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从他们几个潜进水面开始，我就屏住气，先不管在水里是沉是浮，尝试一下潜水时间也好。我忍了一分多钟，实在受不了，张嘴呼吸。丁天一听到我呼吸的动静，扭头看我，表情怪异。
“你也下去试试吧？”
“算了吧，我等大家一起下去。”其实是有点胆小，他们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呢，万一我下去了，他们拿我闹着玩，呛几口感觉不好受。
最后一个爬上船的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深，都没到海底。”
“成绩不错，一会戴上呼吸器下去就到海底了。”陆战队的少校虽然见惯了疯子们的表演，但还是惊讶于他们的潜水时间。
在船舱里列队，穿戴整齐，少校给我们交代潜水要领，关键是呼吸方法不同于水上，氧气管插在嘴里，鼻子只能用于出气，谁用谁知道。他一再告诫，不要尝试打开水下步枪、手枪的保险，更不要尝试击发，今天只是武装潜水，使用武器需潜水熟练后进行。
丁天一不满意了：“我说少校同志，你们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他们很多人都体验过水下格斗，开几枪熟悉战法挺好。你告诉你们领导，就说我决定了，今天有水下射击科目。”
少校无奈，点点头，同意给领导打电话请示。丁天一也不管他，让我们不要过于兴奋，演示了一遍手枪、步枪的使用方法，长矛原来是水弩，只是不用弹性钢板做动力，改用皮筋。
30个人有29个直接跳下水，我是踩着舷梯下去的，抓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放，慢慢体验水下呼吸的感觉。刺眼的阳光不见了，水下很亮，色彩艳丽的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我摸摸腿上绑着的匕首，万一有鲨鱼也好手上有家伙，枪是不能乱用，丁天一只准对海底的珊瑚射击，既怕伤人也怕对海底光缆造成危害。
没有鲨鱼，也没有特别吓人的东西，只是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渐暗，有种黄昏后的感觉。往下看，模模糊糊能看到几个影子，还是没接触到海底。感觉不是很舒服，水压得耳朵发胀，身体被四面八方来的压力挤着，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还在往下潜呢。我绷着劲，调匀呼吸，缓慢地顺绳而下。
太黑了，能见度不到一米，附近下方有几个亮点晃来晃去。拧开头上戴的手电，能看清一点。刚下一会就站到海底。低头四边看看，没有珊瑚，枪没得打。摸到绳子末端，拽着在海底走了十几米，真不错，手电光下的珊瑚血红血红的，鱼儿在中间游来游去，太漂亮了，舍不得破坏这么好看的东西。算了，水下步枪和普通步枪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没必要非尝试不可。
我把身上的铅块摘下，刚在绳子上绑好，身体一下就推动平衡，单手紧紧地抓住铅块，差点出事，这么强的水压能一下把我推到水面，肺受不了会炸开的，小命差点不保。脚蹬水站稳，重新绑上铅块，这次真正体验到欲速则不达的含义了，只是这不达轻则残废，重则亡命。水下的亮点还在相互追逐，他们都撒了欢了，气氛不耗尽他们不会罢休，算了，我还是赶紧上吧。水下看不太清是谁，29个人总有一个没玩伴，要拿我开涮可受不了，顺着绳子往上爬，第一个出水。
丁天一和司马全都下水了，只剩下那个少校和警通连的几个人做后勤保障。看我伸手赶紧拉上来。走出水面有些头重脚轻，扶着栏杆稳住，坚持走到船舱，一屁股坐在地上。孙胜赶紧过来帮我卸下装备，好奇地看我的枪，一枪未发。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你错过了，怎么也得试一枪啊。”
“有什么区别？我看打哪都不合适，就算了，没必要跟珊瑚过不去。”
“你倒挺有善心，珊瑚不过是虫子的尸体，放几枪有什么事？”
“那更不对了，鞭尸也太缺德了。”
“我是无语了，你行吗？我也下去玩会。”
“没事，你不怕丁教官训你？”
“每次他都主动要我下水，刚才要我做完保障工作再下去，保障谁啊，也就你需要保障，拜拜，我下去了。”
他边说边穿装备，很快就走到船边跃下，没入水面。我解下腿上的匕首，用手指弹弹，听声音钢质不错。刀身修长，单边带齿，试了试，很锋利。很想拥有一把，不过装备这东西不能随便动，插进鞘里，放在一边。起身去看海，边和负责保障的战士们聊天。
突然水面泛起气泡，谁的氧气瓶漏了？几个战士准备往下扔救生圈，少校阻止他们。
“没必要，这老土匪每次来都要搞破坏，不定谁要倒霉了。救生圈用不着，死了没法救，活了不用救。”
正说着，李扬浮出水面，张着大嘴猛吸气，两个战士把他拉出水面，氧气管没了。
好不容易调匀呼吸，他忿忿地说：“不知道哪个狗日的，趁我不注意把管子拽掉了，差点没淹死我。”这么彬彬有礼的书生开始骂人了，气得够呛。
“你以前玩过潜水吗？”我看他潜的时间挺长，好奇地问。
“局里也有潜水的训练项目，这哪是训练啊，瞎胡闹。还好没出人命，我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他。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
“还能有谁，你们教官呗。忘告诉你们了，每次他都会下去捣乱，你看着，还得有人上来骂他。”
李扬无语，这是潜水特训的一部分科目，不用在无氧情况下格斗已经不错了，只是割掉氧气管体验一下快速上浮。
再上来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有几个人连氧气瓶都没了，个个忿忿不平，只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少校也不再解释，任他们闹腾。
时间不长，人们都上船，连丁天一在内，谁的装具都残缺不全，清点枪支，还好，这个没少。丁天一其实比谁都惨，气氛瓶没了，脚蹼也剩了一只。司马全上来得最晚，两只脚蹼全丢了，氧气瓶和管子健在。他上来就让战士们拽绳子，看着挺费劲，拉出水面，原来他打扫战场去了，怕主人不高兴，把氧气瓶都串在绳子上找回来，只是氧气管是废了，找回来也没用。
少校这才有点笑脸，看来以前他们根本就是不管不顾，随意丢弃装备。想起刚进特训营那天糟蹋的子弹，比较起来还是丁天一大方些。
不过少校也算可以，临走时每人送一只潜水纪念章，一把匕首，我爱不释手，放哪都不合适，一直抓在手上直到回驻地宿舍。
最难的不是潜水，十公里海上武装泅渡是最要命的科目，单单是背着枪、子弹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一百多斤的铁板也得背着。丁天一只强调一件事，你的战友有多重，你就要能背多重！我对重量感觉不大，随着力量的不断增长，经常把重量大的东西估轻了，听他这么一说，问几个战友，他们说这点东西怎么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
为什么负重要大于或等于战友的体重，丁天一有他的解释。特种作战经常深入敌后，孤身犯险，战友一旦受伤无法后撤，救援的队伍根本没可能开上去，只能依靠战友背负逃出生天。同生死、共患难，这是见证战友情谊最好的方式。要实在背不动了，想想那些铁板就是你的战友，身负重伤，扔下他只有死路一条，你会怎么办？咬着牙硬挺，别无出路。
是得咬牙挺过来，海上根本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而且必须不停地划水，稍有停顿，那一百多斤的负重就会拖着你往下沉，拼命往前游，这是唯一出路。
当然这些负重是对特种兵讲的，两个老牌特务只是体验了几分钟，孙胜就抛过救生圈，上船脱掉负重又生龙活虎，一马当先游在最前面。我只能赐给他们三个字“不要脸”，我们重载前行，你们好意思往前头当向导？
事后问他们，李扬把我拉一边悄悄地说：“别听那些傻大兵的，人在水里会飘的，铁块死沉死沉的，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其实水里救援比在陆地容易得多，只是效率要低些，游泳速度不如走路快，体力消耗也大。”
我还以为特务的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同事之间没感情呢，原来他们研究得挺透，同事之间也是不抛弃不放弃，人嘛，都是有感情的动物，特务也一样。
其实，有些训练科目纯属检验性质的，像潜水，包括两个老特务，都经过蛙人特别训练，功底很深。只是对特务的要求没那么高，能潜水渗透就行，水下格斗只是走过场。那帮特种兵就不一样，那天在水下看到亮点相互追逐，其实是他们在训练水下格斗科目，枪支匕首只是摆设，他们跟我一样，不舍得打破那些艳美的珊瑚，只是泛起的泥沙惊扰得鱼儿乱窜。丁天一和司马全下水根本就是不干好事，见谁疏忽大意就割断氧气管，格斗技能稍差点的还被抢走氧气瓶。不过特种兵们也不是好惹的，几个人合起来围攻丁天一，迫使他狼狈出水。
就连后来的跳伞、机降科目，也是过过场，其实也就是让队员们放松的节目。后期三个月的训练科目比体能训练更难，难的不是体力跟不上，而是对智力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