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武当与和尚
斑牛镇长2015-10-25 03:425,581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人定之后,太和山上一片静谧,只听钟声隐隐,张凛心中清净,便继续修习天罡诀第三层。

  天罡诀第三层,只是在前两层的基础上,对行功路线加以深化。炼成之后,全身经络通畅,真气运转再无滞碍。这法诀最妙的是,只要修士在修行到三层大成时,得以进入虚极静笃之境,便可直接将境界提升到筑基初期!端的是修仙妙法,而筑基若成,再以修为配合太极神剑诀,不仅实力暴涨,还可御使飞剑飞行,从此成为世俗中人眼中所说的剑仙。

  张凛凝神静气,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这就是数息法,本是很平常的法门。但凡人数息,多是为了治疗失眠,修士数息,却是为了调节呼吸,为修行功法做准备。

  半刻之后,张凛只觉自己呼吸悠长,体内真气开始自行运转,便开始运转天罡诀第三层心法。

  张凛观想天上明星,此时他已小有所成,不久之后,脑海中便现出了清晰的星图。一吸气,那点点星辰灵气便似穿透空间,直朝张凛涌来;一呼气,这些灵气便在张凛体内激荡。这样观想一百零八遍之后,张凛直觉得全身清凉,感觉跟第一层大不相同。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就会发现室内飘荡着淡淡的白雾,这就是张凛即将真正达到炼气期顶峰的征兆!

  张凛正要依法收功,异变突起!

  他体内忽然生出一道怪异气息,就如同漫山遍野出笼的野猪,直奔入各处经脉乱窜,原本有规律运行的真气忽然散乱,也在张凛经脉里跟着搅和。张凛只觉浑身如刀割一般,大惊道:“我依法修行,怎么会出了岔子?”忙收摄心神,静心涤虑,按照法诀强行将散乱的真气聚拢,不知道过了多久,痛苦渐消,全身才恢复正常。

  张凛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许多不对劲之处。首先是内视所见有异。以前内视的时候,他只能隐隐约约见到经脉虚影,这次看时,张凛却见体内经脉清晰无比。只见这些经脉如许多细小的管子,纵横交错,连里边运行的真气都能看见!更奇特的是,经络上还有许多晶莹的节点,张凛一思量,这些节点正对应周身穴位,不觉大喜,因为能内视经脉,精准认穴,不知能为将来的修行提供多少便利!其次是内视之时,张凛发现周身骨肉、皮毛生机勃勃,连以前细微的暗伤都开始自动修复,似乎正在脱胎换骨!

  这些,可是筑基期才有的能力!难道自己竟然进入筑基期了?张凛心中欣喜,拔出刀来,运起太极神剑诀,玉刀便悬浮在身前。张凛将身一跃,便踏在玉刀之上,身体晃了几下,稳稳站住!

  真的是筑基期!张凛大喜,哈哈一笑,催动法诀,玉刀便载着张凛,刷地一声射窗而出。

  张凛站在玉刀上,只觉心情无比舒畅,因为现在的他,有筑基期实力!他朝下方望去,只见整个太和山尽收眼底,虽是黑夜,张凛目光到处,却将所有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张凛御着飞刀,在太和山上空来回穿梭,开始只能小心翼翼地缓缓而飞,熟练之后,速度越来越快,张凛估算了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到襄阳也只需半盏茶的功夫而已。

  太和山上,十几道神识将张凛牢牢锁定,张凛自己却浑然不觉。

  在天上飞了几十个来回,张凛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同时也感到真力微微不继,便又按下飞刀,回到自己的房里。张凛仔细琢磨,心里出现了一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直接突破到筑基初期?法诀中说,要出现这种跳跃式进境,须得达到虚极静笃的佳境,但自己修炼时却感觉平平,甚至还出现了险情,按理说效果没这么好才对!张凛回想了一下,便肯定这一切一定跟那股怪异气息有关,“莫非是七情简?殷真人说七情简能宁神,难道就是指这样的效果?”张凛不敢肯定,也不再苦苦追究,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实力高了,总是好事。

  第二天,广志早早地跑来叫起张凛,因为那大安法王突然到了太和山下!

  张凛连忙穿戴整齐,和广志、正映一干人跑出门去看。

  出了太和宫,几人远远地就听到大肆吹打之声,广志苦笑道:“这厮来得这么快,分明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明知他是来拆台子的,可他毕竟身怀圣旨,我也只好敲锣打鼓,另派了三千弟子夹道欢迎!”语气中说不出的无奈。

  那大安法王是坐着金座上山的,张凛见那金座黄绸缠绕,座身装饰各色宝石,上撑华盖,又有数十个随从前呼后拥,加上鲜衣怒马的开道官员,队伍绵延七八里,不由心中感慨。

  广志黑着脸,扭头对身边几个道士说:“摆宴太和宫!另寻几张凳子来,就放在演武台下!”

  张凛奇道:“人家远来是客,还不一定心怀叵测,你就给他来个下马威?!”

  广志恶狠狠地道:“若不是道衍国师亲自叮嘱,我半道上就做了他!”那神色十分凶厉,哪还有一派掌门的道貌岸然!

  旁边正映大师却赞许地点点头,肃然道:“掌教真乃正道领袖,风姿绝伦!老僧我要是再年轻几十岁,定当请缨!”

  张凛看着这两人,无语。

  大安法王站在张凛面前的时候,张凛只觉这模样十分惹人喜欢,身材匀称,脸颊含笑,礼仪到位,那风范比起广志真人来,真是云泥之别。

  一个陌生钦差拿出圣旨开念,大意是今有高僧御封大安法王加亲区集,仰慕北极玄武大帝,欲往太和山瞻仰神像,敕令玄真妙道国师接待法驾并望交流法理云云。

  念完以后,官员们被请到太和殿吃素宴,他们走这一趟着实不易,虽然有吃有喝又拿,但赶了一夜路,十分劳累。其他人则被留下,就在演武台边上的空桌前围坐。

  那大安法王见礼仪简陋,也不生气,站起身来,宣了一句佛号,正要客套,广志边上正映大师刷地站起,瞪着双眼,恶狠狠地如铜铃样大,劈头问道:“你吃肉吗?”

  大安法王点头。

  正映大师骂道:“你既吃肉,为何自称佛子?”

  大安法王也不恼怒,朝正映大师一礼,微笑道:“汉地僧人不得吃肉,这戒律乃梁朝武帝所制。我藏地大不相同,乃是天竺嫡传,并无此戒!”这话却是暗含讽刺。

  正映大师见他是个软钉子,便骂道:“‘一切肉悉不听食’。这话乃《楞伽经》中佛祖亲口教诲,你却不认?”

  大安法王笑道:“大师执着皮相,若能入我门中,深入研习密法,肯定不会如此浅陋!”

  旁边广志真人见正映大师唾沫四溅,气势如虹,发起瘾来,也摇头晃脑道:“‘是食肉人,纵得心开,似三摩地,皆大罗刹,报终必沉生死苦海,非佛弟子。’这话也是佛说的,意思是像你们这样吃肉的人,即使神通广大,也只是罗刹恶鬼冒充和尚,哈哈哈!”殊不知背下这两句经文,可是花了他大半夜的功夫!

  大安法王忍无可忍,作色道:“我密宗……”

  一边的书记官见场面不好,忙打圆场:“这次圣上只说交流法理,可没让几位大师动手……”话未说完,只听广志阴笑道:“贫道领教法王高招!”说毕一跃上了演武台。

  大安法王自恃修为,更不推辞,也飞身跃上。

  正映大师扯了扯张凛,附耳道:“等会若然有变,你只管保护好老衲!”张凛苦笑点头。

  太和殿中的十几位朝廷官员,听说有热闹可看,连宴席也顾不得吃,呼啦啦地冲下殿来围观。

  其实张凛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若这大安法王不是吹牛,真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这广志真人再是天纵奇才,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是现在关系到门派之争,自己也不好插手,当然就算插手也没用,难不成让筑基期跟元婴期对砍?

  台上,大安法王衣袍飘扬,浑身散发出金色佛光,恍如罗汉在世!另一边,广志真人一脸猥琐,身材瘦小(他还是个少年)、形销骨立、鸡立鹤群、尖嘴猴腮、我见犹怜……怎么看都像剪径的蟊贼——还是那种只能把风的。

  正映大师吹吹胡子:“这卖相也太次了点……”

  事实上,大安法王并未说谎,他的修为相当高深,大概相当于道门元婴期水平,而作为新晋掌门的广志真人,确确实实只有炼气初期水准!但是广志满脸自信,却让大安法王不由得有些警惕。

  广志真人朗声道:“此次切磋,乃是交流印证,非是性命相搏,咱们点到为止,还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

  在场的官员都乱哄哄应下。

  大安法王大声说道:“玄真妙道国师放心!本座此行只为礼神,切磋也不过略略施展,定不会害你性命!”当下暗想:“这厮心虚了!他是武当掌门,却不好杀他,我便施展拘魂咒,让他做一辈子白痴!”

  大安法王念动密咒,手结不动明王印,头顶便现出一尊巨大的菩萨法相,这法相金光耀目,威严十足,引得一众赞叹不已,狂宣佛号。

  正映大师呆呆道:“神通广大!”

  张凛想:“这大安法王修的是秘法,底细我是无从判断。但从其声势看,真个是非同小可,难怪天子会一改初衷。”

  对面广志真人见了,牙关打战,握紧了剑,暗道这妖僧并不下手,想是要大出风头,好压中土各派一头,我岂能让他如愿?只望那东西不出意外才好!于是举起手来,轻轻一招。

  霎时间太和山上空光芒大作,一道黑色剑光升起,在太和宫盘旋一番,直落到武当掌教手里。在场官员见了,齐齐发一声好!

  张凛恍然大悟,这广志身为武当掌门,又怎会不知道龟蛇阵的*控之法!那大安法王这回有难了。

  大安法王见了广志如此,只道是银样蜡枪头,也不放在心上,趁着身后金光掩饰,暗地拿出一枚顶骨念珠,念动咒语,念珠射出两点红光,正中广志真人额头。须知额头深处便是泥丸宫,是神魂重要居所,也是道家修士将来滋养元婴所在,这下此重手,显然是大大地不给中土各派面子。

  红光无声无息,入了广志体内,大安法王一阵欣喜,不由哈哈笑道:“果然是绣花枕头,武当枉称名门了!”

  见他如此狂妄,场中朝廷官员面子上都挂不住了。须知几十年来几代皇帝大修道观,他们的好处可是收得足足的,有许多人平日里专跟道士胡混,亲如手足,自然不希望道士出丑露乖。

  广志恍若未觉,笑道:“你这好生狂妄,先吃我一顿打!”说毕走上前去就是一脚,那大安法王却是躲也不躲,台下众哈哈大笑,都道这武当掌教发了失心疯。

  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大安法王胸口硬挨了一脚!随即滚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叫痛!

  “嗡”,台下炸开了锅。

  原来大安法王见广志走近,刚要禁制他元神,忽觉身体失去指挥,随即百会穴一痛,一道剑光不知从哪冒出,直侵入他体内,将他苦修多年的舍利子绞得粉碎!登时硬挨了一脚,只觉胸骨碎裂,痛不可忍!

  对于一些佛门修士来说,舍利子便类似于道门的金丹,乃是修行精粹所在,一旦失去,实力立马下降九成以上!随即大安法王立刻控制不住空中法相,只见那法相一变,变成一个三头六臂的恶鬼,獠牙狰狞,面目青紫,一只手爪攫起法王,就往嘴里塞去。

  台下众人见了,大惊失色。

  那广志也是一惊,心道莫非这修的真是魔功?当时却顾不得,手中黑剑发出一道剑气,登时将那恶鬼打散,救了法王一命。

  众人目瞪口呆,广志收了剑,擦擦冷汗,笑道:“诸位瞧见了,这大安法王修行不济,被功法反噬,这一阵承他让了!还请诸位回宫之后,如实禀报!

  那些命官都说:“玄真妙道国师真仙人也!”

  台下众知道栽了跟头,上前抬起大安法王,灰溜溜去了。

  广志下得台来,众官员又上前行礼祝贺,有几个甚至当场捐了几百两香火钱,乐得广志真人合不拢嘴。

  张凛悄悄问正映大师:“这大安法王真是修魔的不成?”正映大师正自眉开眼笑,闻言道:“这个却是不知。但他们经上,确实是那么写的,就算不是邪魔,也是附佛外道!”

  张凛点头,心想这地星修士,成分也复杂得很。

  经此一事,武当声势更隆,天子得知之后,厚赐武当道士,又敕正映大师住持南京开元寺,密宗东进之势,暂时被遏制住了。

  此处必须分割线————————————————————————————————————张凛在太和山住了数日,便被正映大师以移锡南京,需要保护为由,强行拉走。临走之时,广志真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发动天下武当弟子,以及江湖各大门派,一起寻访张凛家人,让他不要忧虑。

  于是张凛便跟正映大师作了一路。对于这老和尚,张凛觉得,相处久了,这老和尚其实也是个好人,虽然脾气坏了点,但一路上对于乞丐、学子还是极好的,还没到南京,便将张凛的银钱布施了个精光!张凛也不计较这些,待二人到达南京时,已经相处甚欢,俨然忘年交了。

  在僧录司办完交接,正映大师带张凛来到开元寺,见了一干僧众,诸事不理,先上堂说法。只见他先说一阵《心经》,又念几句《坛经》,然后是大段大段的《楞严经》,听得堂下僧众昏昏欲睡。好容易讲完,有执事僧问道:“如今大师驻锡本寺,可有什么吩咐?”正映想了一阵,说道:“以后慢慢计较。”待众僧退下,正映大师唤过张凛,笑道:“我说了这半天,你可听明白了?”张凛苦笑道:“大师精通梵文,小子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老和尚便敲了张凛三下,张凛楞道:“大师这是何意?”老和尚盯着张凛,啐道:“这是菩提老祖度孙行者典故,意思是教你三更来见!你看你看,说明白了就没韵味了不是!”

  张凛哑然,转念一想,这老和尚平时大大咧咧,莫非真有本事?是了,他既然敢去太和山助拳,必定有几把刷子,三更时我去找他便是,若有所得,也是好事。

  三更时分,张凛来到正映大师禅房,推门进去,却见老和尚房里点一盏油灯,窗户用袈裟遮住,不禁在心中笑道:“我白天回去看了一通《坛经》,知道这也是禅宗传衣钵的典故,莫非这正映大师想度我做和尚不成?

  “哪里来的野小子!”正映大师喝道。

  张凛挠挠头,心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打机锋了,随口应到:“门外来的!”

  正映大师大喜,喝道:“兵器解来给我!”

  张凛道:“在下没携得来!”

  正映大师叹气:“痴、痴、痴!”

  张凛又是郁闷不已,问道:“小子资质浅陋,听不懂这些机锋,还劳大师如俗而说!”

  正映大师点点头,道:“这也为难你了。我便和你老实说话,要再不懂,你只得另寻高人了。”

  张凛点头道:“小子入得修仙之门,又是废灵根,能有今天修为已是万幸,若不能少有所得,也是自己驽钝!”

  正映大师道:“何必妄自菲薄?佛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纵使牛马猪狗,也有成佛的份,何况你堂堂人身!”

  张凛凝神细听。

  “我禅宗不修神通,不炼皮囊,唯重明心见性。”

  张凛一听,此是闻所未闻之事,便问:“如何是明心见性?”

  正映大师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张凛摇摇头说:“不懂!”

  正映大师笑道:“听法的是谁?”

  张凛道:“却是我。”

  “那‘我’又是谁?”

  “我是张凛!”

  “张凛只不过是你名字,不是你。”

  “我的身体、元神合在一处,就是我了吧?”

  “不是,那是你的身体,你的元神,依旧不是你。”

  张凛默然。

  良久,正映大师道:“明白么?”

  张凛摇摇头,苦笑道:“我只觉恍然若失,并不明白!”

  正映大师笑道:“你只常常回光返照,迟早有明白的一天。那时候,就叫开悟,也叫见性!”

  张凛恍惚道:“那我今后该往何处?”

  正映大师淡然道:“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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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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