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薛局丢给我一个黑旅行包,让我马上换衣服化妆。打扮完,是个非常帅气的年轻小伙子,还有个宽边遮阳帽,一只硕大的墨镜。飞机上没镜子,不知道自己究竟穿上这身有多帅,反正感觉新潮了不少。
再看薛局,已经变成一个*老头,艳丽的名牌真丝T恤,宽松的大裤衩,也戴着墨镜,脖子上还挂着折叠望远镜。两个人看着像华侨,专程过去看中国第一艘现役航空母舰的。
“手机关掉民用通话功能,和我保持通话状态,戴上耳机。”薛局关照。
马上照办,耳机里传来嗒嗒的声音,仔细听,是摩尔斯码,在问我密话学得怎么样。
考我呢?想想这嗒嗒的声音肯定是牙齿磕碰发出的声响,耳麦的线贴着脸,声音传过来很清晰,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依葫芦画瓢,发过去“还行,凑合使。”其实这有点显摆了,发个好就足够。
一路下来全是哑语,还好我的咬合肌够壮,不然非得累酸牙齿不可。飞机到达目的地军用机场,有辆民用牌照的捷达送我们去造船厂,一路畅通无阻。
天刚蒙蒙亮,能看清航空母舰的轮廓,跟上次不在同一位置,它现在已经在另一座船坞里,泡着水。走近了看,各式导弹、防空炮、速射机枪清晰可见,舰岛上的杆形天线不停地旋转,舰上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人群在舰上跑来跑去,为马上开始的下水仪式做准备。
薛局长交代,我们此行不只是为了见证中国第一艘航母下水,主要任务是参与负责外围安全,也就是需要监控前来参观的人群。
来的人很多,很杂,礼宾席就坐的有各国使节,我国军界、政界首脑,各路记者,社会上有门子有路子的各种神仙,以及邀请的各界代表。不到十点,航空母舰周边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人群,大家都一个劲地往前涌,都想一亲芳泽。幸好每隔三五米就有一排断续的栏杆隔着,不至于把最里面的武警和海军陆战队官兵挤到水里去。
大门入口处虽然有安检设施,但意外往往就出现在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在某些人眼里,这些安检设施形同虚设,情报高手也许早就知道仪式举办地点,预先准备好需要的东西。所以,我们紧张地在人群中穿梭,让别人以为我们在找最佳参观地点,这样的人还有不少,不过互相都不认识。
薛局告诉我同时开通另一个公共频道,遇到可能发生误会的情况,发M的信号即可,如果对方不是自己人,就需要马上采取行动。另外不用注意高级首长的保镖,他们清一色穿着白衬衣,藏蓝西裤,腋下有点鼓,就他们带着武器,千万不要闹笑话。
11点整,仪式正式开始,礼炮齐鸣,航母拉响汽笛,近海的导弹驱逐舰、巡洋舰,甚至核潜艇也拉响汽笛回应。没时间看什么时候砸的酒瓶,领导讲什么话,就听到脑袋顶上飞过一串舰载机编队,随即八一表演队的歼十排着人字形出场,拉出五彩缤纷的彩烟,现场尖叫声不断。
就在我抬着看飞机的瞬间,耳机里传来信号:“1点钟,2米,红,异常。”
一边回复收到,一边挤过去,他不像别人那样表情兴奋,冷漠,甚至脸上的笑有些阴冷。怀里抱着小包,左手手指紧紧扣在一个拉环上。迅速报告情况,往他身边靠,动作慢而有力,还要不引起他的注意,紧张,我手心快渗出汗了。如果他现在拉响炸药,我也就马上光荣了,我心爱的老婆、可爱的儿子,严厉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都要把我留在记忆深处了。
红T恤,我已经靠在他右侧,左边不知道薛局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漫不经心很随意地举着望远镜看天上飞过的飞机。
几乎同时,我们都发出“借火”的信号。他是领导,还是我来吧。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软中华,能来这里参观的非富即贵,拿盒十块二十的烟实在不好意思亮相。抽出一支,到处摸,找不着打火机了?自己自言自语,扭头转向红T恤,他已经注意到我有烟无火的窘境。
“嘿,兄弟,我一兴奋就想抽烟,这么壮观的场面,不抽支烟太可惜了。不过忘了带火,您带着打火机了吗?”我这时活脱脱是一个超级烟鬼,眼神迷离,口水直流,烟瘾上来了。
“M,你身后,脱手即抢,我撞你。”不用回复,也没时间回复,身后已经来了自己人,悄无声息地消除危险已经胜券在握。
“哦,没问题,正好我也想抽了。”红T恤的左手脱开拉环,提着背包,右手掏口袋拿出烟盒打火机。
我递过去一支烟:“抽我的吧,你出火我出烟,公平。”
同时凑过去点着烟,他给自己点烟的瞬间,我迅速磕了三下牙,手同时牢牢卡住他的右手。那边薛局已经夺过包,同时卸了他的胳膊,脱臼了,他一下傻愣住,随即开始挣扎,但不再说话。薛局侧后上来一人,架住他脱臼的胳膊,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再动弹,但依然不出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
架着红T恤到附近的一间屋子,帮忙的银色衬衫,红头发的青年把他拷在椅子上,随即出门,留下我和薛局处理。
薛局研究了一下背包,用仪器扫描,嘟嘟作响,薛局眉头一皱,慢慢放进桌上的防爆袋,扣上自锁结,再放进身边的防爆筒,盖好锁死。
“说吧,里面是什么东西。”
沉默,一直的沉默,失望的眼神出卖了他,他绝非善类,包里大有文章。问了一句话,薛局就放弃了,没必要再问。我不死心,新学的审讯招式一个没用,正好现在试试。
桌上正好有团电线,两头剥掉,一头缠在他手上,另一头抓在手里往插座里捅,火花噼啪作响,他歪着脑袋,毫无反应。
“别折腾啦,省点力气。已经死了。”
凑过去细看,这家伙口鼻流血,一命呜呼。薛局说他刚才咬碎牙齿,服毒自杀了。佩服是条汉子,摸摸脖颈,没反应,摸心跳,也没有,真是死了。
继续干活吧,可能不止一个人想制造轰动效应,跟着薛局往外走,刚要开门,只听得一声闷响,防爆筒盖口已经裂开,往外冒着青烟。这小子够狠,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还好咱的装备不太差,一场人祸消化得无影无踪。
直到航母下水,再也没见到可疑的人,正和薛局讨论编队里有几艘驱逐舰,几艘核潜艇,听到有人喊:“张琳,张琳!”
听得我肝儿颤,嘴上话没停,心里直晃悠,太像刘畅的声音了,继续边走边说,就当没听到。
耳机里薛局的信号:看情况跟进,盯她爷爷,待命。
要了命了,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怎么解释死掉的事?总不能死而复生吧?听着薛局很专业地解释编队里潜艇数量不定,全部布置在外围,至少得有两到三艘,我的脑袋在飞速旋转。薛局往前走,我跟着,看情况嘛,最好是场误会,真受不了这刺激。
呼喊声接近,刘畅跑到我前面,抓住我的双臂,仰着头,脸上两行清泪,声音兴奋又痛苦:“老公,是你吗?我在做梦吗?”
“姑娘,你怎么见人就喊老公呢?你是谁?”
“你是张琳啊,我是刘畅啊,你不记得我了?”
“刘畅?”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傻傻地站在那里,“我叫张琳?我是叫张琳吗?”
薛局及时解围,对刘畅说:“姑娘,你别刺激他了,他出过一次车祸,以前的事什么也记不得了。”
“啊?天啊,我好命苦啊。老公,你醒醒好吗?我是雪人啊,老公……”
撕心裂肺的哭喊,引得周围的人停住脚步观望。我目光呆滞,傻笑着看着刘畅,她已经被我的表演吓住了,嘴里喃喃地说:“这不是真的,老公,千万别吓我。”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小畅?”
刘畅放开我,扑到老头的怀里哭诉:“爷爷,他的我男朋友,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爷爷,我好苦啊。”
老头波澜不惊,和薛局说话:“大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薛局首肯,于是几个人就随着老头去一间空着的办公室。是间小会议室,双方对面坐定,我和刘畅面对面,老头和薛局主谈。
“小畅跟我说过张琳,她爸出事后她去英国,张琳回老家,就失去了联系。小畅,你确定你面前的就是张琳?”
刘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爷爷,这就是张琳!”
我继续目光呆滞,自言自语:“我叫张琳,叫张琳,我叫张琳。”
随即双手抱头,痛苦之极。
“姑娘,你真确定他叫张琳?”
“嗯,他身上每根汗毛孔我都认识。他没可能不记得我啊。”
薛局搔搔脑袋,开始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