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推着界河上的水浪,一层层涌至岸边,然后撞碎无形。虽然弑天和夜乌来的突然,但好在杨鼎做的木筏够大,所以四人三兽或坐、或卧、或立于筏上才并不觉得拥挤。
杨鼎现在很轻松地坐在筏头,微闭着双目,修习着他的化龙淬体心经。他丹田中的纳火神丸现在已经将那团绿色的火焰放了出来,只是此时身不在水里,杨鼎也不敢全力催动这团火焰的威力。
一层薄薄的绿色火焰自纳火神丸里,似薄雾一般淡淡地散开、飘开,然后将杨鼎的五脏六腑完全妥贴地笼罩了起来。
那笼罩于火焰薄雾里的脏腑,竟然在火焰缓缓的炼煅间闪烁起了点点金属特有光泽。
龙栖星此时却正在逗弄着‘球球’——现而今,她与杨鼎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因为化龙淬体心经的缘故,杨鼎已经答应在他如果能踏入无极大真境的时候,必会为她们查寻出吉尔雅丹的下落。如果吉尔雅丹真与灵霄极天宫有瓜葛,那么他会尽最大的可能帮她们——
筏尾是弑天和夜乌这一对儿,长的完全不相像的双生子弟兄。他们此时,正是这支筏子之所以能催浪前行的动力。那小碗口粗细的长长槁子,在这两个大修的手里就好像一支竹筷子,于浪花里极快地翻飞起落。
“若是当年在虚幻之地,眼前这些许界水,怎用得此般*舟弄楫的麻烦!”说话的是完全没有眼白的夜乌。
这个夜乌,到了此际才显露出了他爱说话的本性。自筏子下水以来,他的话头就跟本没有停止过。而他所说出的话并没有什么目的,你若听了想答应,你就答应个一句半句,你若是无心理他,他也不耽误下面该说出口话语。
杨鼎专心于化龙淬体心经的修习,所以没有反应。而龙栖星此时,却是根本不想有反应。至于与夜乌面冲面的弑天,此时只是用鼻音挤出一个‘哼’字,算是给了自己兄弟一个反应。
其实,弑天是不愿意这般驭筏过界水的,他说他能摆出一个神行阵来——而神形阵能很轻松地将这一筏子人,快速而安全的传送到某一个人记忆中的某一个地方——当然,其作用也只限于同一个界里。比方说,凭着杨鼎对轩辕五龙大洞天的记忆,弑天用神行阵只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让将所有的人传过去。
但是,杨鼎一听到神行阵这三个字就完全否定了——神行阵?龙栖星不是也摆过吗?那时候,轩辕古林离轩辕洞天才多远,可还出了那么大的差错。现在可是一个金洲、一个中洲,隔着茫茫界水,天才知道会发生什么想不到的危险。
弑天赌咒发誓说自己的阵是万无一失,杨鼎却说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你觉得你的神行阵好用,那你们用着玩儿吧!反正,我杨鼎是想一步步划着筏子渡过这界水去!”
龙栖星当然不会任由杨鼎一个人过河了,那么她就陪着——而她陪着,那弑天和夜乌还能说什么——“陪着小姐陪着他呗!”对于过界河,夜乌并不执着于用神行阵还是乘筏子。
日头在一点点地往上升着,为了遮挡日头的毒辣,龙栖星又将杨鼎用藤枝编就的席子撑持了起来。
这已经是离开西昆仑山脚的第十二天了——在这十二天里,杨鼎就那样纹丝儿不动地坐着。此时,薄薄的绿色火焰,已经如轻雾一般地自他的体内溢透出来,然后,将他的身体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看来化龙淬体心经很适合他!”这是自登筏以来,弑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选中的人!”‘球球’得意洋洋地鼓小肚子人立而行。
“你无非是瞎猫逮了一个死耗子——远气而已!”
弑天的又一句长话,瞬间将得意洋洋的‘球球’给掐蔫儿了。它本来人立的身子,一下跌爬在了筏子上——弑天说的是真话,杨鼎还真是‘球球’无意间碰上的,若不是杨鼎被李耳*入古林,它会在那个时候碰上杨鼎?
夜乌手里的槁子一倒接一倒地下去,推催着筏子疾速的飞驰而去。界水的岸,最先溶入了茫茫的界水。跟着,西昆仑山也越去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也溶入了茫茫的界水:“到对岸还得几天光景?十天到得?还是八天到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自话自说。
“你问我,我问谁去!”弑天没好气——“快看——那是什么!”夜乌说着话,竟然缓下了手里的槁子。
“大惊小怪什么?不就是一群虎头鱼吗!”弑天也缓下了手里的槁子,夜乌看到的东西,他也看到了。
是的,在他们的筏尾,竟然缀上了一群虎头鱼——这种鱼,弑天在金顶洞天里的《冥元万物录》里见过记述。
《冥元万物录》里说的清楚,虎头鱼,虎头而鱼身,背生骨鳍如刀。其性凶悍、喜群而嗜血。体长多三尺余,能抗真元修力击打。
正因为这些儿家伙能抗真元修力的击打,所以当它们成群结队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连踏天级的大修也是不敢与之正面硬抗。至于说筑基、结丹级的修者,倘若有一个失误出现,那么可能连性命都得丢在这些儿家伙的口腹之中。
弑天他们筏尾缀上来的虎头鱼并不多,只有几十上百条而已——这几十上百条的虎头鱼,在茫茫的界水里如同他们的木筏一样渺小。
然而渺小的虎头鱼群,却结成了一个箭头形的阵,发着阵阵低沉的虎吼,划破界水、割裂微浪,向同样渺小如一叶的木筏子冲了过来。那架势就好像是饿了几十天的狗,突然嗅到了骨头的味道。
“不自量力的杂碎!”弑天可不是筑基、结丹级的修者,所以他含着微怒出手了。他手里的槁,这一次没有深探入水里,而是平砸在了筏尾的水面上。
没有槁与水相击的响动,也没有浪花激起,但是那被槁头击中的水面,却如同受了槌击的鼓皮,急速地颤动了起来。随着颤动而生出来的一圈圈水纹,扩大、飘远,只瞬间就将几十上百条虎头鱼完全收在了这些儿水纹里。
这时候,那些本来扩散着的水纹,竟然一下子收缩了起来,就像那一条条水纹的终端握在一个巨人的手里,而巨人此时拉紧了它们的终端快速前冲的虎头鱼群,登时就就被制伏在了原地。它们怒吼着、挣扎着,可是急烈挣动的身体却搅不起半点儿的浪花。
“去死!”弑天的一声低沉而满含煞气的闷哼出口,那一条条水纹竟然一下像绳子般的扭扯在了一处。
经这水纹这般一扭,那被绞夹在水纹间的虎头鱼们,就被绞离了水面。随后,冲天的惨烈吼叫就响了起来。在这吼叫间,一团团血雾便自那水纹紧勒的皮肤里喷洒了出来。
血尽而身自亡——三尺多长的身体,能有多少血液能禁住得如此喷洒?
惨烈的吼叫,也只是持续了四五波后就偃旗息鼓了。那喷起落下来血雾,也在吼叫停息的瞬间,和着浪花的催卷间淡去了颜色。
这时候,扭绞的条条水纹也散成了一滴滴的水珠,然后顺着虎头鱼们光滑的皮肤,溜滑进了茫茫的界河之中。
此时,那些被绞杀的虎头鱼失去了条条水纹的困制,一条条跌落入了界河里,就犹如下了一场很短暂的急雨。
“很不错!”看着筏尾一片翻着白白鱼肚子的虎头鱼死尸,夜乌手里的槁子也轻轻地水面点了一下。水面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那些已然死去的虎头鱼就被绞扯成了皮屑碎骨,然后随着微浪缓流四下里散去。
日头还在一点点的升高,筏子还在弑天与夜乌的催动下,快速地朝着彼岸中洲驰去。虎头鱼群的事情,在这些儿踏天级或更高级别的大修眼里,并没有留下丝毫值得记忆的东西。
“我想我得唱个歌子了!”夜乌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你唱一个试试!”弑天目露凶光,他的意思当然不是真要夜乌来试。听他那语气,如果夜乌真敢试着唱一唱,他可能有扭断夜乌脖子的冲动——夜乌那歌声,对于弑天来说是超越神、皇级别修器的击打。
夜乌当然没有去试,他清楚这个孪生哥哥的脾气。说一不二的臭性子,对他这个同胞弟弟同样适用。所以他又在自说自话:“虎头鱼儿啊、虎头鱼儿,看你们死的多惨——人呐,贵有自知之明!当然这句话套用在你们这些儿家伙的身上也同样适用。我说,你们也不睁大你们的鱼眼看看,我们是什么人?不是我夜乌吹牛,凭你们那小身板儿,就算是来个几千上万条——”
夜乌的絮叨戛然而止了——为什么戛然而止呢?因为,他们的筏尾真就缀上了何止上万条的虎头鱼。而在这些儿虎头鱼的中间,竟然还有数十条,几乎和一座小山差不多的巨形虎头鱼。
“看看我这一张嘴!”夜乌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的苦色也随之被抽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