头背着赵守诚议论了些什么,二人竟一致断定赵守城就是赵宋皇室的人,二人径直的找上了赵守诚,单刀直入地道:“如今四川各处的百姓们正遭受蒙古人的压迫欺凌久矣,民间正是民愤极大,群情激愤之时,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既自在这乱当中,必当求有所为有所不为。眼前的时机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我二人如今便恭请先生领头,带领我们一众不甘受辱的百姓们,登高一呼,唤起这不屈的四川人民,让大家都动起来,一起来推翻蒙古人残暴不仁的压迫和迫害,重新复我汉人的江山,老夫子身为赵宋皇室中人,自当担起责任,统率四川人民起来抗争,还望先生万勿推辞。”
“唉,你们说得都有道理。这成都的人民不想忍,难道我赵守诚身为高祖的子孙后代,又真的想忍这蒙古人的气吗?”赵守诚不由叹气道,“老夫举家从医已有累世矣,受先人的教诲,原不过想悬壶济世,治病治救人,帮得一两个帮得到的人,此生足矣,不想再过问那朝堂之事。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守诚既为赵族中人,自是不当推辞。只是如今我大宋皇帝在各地都有布置,独只四川暂时没有动静,想必早有安排,只是一直按兵未动而己,若是我们贸然从事,会不会乱了他们的安排?”
“我的先生,你要等皇上的安排,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四川离中原远,离台湾、福建更远,皇上就算有心,也是鞭长莫策不是。先生想做那行医救人的事是不假,但这世道已经不容你悬壶济世了,须知你救得了一人,蒙古人转眼间便有可能杀十人百人。眼下却不是你行医的时候啊,若是届时天下大定,先生自然继续做你的大夫治病救人,我自然回去做我的村夫野老。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先生就真的忍心见这千万生灵涂炭,而无动于衷?先生身为皇室中人,果真能在这乱世之中置身事外?或许皇上有遗漏之处,如今我们趁着这个时机闹出点动静出来,到时候那皇上知道了,自然知道我们的心思,到时候再派出人手,那时何愁我们大事不成。”赵守诚想不到看起来文弱的周丛飞亦会如此豪情万丈,此时也不由热血沸腾起来了。
“既几位都信得过赵某,赵某要是再推辞倒是辜负了。也罢,老夫子反正也是六十上下的人了,便舍了这条老命,陪各位赌上一把。干了。周兄弟说得对,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任何国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况我赵某一人乎?”
“既如此,那便就此做事,以后我们一众人等,皆奉先生为头,一切唯先生是从了。”彭禺忍不住便有些跃跃欲试了,连忙转身问周丛飞,“大哥,兄弟们如今都到齐了没有?”
“我们如今进了城的有几十个,大哥怕人马不够,又邀齐了附近的几个寨主,共计六千余人,如今都在寨子里里候着呢,就等着彭兄弟和赵老夫子你们拿主意了。”
“很好,今夜正是个好机会,便让我们趁此机会好好干他一票得了,定要让那些蒙古狗贼及其狗腿子们大吃一壶。”彭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次日夜半,王越领着率先进城的几十个兄弟首先在四处城门上各放了几把火,并趁乱打开了城门。一待城门打开,早已守在城外多时的数千勇士们但如同洪流一般的拥入了成都城,然后直接杀奔成都府衙。
要说成都府的守兵,原本也有万余人的,但眼见着福建、江西、江浙等地的硝烟离他们确实太远,因此根本没有想到成都府内部会有人闹事。当谢天柱领着人马杀进来的时候,许多元兵们还在睡梦之中便已做了刀下亡魂,余下的仍在睡梦之中,只闻见震天的喊杀声,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地方来了多少人,还以为护国军真打了进来了呢,马上就弃械投了降。因此,也就一个夜晚的工夫,成都府便已全部在起义义军的控制之下。
睡了一夜的成都百姓们半夜里只听到到处都是打斗、喊杀声。但蒙古人的暴戾或早已吓破了他们的胆,他们也只敢缩在被窝里期待战争早点结束。但当他们一早醒来,望着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义军们走过他们的门前,望着那些昨天还无比嚣张的元兵们此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竟似又找回了当初的热血和热情,原来这些不可一切的元兵们也会有夹着尾巴的一天。他们的热情又被点燃了,不少年轻人甚至瞒着了家人,纷纷要求加入义军。一时响应者数不胜数,只数日之间,兵力便已上了五万。
谢元柱、彭禺一看形势大好,立即公推了赵守诚为蜀王,节制统领四川各路义军。受谢元柱们的影响,四川其它各地的百姓们亦是纷纷起兵响应,因此,不过一个月的工夫,整个四川盆地都已经成了义军们的天下。
“大哥,大哥,徐老太死了,徐老太死了。”彭禺正和谢天柱议论军事,却见王越一身戎装,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徐老太死了就死了,瞧你那点出息,徐老太死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彭禺没好气地道,“她再怎么不堪,也只是个老女人而己,你们一群大男人,拿一个弱女子出气,算什么本事。”
“大哥,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没有拿她出气,是她自己死的。”王越连忙出言分辩,“我们还没有进门,她正在大口地吃着鸡蛋呢,谁知道一看到我们就吓蒙了,一急之下,鸡蛋没有吞下去,竟生生被鸡蛋噎死了。”
“唉,她这样死了,也算是上天对小小的惩罚吧。算了,她只是个小人物,当不了什么大事的。人死为大,给她入土为安吧。倒是那些至今仍不见人影的蒙古王爷王子们,着实令人头疼啊。谁知道他们会从哪里跑出来捅我们几刀子。”彭禺自己知道自家事,自己义军虽然现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却没有消灭元兵们多少有生力量,要是元兵们慌过了神,再组织反扑,天知道自己能抵挡得了多久。
四川各地已经憋屈了许多年的百姓们,其中不乏游走于街头的小混混,他们曾经身受蒙古人的欺压的时候自是百般委屈,可一旦让他们也拿起了武器,似乎马上便变了人,变得和蒙古兵一样凶残起来。蒙古人前脚刚走,他们便四散做起了那些蒙古人曾经对他们做过的那些抢劫*的事情来。一旦有人阻止他们,他们还会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为了打跑蒙古人,流了那么多的血,牺牲那么多的兄弟,如今也不过拿多几个银子花花,找几个小姑娘睡个觉,这又算得了什么?”
彭禺的担心很快便应验了。他们控制成都城不过十几天,蒙古人便很快组织了一万余的蒙古骑兵,近五万的探马军以及近十万的新附军们反扑了过来。
武器低劣、组织涣散、不得民心,战斗素质低下的义军们,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组织起来的正规军的敌手。因此,他们也只支撑了不过一天,便抵挡不住,纷纷扔了他们还不曾使熟的武器,四散逃散了开来。
成都府很快便失陷,重新又回到了蒙古人的手中。谢元柱和彭禺只领着原先的那帮山寨的兄弟,杀出了一条血路,扔着赵守诚等人,继续躲到了更深的大山之中。眼见着士气越来越低气,只得派出了十几个好手,护送着赵守诚、彭禺一行人,一路找到了泉州。
“皇上,臣真的不是打仗或治国的料啊。要不看在臣粗通医术的份上,皇上便准了老臣去哪个地方开家医馆得了。或许看在老臣也曾活人无数的份上,也给臣个太平绅士的爵位。”赵守诚甫一见到我,倒大倒苦水。
“皇叔此言差矣,我赵氏遭此劫难,天下非议指责者甚多,更有赵守业、赵守义这种卖国求荣的贼子,更让我赵氏一族中在许多百姓心中的口碑变得不那么好起来。如今幸有皇叔这种忠义之士,能身怀公心,一心为心,想必有皇叔的例子在这里,不再教外人说我赵家都是不学无术、卖国求荣之辈。天下事,天下人共管之,就算皇叔不是皇室中人,又岂能置身事外?你要退,那可不行,因为在朕的心中,你还要担大任,挑重担的。这蜀王贤王之名,您可一定得当下去啊。”
对于他自请太平绅士的提议,我却早已有了腹案,但那却是天下大定之后的事情了。
那些功高无比的武将们,一旦天下大定,让他们去治理地方,只怕多数会帮倒忙的。但让他们总是闲着,只怕他们也不会甘心。我的计划便是让他们入了各级的议事院,由他们来监管各级地方官员,小小的满足一下他们也可以指责议论那些只会读书却半点不通军事的文官们的愿望,这里便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压着他们,我想,赵守诚的适时出现倒是给我提供了很好的人选。便我又担心他们或许仅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便百般刁难地方官员们的正常工作,我还是将最终的裁决权放在自己手中的,涉及外敌入侵、天下大乱的局面时,我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力。至于些许小事,让他们在议事院争吵一通,总好过流血牺牲革命造反的好。君不见,人家荷兰国家一年多都没有政府,人家的日子还不是照样的过。
彭禺却大大咧咧的立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直冲冲地道:“皇上,四川也是中华帝国的地方,四川人民也是皇上治下的百姓,眼下四川百姓人还在遭受蒙古人的欺压,您只给我们派给这百来号人马,能有什么作用。”
“你别看这百来号人,他们的作用可大着了,大得让你们无法想象。朕只想问你一句,你们现在缺人吗?缺兵力吗?”
“好象是不缺,我们最多的时候,有差不多十万兵力呢,可现在我们却总共不到一万人呢。”彭禺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们现在不缺人,缺的只是拥有各种军事知识的将领和完备的军事制度。你别看他们只是百十来号人,他们可是精华中的精华。他们当中的一个普通士兵,给个连长他们都不会愿意干的。他们当中既有通晓军事作战的能手,亦有能治理军队的好手,还有能治理地方的大才,你日后自会知道的,你有时间啊,也要跟着他们好好的学一学。还是那句话,四川不缺少兵力,不缺少勇气和决心,缺的只是纪律和秩序、缺的是能将他们拢到一块的凝聚力。放心吧,朕派他们去,朕是有分寸的,你大可放心。”
彭禺自是不十分相信,他却不知道,给他这点人马,可是我的皇家近卫军二成的家底了。他们当中,不仅有古波的近卫队小队,他们的任务将是执行斩首行动,专门利用他们手中的狙击枪,专门盯着蒙古大员和王爷们下手。另外的既有从各个地方遴选出来的治政能手,更有护国军中的训练高手。正如我想的那样,四川盆地的环境,容易使人衍生一股惰性,我将这百十来号人马派进去,便是希望他们发挥他们作为稔鱼的效应,将四川的这坛水搅起来,让全四川人民自己起来为自己的明天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