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队人马兴冲冲地去玩负重横跨长江游戏，我们三个大小特务、两个特务头子还有两星老头呆在会议室开会。李扬和刘定军也没怎么见过这种阵势，噤若寒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身的功夫立马被强大的气场催毁，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三个小学生在聆听校长讲话，恭敬之极。我没法笑他们的反应，本身就不敢乱说话，没本钱，他们几个立下的赫赫战功，不管是前线的血肉拼杀还是特殊战线的殊死较量，我们都没法比。当兵不比官位，比的是战功，官位军衔只是个符号，说明级别而己，他们的功绩远远超出所得的官位，我们不得不服。
“没想到今天还要跟几个特务开会啊，隐蔽战线干得好，也是保家卫国，跟穿军装的军人一样的。你们能到这个特训营，说明你们都有过人的功绩，否则丁局长不会允许的。”
他的开场白让我实在汗颜，我听着就是在讽刺我，哪有什么功绩，完全是混事来的。薛局长诡秘地笑，丁局长不动声色，一看就是老狐狸，喜怒不露。我忽然悟出来，这选拔人来特训营太讲究了，没用的派来太丢人，有用的舍不得派，以前特训营是选人参加国际特种兵大赛，派人过来观摩，就当休假。这回太怪异，不光有陆军特种兵，连武警特警都有，特务头子们小心了，放了烟雾弹，两强配一弱，两个立过大功的过来休假，一弱的正好来参加进阶训练，我根本就没在国安受到正经培训，节省自己的费用嘛。
不过这回参加特训不是休假了，上级要人，还不能不给，两个特务头子心疼得要命，就李扬和刘定军两个，再培养两年，升到局长也不是没可能，这要扔到航空母舰上，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两星老头的开场白说了十分钟多，再加点劲，能把我们捧上天，接着又吹嘘航空母舰的意义，中国第一，亚洲最大，将来还有第二、第三航母战斗群，前途无限光明。他面前一罐头瓶的开水都喝光了，我们还是沉默不语。中将终于沉默下来，黑着脸，瞪了眼特务头子，起身说：“我倒点水去，你们讨论讨论。”
“我说，上舰是多好的事，中国十三亿人，能有几个人有资格乘航空母舰，而且是在上面工作？它配置的人员很多，就是个小社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可以说，一年不下来也不会觉得闷。”薛局长看中将出去，顺手带上门，马上话就变了味，“我说，你们给他个面子不行？一个人，就出一个人怎么样？局长，你看？”
“我看什么看，这不挖墙角吗？再说上舰干什么？英雄无用武之地嘛。上头这么定，我也管不了，你们仨自己掂量，不行就抽签，随便谁去吧，听天由命啊，唉。”
我暗自沾沾自喜，满以为我是个弃子，老牌特务不愿意去，肯定会把我一脚踢出去，没想到老大居然说出抽签的办法，那说明我跟他俩的份量一样重。他们两个跟傻了似的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屋子里非常沉闷。
门响，两星老头没进来，一星的陈将军进来了，完了，他要当说客，怎么挡？
他跟两个大特务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又跟我们一一握手。其实他身兼两职，既有军职，在国安也有一份，调查我就有他参与，还美其名曰看战友。
他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先拿我开刀，老熟人了，又是小辈，话更好说透。
“小唐啊，我和你爸的关系你也知道的，你高中毕业那年我就想带你当兵去，你爸死活不肯，说什么事不过三，不能让第三代也当兵，这我理解，三代单传，独苗，人老了都这样。不过你误打误撞当特务，这比当兵要危险得多啊。”
我插嘴道：“你不也是特务嘛。”众人大笑，屋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恩于你的，为了让你进国安，磨破嘴皮子你爸才松口。不进国安就进监狱，容不得他不肯，对付他我有办法。现在去航空母舰，别提多安全了，你想啊，全国就这一艘宝贝疙瘩，哪方面不得重视起来？敌对势力就算有心想动，也得掂量掂量这舰的意义，非同凡响啊。谁要敢打航空母舰的主意，二炮不是吃素的。所以嘛，这只是个威慑力量，也不用打仗的，安全。再说了，有这段经历镀金，以后不管是提干还是转业，待遇方面更好说了，我知道你家有钱，不过这是自己挣的，不是花得更舒服嘛。”
“小唐，别听他的，提干要学历的，你高中毕业，人家看不上。老陈，我说你这玩什么无间道呢？本来就是两面派，呆中间得了，帮他们说话干嘛，退休涨工资啊。”
陈将军辩解：“学历好办啊，在舰上呆两年，去军校深造两年，再提干也不晚啊。”
“屁，他要是上学的料还当司机干嘛？糊弄谁啊，他就适合跟我们干，挺好，哪也不去。行了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哪来的回哪去。”
丁局长轰跑陈将军，继续跟个塑像一般坐在那里。
门再响，两星老头进来，杯里的水只有一半，坐下就问，有结果没？
当然是没结果，丁局长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没办法了，只能赶鸭子上架，抽签吧，三选一行吧？”
“你个老特务，说得好好的要两个，你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成一个了，不行，要俩，你要不想混了你就这么干，我非去中央告你。”
“行行，怕了你了，那也只能抽签。”
“随便，有俩就行，哪个我都要。”
薛局从口袋里摸出盒烟，抽出三支，其中一支上画个圈，背着我们混了半天，只露出个过滤嘴，让我们抽签。
“不抽了，我去。”刘定军似乎下定决心，血腥的隐蔽战线见得太多了，可能是想退下来休息休息。
“李扬，你怎么着？要不我重做签儿？”
李扬摆摆手，搔搔头，好象悟过来什么，说：“我也不抽了，我去吧，航空母舰肯定要周游世界访问各国的，也能出国转转，挺好。”
薛局长把烟塞回烟盒，不对，刚才十八支，现在十七支，怎么回事？他意识到我盯着烟盒，笑笑，一人分了一支，全给点上。
李扬深深地吸口烟，慢慢地吐着烟圈，说了句：“老狐狸。”声音很轻，也就我听到了。
散会，我们三个一起走，我问李扬，为什么说那三个字。
“你个傻小子，老薛的手法太恶劣了，出老千，该剁手的。”
“就是，当我们傻子啊，把做记号的那支烟换了，让我们抽的都一样，都没记号。”原来刘定军也看出来了。
“抽一支，让看一支，我还不知道这个，看那中将猴急劲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根本不需要看第三支有没有记号，这老狐狸也有机会换回来。真狠。”
“算啦，其实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拼累了，该歇歇了，小唐能多干几年，还年轻点。”刘定军从口袋里摸出盒烟，是薛局长的烟，“他玩儿我们，顺他盒烟算回敬！”
一人点上一支，整个晚上直到睡觉，我们仨都粘在一起，那盒烟也报销了。
其实从得到消息到最后决定，他们一直在犹豫。每天绷着神经，怀疑每个人，心狠手辣的处决敌特分子，出生入死深入龙潭虎穴只为一些价值连城的情况，这种生活虽然已经适应了，但心底一直渴望着能换一种活法。不过机会来了，却又舍不得自己拼了将近十年的职业，他们都是高中毕业就开始接受培训，纯属定向培养，假人假面，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还有自己共生死的同事，不忍舍弃。
他们聊着自己的生活，经历过的任务，我也聊着自己最初干的私活，以及在京城的香艳任务，三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约好以后常联系。一天特工终身特工，他们的联系方式永远不会变，有机会还是要为国安部门服务的。
说起我从北京回家路上的事，我当笑话讲给他们听，好几副车牌，扔一副也没关系。没想到刘定军一下脸色凝重起来，皱着眉问我：“薛局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这事跟任务没关系，我没给写在报告里。”
“还好你没写进去，要不那老狐狸肯定得收拾你。不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伪装的身份都是有名有姓可查的，万一高速交警追查起来，你脱不了干系，最轻也得关禁闭。”
“啊？这么严重啊？”
“你以为呢，局里对违规违纪的现象从不手软。不过你是初犯，也没什么严重后果，很可能放你一马。你就祈祷证件落在自己人手里，能给遮过去。”
“算了，那如果刘畅根据我留的身份证去找我呢？”
“这就放心吧，找来的身份证都是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那些老乡的，原籍是那里，年青人出来打工了，到哪找去？我们这种人办事很严密，轻易不会留下漏洞的。不过浪费一个驾驶证，太可惜了。”
李扬也跟着附和，每一个伪装的身份基本从出生至今的所有档案信息都有，和正常人的一模一样，就算去公安的身份证系统查询，也不会有问题。
关禁闭无所谓，现在的我耐得住寂寞，问题是老婆该待产了吧？总不能老婆生孩子，我在禁闭室呆着？希望他们气得直接给扔了或者撕了，省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