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张嘴是在菩提院里开过光了吗？”弑天平静而沉寂的脸微皱了起来。那几十头小山样的虎头鱼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能从这些儿强大的身体里还感受到了浓浓的妖气。
妖气——是的，浓浓的妖气！
冥元大修界里，在野妖兽最高只能修到食月期——食月期，只相当于修者筑基级大圆满的修为。
至于一些儿宗门里的镇山级妖兽——比方说李耳那只踏天级入室期第三品的苍烟兽，其能达到这个极高的水平，完全是因为黄龙峰有特别的驭兽之术。而驭兽之术，也只有那些儿底蕴深厚的大宗大门大洞天才会有的——比方说，这承继轩辕祖皇道统的轩辕五龙大洞天。
“好强大的妖气！”夜乌将他手里的槁子放在了筏子上，一把大尺一样的漆黑小剑，竟然自他的乌黑的左眼飞了出来。
这把小剑，初时只有寸于铁钉的大小。
然后，随着这把小剑飞浮在夜乌右手掌心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真真一把大剑的样子。
大剑剑尖向上飞浮在夜乌的掌心里。
这时，一缕缕乌漆之气，如丝如发般自夜乌的掌心里溢出，然后如烟如雾地缠上了掌心里的漆黑大剑：“大约到了什么级别？食月期吗？”
“似乎已经到了塑胎期！”弑天本来缠在手腕上的黑檀木念珠串，早已经松垂了下来。一颗颗龙眼般大小的黑檀木珠子，此时溢发出了浓如奶乳的灰白之色。而在这灰白之气里，那一百零八颗黑檀木念珠，竟同时化成了一颗颗龙眼果大小的骷髅头。
这些儿小骷髅头每一双空洞的眼窝里，皆都燃烧着两朵跳跃着的碧绿焰火——焰火很小，犹如灯豆。
“这不可能！”听了弑天的话，夜乌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惊叹：“你也清楚，在野妖物在这个界里的极限是食月期！”食月期，等同于修者的筑基级大圆满。
“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时，龙栖星也站起了身形。一张白玉的七弦古琴就浮在她的身侧，轻蒙蒙的白玉光泽衬得龙栖星有一种出尘的味道：“任何事物都会有特例！”
“呃！”夜乌托浮大剑的手微颤了一下：“如果真如弑天所说是塑胎期，那实力就能等同于修者的踏天级大圆满了吧！”
“差不多！”龙栖星回头看了一眼筏头的杨鼎。杨鼎还是被薄薄的绿色火焰包裹着，而且那些儿火焰有越来越强的趋势。龙栖星清楚，这正是要突破的迹象——对于杨鼎神速的修炼速度，龙栖星生出了一点点淡淡的嫉妒。
“嘶——”夜乌抽吸了一口冷气：“那么，数十条塑胎期的虎头鱼，就是数十个踏天级大圆满的大修了！”数十个踏天级大圆满的大修，再加上万条的虎头鱼群——夜乌的后背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微凉，那是轻风吹抚汗水的痕迹——是的，夜乌的后背冒汗了——是冷汗：“我们有多大胜算？”
“我只能挡下七个！”这是弑天的极限。
“那我也来七个！”夜乌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这可是舍命相搏了。
“我只能对付两个！”这也是龙栖星的极限。
“啊！”夜乌托浮大剑的手又哆嗦了一下：“那还有二十多条怎么办？”
“不知道！”龙栖星将那张白玉的七弦琴拉在了手里——左手轻托古琴，右手抚上了琴弦。
“可有逃的可能？”夜乌看向了弑天，在这一筏子上的人里，弑天此时的能力是最高。所谓能者多劳，夜乌很自然地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哥哥的身上。
“这里不可能设神行阵！”弑天狠狠地看了一眼筏头的杨鼎，这家伙如果不是自家小姐有用处，弑天真想一巴掌拍他个稀碎：“再说，这些儿家伙也不会给我们时间了！”
是的——在弑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结成箭头阵形的虎头鱼群，在一声震天的虎吼声里动了。
虎头鱼群结成的箭头，呼吼着犁开茫茫界水——那冲起来的水浪就像两座直刺苍穹的壁峰。
什么是千钧之势？这眼前就是！
什么能震天撼地？这眼前就能！
筏子上，那赤焰火狮和黑白大虎早没有先前的威势。它们卧缩在筏子上，整个庞大的身体都随着激荡的水浪在颤抖。
“真是没出息的货！”‘球球’极其鄙视地看了一眼两个大家伙，却一溜烟窝缩进了赤焰火狮的黑大白虎的中间，小爪子一抱脑袋是再不抬头。
“去死！”夜乌手上的大剑先行发动。
在其主人夜乌的厉喝声中，大剑扯起一道水桶粗细的插天剑光，迎着扑上来的‘箭头’斩去。
地动山摇，脚下的筏子在这股巨力的作用朝前冲出一箭之地——筏子与‘箭头’的距离再一次拉开。
‘箭头’没有后退，只是在原地滞了一息。
在这停滞的一息间，那些儿死在剑光下的虎头鱼，就被后边填补上来的虎头鱼吞吃的尸骨无存。
殷红的血水随着激浪漫延，而那锋利的‘箭头’依然锋利！
此时，筏尾的夜乌却是气息如牛喘。他刚才的一斩，虽不是全力一击，却也舍了七八分的力。但所取的成效并不是很大，眼前、筏尾，那鱼群的阵仗依然是漫天漫地。
夜乌的心揪紧了，别说那数十条大虎头鱼出手了，就是这上万的鱼群也能活活累死他们——悲哀啊！他可能将成为修真史上第一个被累死的大修了吧！
没有谁会束手待毙，在夜乌出手后，弑天手上的那串念珠也发动了。他手上的念珠往空中一个抛甩，便盘膝坐了筏尾。跟着，左手就在当胸结起了一个奇怪的手印，然后一个个晦涩的尖锐音节，便自弑天微微抖动的唇齿间飘散了出来。
那一百零八颗小骷髅头，随着弑天的一个抛甩飞上了空中。然后，这些儿小骷嵝头再往一块一挤，就化凝成了一个巨大的赤红色骷髅头。再然后，巨大的赤红色骷髅头随晦涩的音节越来越赤红、越来越涨大——在大到那滚荡着红芒的巨口，能吞下‘箭头’尖部的时候，便冲着‘箭头’扑了上去。
犁浪而冲上来的‘箭头’，也在一声虎吼声里，将其‘箭尖’探入了骷髅头的巨口之中。
赤色骷髅头在颤抖、在涨大，那扎进它口里的‘箭尖’就好像是吹进去的气。
弑天当然结手印的左手，随着骷髅头的颤抖在颤抖。自他口里溢出来的音节也越来越晦涩、越来越尖锐——只是，也没有了先前的流利、先前的顺畅。
似乎这个时候，那晦涩尖锐的音节走在泥沼中一般。
赤色的骷髅头仍旧在涨大，‘箭头’仍旧将‘箭尖’扎入骷髅头中。终于，黄豆大小的汗珠子，颗颗不断地自弑天的额角开始滚落。一丝浅浅的血丝，也自他的嘴角悄悄溢出。而那出自他口中的音节，是更加的晦涩、更加的尖缓、更加的艰难！
这时，龙栖星纤巧的右手在白玉的七弦古琴上轻抚而过。一阵清泠的琴音，带着一片片温润的白光落在了弑天的身上。
晦涩的音节忽然就又顺畅了——在顺畅的音节里，本来颤抖着的赤色骷髅头，也减少了颤抖的频率。
“别在徒劳的挣扎了！”忽然，一个稚嫩的身音响了起来。声音虽然稚嫩，便却掩盖不了不可一世的霸气：“臣服于我，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这个时候，夜乌才注意到，在那数十条大虎头鱼中最大的一条虎头鱼的头顶上，竟然还站了一个尺余高低的小人儿。
若是这个小人不说话，你还真是发现不了。
这小人儿，浑身上下罩着一件明黄色的小铠甲——铠甲明黄色，虎头鱼的皮肤也是明黄色。所以，不是小人儿发声，你根本就不会在意小人儿的存在。
“你是谁？”夜乌的问话，完全是出于好奇和下意识的反应。
“霸！霸绝天地的霸！”稚嫩的声音，有着不可一世的威势：“你是要臣服于我了吗？”
夜乌瞅了一眼赤色骷髅头，似乎因为霸说话的原因，那‘箭头’扎进去的速度缓慢多了，而赤色骷髅头吞噬的速度却快了很多。依这样的速度，在半个时辰内，或许这庞大的鱼群会所剩无几：“为什么要臣服于你？”夜乌有点儿兴奋地故意说话。
“因为我是霸，霸绝天地的霸！”霸微仰着头，双手叉着腰：“天上地下，谁忤逆我的意志谁就会死！”
“有好处没有？”夜乌干脆收回了他的大剑。
“你是要臣服于我了吗？”稚嫩的声音很兴奋，就像是一个哭喊着要糖吃的小孩，忽然得到了一枚糖豆：“你说、你说，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这个家伙真好糊弄——夜乌暗爽着正要说话的时候，霸却忽然又怒哼了一声：“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和霸谈条件！”接着，一声刺破苍穹的怒吼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随着怒吼的余音弥散了开来：“小的们，给爷撕碎他们！”霸戟指前方——那正是筏子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