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毕竟是孩子,孩子的眼睛,再怎么样都是看东西很单纯很直接的。
从不说话的地瓜,甚至连表情都很麻木。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明白,这里又不能呆了。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所有人对他的呵护和爱护,其实对于这一年的生活,他的内心很珍惜,很在意。
可是,今夜,格鲁叔叔杀了人,然后拥兵们忙活着收拾淡水,干粮,整理皮囊,堆积引火之物,堆的那么高那么大,他明白,这是要远离了,外面有一群凶狠的强盗*迫他们不得不离去。还有很多拥兵们都在磨剑,一种又要走向茫茫未知的前路。拥兵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茫然,一种愤怒,还有一种复杂的无奈。
地瓜其实很懂事,看的懂很多,只是这个时候,突然有很多的使不得,甚至感觉三个狼伙伴都有发出呜咽。这个时候,有一种想抓住什么,又想留下什么的感觉,特别的酸特别的难受。他突然想起一双亮亮的眼睛,还有那总是很甜,很清脆的声音,可能随时随地都会离开这里吧。
那个总是给他带来好吃的,叫他小哑巴的香草姐姐,他从来没回报过好吃的给她分享,这一次要走了,正好还有几十颗地红果,所以地瓜就直接往土镇跑去。
六婶的院子,门从来都是开着的,而香草就是个勤快的小女孩,每天都起的很早。这时候天刚刚亮,她早就起来了,甚至小小的院子,半夜飘落的浮尘都已经轻轻的扫过了。一抬头,就看见山坡上下来的小地瓜,和三只黑子。
“呀,小哑巴,这么早来找我妈妈吗?”
“不,不是,给你的。”太久没说过话,地瓜开口几个字很生涩,伸手把兽皮袋递给香草。
“哦,是什么?”香草接过来,笑眯眯的打开,这些东西她没见过。几十颗地红果,还带着泥土的芬芳。
地瓜没有说话,拿起一颗,捏裂了外壳,露出了里面鲜红饱满的果仁。
“吃的,很好吃的,你尝。”
“恩,很香,和松子那样香,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叫什么?”香草的眼睛很黑,很亮,土镇并不缺水,香草的脸每天也洗的干干净净的,而嘴上的笑显的更开心。大清早,小哑巴远远的跑来,给她送来没见过的好吃的。而且听见了小哑巴会说话,香草觉得每天的天气都特别好,而今天更是格外的好。
“我昨天去山上看你,没找到你,你去哪了呀?”
“我,我该回去了,格鲁叔叔会担心。”地瓜再没有说什么,转身回跑,跑的那么快。
“喂,等等……”香草喊着,但是地瓜和狼们跑的太快了,一阵风一样的,就在香草的眼中变成了几个小黑点了,她紧捏着兽皮袋,感觉今天的地瓜有些怪怪的,算了,明天再问他吧。
不过,没到第二天,山上就着起了大火,好大的火,火堆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有很大很大的黑烟。土镇的人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估计几十里外的,都能看的见。
土镇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此以后,再没人看见过山上的任何人。
后来,山上出现了另外一群人,每个人看上去都冷冰冰的,那些人的眼神好可怕,有种让人会在夜里生噩梦的感觉。土镇的人们都不敢多打量,结果他们却走到镇子里询问。关于拥兵的事,尤其是地瓜的故事,询问的最多,说是询问,却是*问。本来,土镇的人们和拥兵们非常有感情,不想回答,这里的那两口井都是拥兵们打的呢。
但是,他们问什么,人们只能老实的有问有答,人们根本不敢撒谎。这些人看上去太可怕了,个个都是杀人不喘气的,还说,谁撒谎就杀光全镇的人,甚至一开始就直接杀了一个,说是示范。
人们渐渐的都知道了,拥兵们就是因为他们来到了这里,也又因为他们,离开了这里。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里又陆续的来了几批人,看上去都和他们一伙的。土镇的人们,依旧老实的问什么答什么,根本不敢撒谎,好在土镇的人们,既没财产也没存粮,这些人对土镇的人还真的懒的杀,更别说抢什么东西了。
这些人守侯了很多天,山上的拥兵们再没出现过,他们也都陆续离开了。不过,从他们走后,六嫂的快乐就消失了,人也从此黯淡了,毛六和六嫂再也没有笑过,因为香草被他们带走了,有人对他们说过,香草曾经经常和地瓜在一起。
地瓜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只有暗中跟着他的格鲁,看着他跑到土镇,悄然叹息,似乎意料到土镇以后会有麻烦。本来格鲁就准备,所有看见过地瓜的人都要杀掉,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把林子里的人先全杀掉,才领着地瓜回山寨的,可是,格鲁怎么可能对土镇的人动手呢。
土镇,看来还不属于杀手们布网的范围,至少格鲁暗中跟来,没发现可疑迹象。这孩子,跑了一趟土镇,就为了给那小丫头回报一份心意,将近一年了,这孩子难得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也算不容易了。
看见远远眺望他们的阿卓,“走吧,去给你的两位叔叔告别。”格鲁拍了下地瓜幼小的肩膀,向阿卓迎了过去。
地瓜略有迟疑,看着格鲁对阿卓说着什么,阿卓年轻坚毅的脸上,散发着凝重而坚定的神色,不断的点头。地瓜努力的扩散一切感知,却发现什么都听不到,转头向约克和费兰德存在的大屋走去。
“孩子来和我们道别了。”约克努力的保持微笑,而心中却是充满不舍的伤感。
费兰德更是眼睛通红,大手不断的颤抖,抚向地瓜的小脸。
这个孩子,从三人一起连天连夜的施救,终于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不论是不是尊敬的雷诺大人的孩子,在他们眼里,这段时间都是一百多条汉子共同呵护的,生命的希望,大家都失去了家园,远离了亲人,这孩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切的精神寄托。
地瓜木然的站着,任由费兰德把他搂在怀里,倔强的咬紧牙,小手也在紧捏着拳头,努力的压抑着情感。
“约克,你看见了没,我们的小家伙,坚强的象个男人,在学我们保持镇定呢,傻孩子,该释放自己,就别硬憋着。你费兰德叔叔就想看见你自然不压制的表情。”费兰德的声音开始哽咽。
约克也蹲了下来,仔细的凝视着孩子的小脸,不放过这孩子的任何表情,准备把这孩子的一切摸样,都深深的刻印在心底。
“孩子,收好它,谁敢伤害你,就用它割掉谁的生命。”这是约克身上,最为锋利的怀刀。也是长久岁月中,一直伴随自己的贴心老刀。
怀刀,是这片大地上,做为一个男人的传统。不仅仅只有武者拥有,佩带怀刀也是一个成年标志。当然,很多时候,是代表长辈对晚辈的鼓励。每个男人都会有把随身携带的怀刀。
费兰德松开了孩子,看着他退后了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接过约克递的怀刀,虽然大人们用起怀刀来,拨皮割肉得心应手,但是对于八岁的小地瓜来说,这怀刀还是有些大了。显然他不能象大人那样,轻松的插入怀袋。
约克干脆把自己的束带解了下来,比量着地瓜的身材,认真的改动。怀刀在他的手中灵巧异常,片刻功夫就变成了适合地瓜目前合体的束带了。
约克轻巧的打着扣挂,把怀刀变成了腰刀,牢固的挂在地瓜的腰畔,竟然非常的匹配。
“想不刀你约克刀玩的好,一双手也这么灵巧。”费兰德在一边赞叹着,小地瓜此刻看上去就象个精神的小武者,很是协调,约克的怀刀非常精巧,是连鞘的。
“奶奶滴,和你一比,我的怀刀简直拿不出手。”费兰德的怀刀,也非常锋利的。但是多年来基本不用来打架和杀人,他习惯用拳头和阔剑来战斗。而他的怀刀,只用来割肉喝酒,偶尔拨拨兽皮什么的,可以说费兰德的怀刀就是个烧烤工具。
“该走了,我先把地瓜送上路,然后再回来,搅乱他们的布置,然后约克你判断时机,带兄弟们突围。”格鲁的声音,依旧从容和冷静,丝毫不带有生离死别的味道。连他身旁的阿卓,都带有一些镇定和淡然。背上绑着行囊和兽袋,一切,都完全收拾好了。
地瓜再次对着费兰德和约克单膝跪下,眼睛深深的凝望了他俩片刻,终究还是没发一言。
三只狼呜咽着,围着几人腿边嘶磨,无声的诉别,然后随着地瓜的起身离开,最后一刻用脑袋在费兰德和约克的腿上,猛噌了几下,才去追赶地瓜的脚步。
“我送送他们。”费兰德刚要迈出步子,却被约克紧紧拉住了。
“你去只能添累。格鲁老大这下是单独送地瓜先走,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你看不出?”
费兰德道:“哎,我脑袋好乱,嗡嗡嗡的,光看见地瓜这小家伙,你有没看见,他牙咬的那么紧。小脸都有些发白了。”
“我当然看见了,我还看见小家伙的眼角湿润的快滴水了。我真期待,这小家伙将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的人物。”约克的眼睛,看着他们消失的远方,更象是看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