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这样,他是我捡来的,这是半年前的事了。哦,我在殡仪馆工作,有一天上午,医院送来两个人,一个血肉模糊身体被分成好几块,还有一个全身完好无损,就是没有呼吸。他们说这两人死于高速车祸,我没当回事,就签字接受了,给他们排到下午火化。三点多的时候,有工人大呼小叫地跑过来找我,说是诈尸了,那个身上没伤的人在闹事,打伤好几个人。这可吓坏我了,殡仪馆最怕这种事,刚要送进炉子里,人就活了,谁不胆小都是假的。这家伙,吓得别的死者家属纷纷往外跑,工人想拦也拦不住。我正好带着电棍,一下给他电晕了,绑起来抬到我办公室,用凉水浇醒了问话。结果,啥也问不出来,不知道叫什么。给交警打电话,他们说出租车没挂牌照,只有一个甩出来的包里有张身份证,名字是张琳。不过张琳已经有人认领了,这个人就不知道是谁。交警也不管了,让我自己处理。一个大活人我怎么处理?好吃好喝地供着,哄着。还算不错,就跟平常人一样,不过一问名字他就糊涂了,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丁俭,一直当儿子待着,这几个月过得还算不错。这不,我朋友说今天有好戏看,我就带他过来散散心,没想到碰上你们。”
薛局一边讲故事,一边安抚我。我感动得真想揣他一脚,什么事啊,先是死得身首异处,这回还要诈尸,还要给他当儿子,这不消遣我玩呢。
刘畅哭着绕过桌子,跑过来抱住我:“老公,你好苦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回老家的。”
“老爷子,这姑娘是怎么回事?”薛局一脸迷惑地问。
“噢,是这样,我叫刘勇,核动力研究所退休人员,这是我孙女,叫刘畅。最近一段时间她心情不好,我怕她出事,一直带在身边,反正我退休了也没事,一老一少天天在一起。前些天刘东海给我打电话,邀请研究所几个人过来参观航母下水仪式,我就带她过来了。不过今天这事实在太巧了,小两口重逢是件大好事,不过这小伙子失忆了,还能不能记得小畅?这可是个大问题。”
“放心吧老爷子,这半年我天天查资料,托人找专家,四处寻医问药,一直不见效。不过人家说只要有合适的刺激源,就有可能让病人恢复记忆。许多植物人就是这么救醒的,这回好,有他的小情人在,唤醒记忆应该没问题了。”
我赶紧给薛局发信号:“别坑我了,刘畅太痴情,不能再害她。”发得太急,看上去像是牙打颤。
刘畅以为我发冷哆嗦,从背后整个把我抱在怀里,我快疯了。
“执行任务。”薛局这个老狐狸,心狠手辣啊,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舍得再坑人一回?我无奈了,任务两个字就是命令,不容分辩,更无推脱的理由。
“姑娘,你怎么能证明他就是张琳?他什么身份证明文件都没有啊。”
刘畅撸起我的短袖:“这里有个疤,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这怎么说啊,难为情死了。”刘畅的脸一下变得跟红苹里似的,粉嫩透红,指指我的裤裆,咬咬牙说,“叔,他那地方有一块胎记,红色的。”
说完还抱着我,我正看着她呢,她一低头正好亲在我脸上。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小俭,咱们上个厕所。”
刘畅放开我,和刘勇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薛局领着我去里间的厕所。
我轻轻地对薛局说:“咱们可以去演即兴情景剧了,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乖孩子,别尿在裤子上,哎,对了。”他自说自话,根本不搭我的话茬。
薛局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发信息,这回是用手在我手背上敲的。
“儿女情长的事放一边,刘勇是境外间谍重点关注对象,你的任务是保护他和他所在的实验室安全,绝对不能有情报泄露,事关重大,必须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还好说,至少不会让刘畅受到双重伤害,但我要怎么脱身?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再死一回,可就是别再让我诈尸了。
从厕所出来,薛局笑嘻嘻地对他们说:“还真有,这样吧,祝贺你们找回亲人,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人,完好无缺地交给你们。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刘勇脸上稍有不快,但稍纵即逝,和蔼地对刘畅说:“小畅,既然你确定他就是你男朋友,你可以把他领回去,不过他什么都记不得,你自己想好了。”
“爷爷,他就是变成植物人,我还得要他。我有信心唤醒他的记忆,他肯定会记得我的。”
刘勇有些无奈,满脸堆笑给薛局道谢,从手包里掏一沓钞票,塞给薛局,说当是这半年多的辛苦费。
薛局有些受宠若惊,坚决推辞不收。
“兄弟啊,有没有想过找张琳的父母呢?”
“嘿,别提了。我给交警打过电话,人家父母领了遗物就回去了,我说总得有资料留下吧?他们可好,说是当天晚上值班的人不小心,烤火时睡着了,一屋子材料都烧光了。这也难怪,他们工作条件差点,冬天还烤火盆,怎么也找不到别的办法联系他的父母,只说是山里的,连电视都没信号,没法找啊,也是这孩子命苦。”
“算了,找不到就算啦,我们就当是自己亲人了,以后咱们也常来常往,这是我的名片,想这孩子了,就过来看看,我一准以最高规格接待你,你是我孙女的恩人呐。”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这边心里发冷。装傻一两个小时还行,这要让刘畅一直抱着装傻,难度太大了,什么时候清醒过来,这个度还得拿捏好。好在薛局说我平常跟没事的人一样,不用扮得太辛苦。
“这都好说,你们近期就当他是丁俭,千万不要不停地问他的名字,要发作了几个人弄不住他,力气太大了。万一发作,小姑娘劝就行,那我就发现他所有男工人都打个遍,就是不打女工人,天生的情种,呵呵。”
正说着话,有两三个人进来,看到刘勇,打招呼:“刘工,您在这呢?你们的反应堆真不错,刚下水就开始加速,拖船都给甩后面了。”
“那不小意思,航母空间大,放这个反应堆足够。你们等着,用不了几年,我们可以把反应堆做得更小,大概也就现在的三分之一大小吧,但是,动力比现在强,至少得有两倍。你们想想是什么概念?多抓抓推进器的材料,到时候螺旋桨打折了,别冤我们的反应堆脾气暴啊,哈哈。”
有个大领导模样的皱皱眉,指着我们问:“这几位面生啊,是您的人?”
“噢,这是我孙女,刘畅,这是她对象,这是她对象的干爹。”
大领导马上过来按序亲切握手,说些拜托多关心刘工,这是座知识宝库,要保证他健康长寿之类的话。同时也告诫我们要注意保密,跟核反应堆有关的话不要跟外人说,这对国际社会不异于惊雷,中国威胁论已经不绝于耳,要低调,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薛局嗯嗯啊啊地胡乱答应一通,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只是人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我估计他心里在发笑,保密常识还用你说,我就是干这行的。
大领导听了刘勇讲他孙女的故事,表示中午另安排一桌,庆贺恋人重逢,刘畅乐不可支,大概她知道这几个人的来头,非常荣幸,一直抱着我的胳膊不放,就象刚认识时那样亲密。
中午,船厂的大食堂摆开庆功宴,大领导充当主持人,先是一个身着浅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致祝辞,感谢船厂所有员工及兄弟单位的大力协助,感谢大家做出的巨大贡献。接着又是三星、两星的将领们依次发言,一直说到一点,大领导才上台宣布开饭。
各式菜肴流水般的上来,多是海鲜,鲜贝、海参、鱿鱼、龙虾流水般摆上桌,每桌都摆上两瓶茅台。看样子这次下水仪式意义非凡,每个参加宴会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大有功成名就之势。我们这桌只有刘勇、刘畅、薛局和我,菜量一个不少。席间好些人过来给刘勇敬酒,甚至有挂星的将领拉刘勇过去自己桌上坐。
“喝,咱就在这喝,我孙女和孙女婿重逢,我哪也不去,今天高兴,双喜临门,来,干!”陈将军过来敬酒,刘勇站起来碰杯喝酒。
陈将军看了我一眼,狐疑地看看薛局,眼神里充满复杂的问号,但职业素质和过人的反应能力让他不动声色,嘴上吹捧着刘勇的成就,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我这时的表现正常,有人敬过刘勇,又敬我和刘畅,每次我都举杯一饮而尽,说着应景的话。刘畅很高兴,平常还真是跟没事人一样,跟我贴着耳朵说着往事,就是不敢提张琳两个字,我附和地笑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