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衣服，走到那一溜桌子跟前，朱雅丽按墙上几个开关，通道里灯火通明，尽头是一排五个胸靶，太远了，得有五十米。桌子有响动，盖板自动翻开，好家伙，国产枪械展览啊，各型子弹一盒一盒的排得十分整齐，泡沫板上还齐刷刷地列着压满子弹的弹匣。
“用你自己的枪，子弹随便打，打完自己压满弹匣放回去，方便别人用。”
“这个，靶子能不能弄近点？这也太远了。”
“先试试，瞄准会吧？瞄准了就打，我看看究竟是啥水平。”
随便吧，打不中可不怨我，一共也没开过几枪。退出自己枪上的弹匣，从桌上拿起新的插上，上膛瞄准。可能她也手痒，摸出自己的枪装弹匣。
一气儿打完全部子弹，靶纸好像完好无损，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她打。枪声响起，连发，很快就打空一匣子弹，就看枪靶乱晃。她按下胸靶对应的电钮，胸靶移到面前。
“真好，省了一张纸。”
“浪费子弹你。”
我打的靶纸完好无损，她打的全在内圈红点上，差距啊，汗颜。抬头一看，我移过来最边上的胸靶。高兴地说：“嘿，快看，这是我打的。”
朱雅丽不屑我的玩笑，正中红心，可惜不是我的靶。
她换过破损的靶纸，移到尽头放倒，只留一个立着。
“先移近点行不？25米那试试，好歹让我有点成就感吧？”
“行，拿你没办法，晚上下班前，一定要打到50米靶上，你要不想破全局的纪录，你就在这贫着。”
全局的最差枪法纪录？太丢人了吧？想必大厨打得都比我强，练吧，枪跟大杀器怎么就这么大区别呢？
不好意思把胸靶移近，留在原处，举枪瞄准，凝神静气，确认三点一线无误，果断扣动扳机。还好，这回上靶了，只不过是在最外圈。她满意地点点头，指导用枪方法，要求扣扳机时手不能晃，握持不能过于紧张，右臂伸直，左手作支撑，尽量保持平稳。
不早说，依言再打，直接命中红心。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拉近了看，果然如此。换靶纸放回去，一枪接一枪地开，还是全部命中。其实，按我的臂力腕力，握持这一斤左右的铁家伙完全可以做到纹丝不动，只是不适应扣扳机的力量，手指一动枪身就动，当然会脱靶。掌握要领就来劲了，单动连动可着劲儿打，左手也跟着沾光，太带劲了，要求朱雅丽的枪，双枪齐发，也不换靶纸，打得胸靶的中间位置几成粉沫。
“停停，弹匣让你都打光了，压子弹吧。”
光顾着过瘾，一看地上一地弹壳，二十个弹匣乱七八糟地丢在桌上。这可是个苦差事，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吧，捡起一个弹匣，从盒里抓一把子弹，一颗一颗地往里压。
“帮帮忙啊，这么多呢。”
“你这手法太笨，看我的。”她拉开抽屉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一盒子弹搁进细长条的铁框里，插上弹匣，拉动手柄，一个弹匣就装满了。
“不早说，我这一颗一颗压得多辛苦。”
“算了，我是不想难为你，新学员都得手压子弹的，现场哪有功夫给你带装弹器。你回头练练*枪。”
“*枪？”我脑子拐了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严肃点，脑子里都装什么东西，污七八糟的。”
“怎么生气啦？我没听懂就问问呗。”装着一肚子委屈的样子。
“行，算我错了，*枪就是拔枪到射击之前的一系列动作，速度越快越能占到先机，明白吗？”
我把枪放回枪套，用衣服盖住，口喊一、二，手迅速取枪，开保险上膛，问她，够快吗？
“多练吧，熟能生巧，别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赶紧的，压子弹。”
我压子弹，她往表格上签字，边划两个勾，仔细看，是持枪手法，左右手都划上了。双枪李向阳，嘿嘿，可惜没有合法的双枪证，不过右手受伤了左手可以接着打，也不错。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早上八点到。”
“明天干什么？还打枪？”我发现有点打枪上瘾，关键是这枪声音小，准头高，要那把五四式，我早扔一边不想了，耳朵都震得生疼。
“想得美，有多少子弹也得让你糟完了，以后你一个星期打一回，不需要天天练。明天练机降和伞降，就是跳伞跳飞机，懂吗？”
“啊？活腻啦，从飞机上往下跳？我可从来没玩过，你可得帮我。”
“明天我有事，夏柳替我负责你的行程，放心吧，她还冒充过一段时间跳伞运动员，就是在天上摆造型的那种，厉害着呢。”
我说声谢谢，听得出来她在安慰我，每个人都想飞，可惜真到天空中，那种恐惧本是与生俱来的，人是陆地动物，接不着地气就会慌，不肝儿颤是假的，就看怎么克服吧。
按朱雅丽的指点，找到浴室洗澡。真不错，更衣室的衣服随便穿，老到中山装破布袄，新到韩式非主流，琳琅满目。我不感兴趣，穿回自己的衣服，回家。
周二，准时到胜利公司，夏柳没在前台，一个不认识的美女代替她的位置，点头打个招呼，她看了我一眼，马上笑嘻嘻地请我进去，不过就是不告诉我叫什么，我问她夏柳在哪？她告诉我下楼自己找去，在楼下等我呢。
好歹这也是江城最高级的写字楼，停车场那么多车，我知道哪个是？再问，承诺以后请她吃饭，她才告诉我是一辆长丰猎豹，车屁股上挂个超短电台天线的就是。匆忙下楼，那丫头净瞎耽误功夫，已经过八点了，怎么可以让我不守时？
一路小跑到停车场，砖头手机震动，屏幕上就显示个2，接听，是夏柳。
“停止跑步，向2点钟方向看，走20米。”
果然是在斜前方，问题是我的车就在她边上，居然不叫我，让我上去白送一顿饭，一边走，一边跟她较劲这顿饭该谁请。
“根据保密纪律，同事间不可以在单位以外的地方互打招呼，即使很熟也不行，而且，你的车那么破，跟你打招呼多跌份？还有，上去让你签到你也不亏，有美女看啊，小薛这丫头多好看，饱了眼福不得付出点代价？人家让你请客是给你面子，别的人请吃什么都不去，这不就给你创造机会，一亲美女芳泽？”
“考验我是不？我是当今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信你坐我怀里来试试？”
“我年老色衰的当然不如你老婆，不过你老婆真不如小薛漂亮，这是事实，你得承认。有个美女陪着吃饭，能多吃不少，你这老瘦家伙，得多吃点，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就给她个机会陪你吃饭算了……”
我算知道丁娟怎么跟她一见如故了，太能说，太能抓住人的心理，就差把死人说活，黑的说白，不得不佩服她那滔滔不绝的口才，不过大企业当商务谈判代表真是可惜了。
不过她的身份比谈判代表要高，是谈判专家，对手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就是穷凶极恶挟持人质的恶棍，反正都不是容易听进去话的狠角色。了解到她的专业，我是服了，不敢多说话引话题，怕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
车开到郊区某军用机场，在车上换上她带的作训服。一架直升机前，她先教我机降技巧。就是稳、准而己，没别的决窍，抓绳要稳，落点要准。接着拿上装备上飞机，飞到十多米高，甩下两根粗绳，我有样学样，戴上手套，抓住绳子，好大的风，吹得睁不开眼，飞机下面更是尘土飞扬，看不清地面，这怎么整？听不清她说话，看她做了个眼镜的手势，我赶紧从包里掏出风镜带上，好多了。
她伸手握拳，竖起大拇指，接着翻手大拇指向下，这是让下去吧？看她已经下去，我也顺绳滑下，弯腿接地，还是看不清地面，还好有心理准备，没感觉腿太难受。猫着腰跑远，看到她在另一个方向，赶紧跑过去会合。
“那块不有水泥地面吗？赶紧非往这里吃土？看你这一脸土，这帮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别装了，你也不怎么样。直接给你上高难课，节约时间，下次注意跑出的方向就行，一般每次行动都有要求，布成防御圈还是直接集中，都是有规定的，走吧，准备跳伞去。”
“跳伞？往哪跳去？这飞机还没坐过瘾就让下来，到哪跳去啊？”
“哪来这么多话？跟我走就行。”
真是，话痨还嫌我话多，跟着走吧，谁让她是老人儿呢。刚才坐的直升机在上面飞了一圈，停机坪落下，没熄火，夏柳领着我上去。
“在直升机上跳会死人的！”我大声嚷嚷。
她示意我戴上手机耳机，她也戴上，好多了，能听清她说话。
“我告诉你，现在给你直接上最难课程，背上伞，跟我做一遍动作。”
这才叫依葫芦画瓢，学着她低头含胸收腹曲腿，右手紧贴身体，左手护着前伞包，她点头说好，一再告诫我千万不要直挺挺地下去，否则腿骨会断成好几截，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我现在不敢多想，新手直接上直升机跳伞，这不要命吗？赶紧学，抓紧时间体会动作要领，这可小看不得，玩命的事啊。
直升机很快升到一千米高，绿灯亮起，夏柳让我先跳，我咬咬牙，闭眼跳出机舱，来不及计算一块七十公斤的石头从千米高空掉到地上需要多长时间，自由落体运动实在太刺激了，第一次直线下坠的感觉终身难忘。
三秒，五秒，我看到她头朝下，就在我身边不远，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地面还很远，继续等，超过她规定的五秒。十秒，她急了，往我身边靠。我迅速拉绳，伞张开，巨大上拉的力量让我感觉似乎停在半空。我看到她放平身体，接着开伞，动作真好看，不愧是跳伞专家，不及多想，做好接地动作，顺着风向往前冲出几步，稳稳站住。几乎同时，她也站到地面。
我拽伞绳收伞，她直接脱掉挂钩，冲过来当胸就是一拳，还好我有所准备，运气硬抗，力量够大，怎么了？
“你干什么你？想死啊，让你五秒开伞我已经很不放心了，十秒才开伞，想不开啊？找个别的法子自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在意我的生死还是出事故要承担的责任？没那么严重吧？
我当什么呢，当时离地面远着呢，怕什么。其实我也是无知者无畏，这要主伞打不开，备份伞根本来不及开启就到地面了，当时她往我身边靠就想抓住我一起开伞，那样的话，两人中必有一人受伤，一只伞经不住两人的重量，下降速度过快，再硬的腿也受不了。
她还要打我，没办法，我只好耍流氓了。紧紧抱住她，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她终于缓和下来，挣脱我，跑去追被风吹跑的伞。
把伞团成一堆抱着，夏柳也气呼呼地抱着伞，不理我。等直升机落到地面，我们上去回机场。
婉拒机场领导中午的宴请，我们开车往回走，今天这事我实在不对，主动要求请她吃饭赔罪，她勉强同意我的要求，并让我发誓以后不再冒无谓的险。
驱车直奔江城饭店，要了个小雅间对面坐着。郭明宇事件后，这家饭店的生意清淡了不少，谁也不想听着枪声吃饭，公款吃喝的也不愿意在前副市长栽倒的地方重温旧情，现在算是惨淡经营。见我们来，服务员异常热情，喋喋不休地介绍菜式如何传统，美味可口，我俩就笑着听，等他说累了，点了俩稍微上点档次的菜，算是补偿他浪费的那么多口水。
工作上的事，不知道的不能聊，跳伞没得聊，我的举动让她很生气，虽然表现很优秀，也不敢再刺激她，那就聊生活吧。
“夏大妹子，你多大了？”
“谁是你大妹子，我看过你的材料，才24冒充什么老大？我比你大四岁，叫姐。”
“真看不出来啊，姐，我可不是故意的。结婚了吗？”
“结婚？跟谁结啊。我是超级剩女，没人要的。”
“不可能，这么优秀的女人没人要？是不是眼光太高啦？”
“唉，这事真不好说。优秀的男人早结婚了，没结婚的不是垃圾就是太小，总之是没有合适的。要真有个好男人在我面前，我马上抢婚。”
“我够优秀不？”
“你？边上玩儿去。结了婚也不正经，整天嬉皮笑脸的，你老婆放心把你扔外面啊？”
“放心得很，我对她是百分之一百的好，昨天都跟我下了死命令，工作日绝对不允许碰她，不能影响工作，目的是周末疯狂，这我还不知道？上回出去一个星期，回来那个甜啊。”
“停，停，不说这些话题，我吃不着葡萄，也不想说葡萄酸，你甜你们的，别跟我显摆，小心我充当小三，*走你老婆。”
“我老婆？那是*不走的，我的心肝啊那是，她一直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是我心目中的大熊猫，我怎么可能离开她。”
“那你就专一点，别想勾搭我。找不到好男人，我宁可终身不嫁。”
“咱单位就没个好男人入你法眼？不可能吧，这可都是精英。”
“有啊，都结婚了，没得选。”
“这可不好办，慢慢找呗，好男人有的是，不要光盯着我不放。”
“呸，我说你怎么没皮没脸的啊？自我陶醉的能力挺强。信不信我告诉你老婆，让她收拾你？”
“你有她电话？喂，你们那天都聊什么了？我看她都把你当闺蜜了。”
“这个嘛，保密。反正都是女人感兴趣的话题。”
“那咱们聊聊，让我把你当情人如何？”
“死去，自作多情，你不当花痴会死啊？”
“不会死，看到美女话就多，没办法。”
“停，不说了，赶紧吃饭。本来计划一天时间训练跳伞的，我看没必要了，下午放假都休息。吃完饭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老婆又不在家，回去干嘛。你干嘛去？”
“管得挺宽，吊凯子去，行吗？”
“嘿，原来有意中人啊，我还费这劲干嘛，下午我看电影去，好久没去电影院了。”
“听说正演‘阿凡达’呢，要不给你个泡我的机会，请我看电影去？不让你亏了，我请你吃饭，算扯平，怎么样？”
“这不好吧，我老婆知道我陪别的女人看电影，不得撕碎了我？”
“不可能，第一她不可能知道，第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很难应付满足你的性要求，说要法律允许非给你找个姨太太不可，一个人真受不了，这是原话，回去你可以问她。票钱就比饭钱多一点点，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真有意思她，还姨太太，我说要规定时间呢，原来是这样，以后得悠着点，她要烦了我就麻烦啦。谢谢你的提醒。”
“别谢了，要谢就连饭一起请吧，我刚才都泄密了，谈话内容不应该跟你说的，还好不会有什么后果。几点开演？”
“我哪知道，打电话问问？”算了，还是我自己问吧，下午场一点半，这里离电影院十分钟车程，两人抓紧时间吃饭，直奔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