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我和那个二级士官都相对无语了,两拨人才出来,看着意犹未尽。陈将军看我一早就外面呆着了,比较失望,他原以为我会恋恋不舍,主动再提出上舰的。
出门上车,去厂招待所吃饭休息。
明天就要散伙了,再过一个月他们会再聚,而我,要再见到他们真得猴年马月了。想起来特伤感,半年的陪伴,一起挥汗如雨,生死相守,苦乐相陪,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夺框而出。四张大桌子在大厅排开,大家围坐在一起。不时有人起身去别的桌敬酒。不分官阶高低,只问兄弟情谊。
我从1号开始敬,直到29号,一杯一杯地干,喝得我脚底发飘,面红耳赤。陈将军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不相信我能喝成这样。他知道我父亲能喝,虎父无犬子,怎么喝酒的本事没给传下来?
我意识到今天喝得太兴奋了,趁着没人敬酒的空隙赶紧运功,这才清醒一点,端起酒杯去给领导那桌敬酒。
“小唐啊,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人各有志,现在能抓到俩是俩,放走你一个吧,有空呢,就过来看看,不一定非要在舰上工作,过来看看兄弟也是好的嘛。来,这杯我干了。”中将一番话,说得我特别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就我没有一点兴趣上舰,真是个异类。
喝完酒,中将继续说:“七月一日举行下水仪式,能过来就过来吧,我给你签通行证。”又扭头问丁建山,“怎么样,丁局长,我不抢你的人了,放他过来参观总可以吧?”
“这有什么问题,一个月假对他也有效,我这么定了,七月五号到单位报到,薛局长,没问题吧?”
薛局长有些为难,还是点头同意。我倒满酒,又敬两位上司。
轮到陈将军,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在幕后给我做的工作,言辞恳切地举杯相敬。
“小唐啊,按辈份说你该叫我叔,工作上我也可以算是你前辈,按说你敬我酒是应该的,不过我是有些想不通,你应该算是军人世家,到你这代怎么就不愿意呢?”
“叔,前辈,要搁五年前,我肯定愿意当兵去,不过那时我父亲不同意,现在嘛,当兵没机会上战场杀敌,反而是这份工作比较刺激些。”
“行,我懂了,干!”
接着是刘东海、丁天一和司马全,还有几位不熟的中将随从,都一一敬酒。和两位教官喝酒时,酒真是和着眼泪吞下去的,他们象兄长一样,无微不至关心有加,要求严厉而不严酷,真要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他们俩的眼睛也红红的,不止是因为感伤,酒也喝得太多了,三十人轮流敬,铁打的汉子也难撑住。
这顿酒,醉倒一半以上的人,刘东海大着舌头给负责警卫的陆战队营长打电话,派人过来做保障。两个兵扶着一个,全都扔到床上休息。让人架着上楼的感觉真好,跟腾云驾雾似的,异常舒服。
看客房没有浴室,我身上满是汗,特别难受。拿上衣服去服务台,问哪里有浴室,借用一下,身上都是汗臭,没法睡觉。
大眼睛的小女生奇怪地看着我,刚刚不是被抬上去的嘛,怎么又自己下来了?说厂里的公共浴室这点儿早关门了,只剩一间客房带浴室,问我要不要另开一间。
开就开吧,又不用我掏钱,这种时候,就算掏钱我也得洗啊,酒味混着汗味,不可能睡得下。
好久没这么舒服地冲澡了,集训时每次冲澡,都是匆匆忙忙。第一回让丁天一给整惨了,刚打好香皂,集合哨就吹响,还夹着大喇叭狂喊,差点没给疯了。以后就长经验了,肥皂了不用了,边冲边擦,差不多一分钟解决战斗,头发基本不用洗的,一个星期剃一回,光光的,洗脸的时候就处理了。
洗完澡舒服多了,躺下就睡,也不管练不练功了,晚上前半场是敞开喝,后来排酒已经晚了,能撑到洗完澡,已经很费精力了。
早早起来准备再去航空母舰那看看,转来转去只看到两座山,啥也没有,真以为是做梦呢。没走多远,就让两名陆战队战士给截住了,问清楚我干什么的,立马给送回招待所。有几个兄弟还没醒,就是已经习惯性起床的也是醉眼迷离,满身酒气。
不管中将还是刘东海,都没有安排再参观一次,吃完早饭就让上车,放假,约好六月三十日的集合地点,两辆中巴在警车的护送下返回,然后各回各家。
和薛局长一起坐直升飞机到江城市的陆航机场,换车先回单位。手机早充满了电,不过我想给家里打电话也不在这一两天,都半年不见了,早习惯了吧?打算回去给他们个惊喜,去花店打算买捧鲜花,店员很职业地问我看什么人?
我说回家送老婆,她就要给包玫瑰,等我说老婆怀孕快生了,她马上停手,有些失望,不过非常专业地说不能给孕妇送鲜花,买盆芦荟就好,跟着又推荐仙人掌。都不贵,一样两盆装到车上拉走。又买点礼盒装的婴儿服装,还不知道生男生女,先买套中性的顶着。不过家里的小衣服肯定能堆成山了,就当个意思吧,总不好空着手回去。
路上不敢开快了,吃一堑长一智,上回的账还没清呢,可不能再欠一屁股债,这时候关禁闭比杀了我还难受,老婆就要生了啊。
到家门口,按门铃,没人应,掏钥匙开门,家里空无一人,怪了,都哪去了?不可能去丁娟家吧,他们家摆不开这么多人。也不像出去散步的,桌子上都有灰了,老妈在家不可能不擦。难道已经去医院了?
赶紧给老妈打电话,长时间没人接听,给老头子打,响了好一会才接。他告诉我他们现在都在市一医院,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七斤多。
我这个郁闷啊,早知道在市里打电话就好了,搞什么惊喜,瞎耽误工夫。
驱车直奔医院,找到老头子说的病房,好家伙,单间啊,这待遇真是高级。俩老头子坐在沙发上聊天,俩老妈坐在床上,一边一个,丁娟坐在床上正喝鱼汤。早知道我很快就会到,不算惊喜了,丁娟还是高兴放下碗就要下床。
老妈马上拦住:“半年不见也不用这样着急啊,现在还不能乱动,坐月子呢,得小心点。”
她妈在一边附和,让开位子给我坐下。
当着老人的面不好意思说悄悄话,上来就问儿子在哪呢?
“看你给急的,护士抱去洗澡了,快了,该回来了,我出去看看。”老妈说着就往外走,顺便给俩老头子打手势。她妈也说等等一起去,这就全出去了。
挪近些,搂住丁娟,亲亲额头又亲脸,放开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像个新媳妇。
“怎么剃这发型啊?你当和尚去啦?”
“嗯呐,还真是当和尚去了,想我这花和尚了没?”
“废话,你说呢。半年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打。妈说你的电话老是关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得我都哭了好几回。”
说着,眼圈发红,马上就要洒金豆。
“别哭啊宝贝,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没事的,我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吧。”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从口袋里掏出集训纪念章,放在她手里,说:“这是我半年的奖励,送你啦。”
丁娟研究了半天:“好像这东西挺重要的,你看还是全国的呢,我给你保存着吧。不过医院人多眼杂,你先拿着,回家再给我吧。”
“行,为这个小牌牌我流多少汗呢,可得收好啦。什么时候出院?”
“其实今天就该出院了,妈不让,我妈也说出来进去的怕风吹着,多呆几天,养好了再走也行。不过我看这病房挺贵的,里面还有一间呢,还带厨房厕所的,肯定便宜不了。”
“嘿,他们为了孙子,这点钱算什么,多住几天也没事,坐完月子再回去得了。我刚才回家看了看,真脏,你们住多长时间了?”
“俩星期了吧,本来想在总厂医院生的,爸说这边条件好点,就到这边来了。”
“说得没错,总厂医院顶多有单间,哪有套间的病房,这好像是高干病房吧?”
“我也不懂这个,爸说他有个战友认识院长,通融了一下就给住了,不过钱也没少花。”
“咱又不是高干,能享受一下高干待遇,也算不错的。我还以为要送你去军区医院呢,爸和那的人特熟,在那也算高干,只是太远了。”
“哎哟,就生个孩子,至于的吗?看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紧张。过去在家一把剪刀就生孩子了,不照样生得好好的吗?”
“有条件当然要讲条件,你就安心养着吧。他们该回来了吧?”
说曹*曹*到,房门被推开,老妈抱着,丁娟她妈护驾,小家伙早睡着了,洗澡洗得太舒服了。不过刚放下,就哇地一声哭起来,抱起来,又不哭了,这么大点孩子还耍赖,非让抱着才行。
我接过孩子,托在臂弯里,仔细看,嘿,浓眉大眼,国字脸,大脑门,张着没牙的嘴看着我乐呢,手舞足蹈的,像是看到了新大陆。我还没抱够,他就又哭了,老妈赶紧接过去,哈哈,原来是尿了,淋了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