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全熄了。
还沉浸在失落和自责中的章海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默默地适应着眼前的黑暗。
张现代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但是没有睡得很沉，所以他倒是比章海更快反应过来：“淑仪身上的设备会不会也停掉了？”
章海摇摇头：“应该不会吧，病房的线路和外面不是一条。”不过他注意到周围没有任何光源的时候——仪器上的指示灯和显示屏也同样熄灭了，才否定了自己的说法，“走，去找值班护士看看。”
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们知道医生根本没有什么手段让舒宜醒过来，现在只是等那个植物人的最终诊断罢了。
“护士？护士？”现代站了起来，摸着墙向走到病房门口。
章海意识到了不对劲，医院怎么会这么安静？就算凌晨，医院也不是这么安静的。其他病人呢？病人家属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值班护士过来查看情况的吗？
“现代，你先不要动。”章海轻声说道，走廊处传来的响动让他警觉起来。
“怎么了？”张现代打开病房门，在黑暗中他回过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臂疼了一下，就像被针头扎中的感觉。是什么？现代伸手，捉住了一枝细细的手臂，袖管的质地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护士服：“护士？”他惊讶的叫了一句，然后这条手臂就整个麻木起来。
“章海……”他的力气只来得及含糊地喊出这一句，就倒了下去，一双男人的手臂乘势将他轻轻放倒在地上。
护士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扎在现代手臂上的麻醉针都忘了拔下来。
“会不会剂量太多了？”她紧张地问另一个人。
“笨蛋，不要说话！”显然他也很紧张，为什么紧张呢？章海想着，两个人——其中还是一个护士，袭击了张现代。
“现代！现代！”叫了两声之后，章海确认现代已经处于无法回答的状态下了，“我不会动的，我也不会抵抗。”章海绷紧了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准备着迎接黑暗中的一击或对着黑暗奋力一击，“你们不要伤害我的朋友，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看到黑暗中站着两个人，从身形上看，矮矮小小的是那个护士，另一个高高瘦瘦的从衣着上看是个医生。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黑暗中只略微有没有关闭的供氧管传来的嘶嘶声。
“我只想问，是你们搅乱了时空吗。”医生的语气不像是询问，而是在确认。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另一群监督者还是其他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说什么。”章海站了起来，仅仅是对付两个普通人的话，这没什么难的。
“不要掩饰了，我们知道是你。有人告诉我你们的身边发生了不寻常的状况，我手上这个人他本来应该死掉的！但是他现在没有死！不管你们是谁，来自哪里，我不会让你们破坏吾神的计划，所以，所以，我现在就要让他死！”医生激动了起来，他俯下身子，手里紧握着一柄小小的手术刀，他打算切断张现代的气管。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章海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猛的撞了过去，医生的夜视能力非常好，他注意到了章海的行动，下意识的躲开，并在身前挥舞起了手术刀。那个护士紧紧地靠在医生后背，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机会！”章海在撞去的一瞬间回溯到了数秒之前，医生这时还没有完全直起身体。章海的膝盖已经对准了医生——“嘭！”
就在章海和医生相互僵持的时候，楼上的值班医生注意到重症监护楼层的电源被人切断了。电话打到后勤，后勤打给技术部，技术部终于找了一个才参加工作不久的小电工。医生用两个垃圾桶把电梯都停在了这一层，所以小电工哼哧哼哧半天才爬到了十二层。他去敲值班医生办公室，没有人，又去找护士，也看不见。这时他本该去问一下总值班医生，可是这个小电工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自顾自的送来了电。
点灯忽一下全亮了起来——床头老化的电路啪一声冒出一朵电火花，没有及时关闭电控阀门的供氧管道发生了回火——“嘭！”章海被气浪卷得飞了出去。
医生被章海的膝盖撞倒，手术刀正卡在现代的手臂中间，接着就发生了爆炸。章海一下子扑倒在张现代的身上，手术刀一下子捅了进去。
血溢了出来，流到了还在昏睡中的张现代身上。
爆炸没有继续，这间病房又陷入到黑暗之中。医生从地上爬了起来，抱起了吓呆了的护士，夺门就跑。
“呵呵呵呵。”黑暗中传来少女的微笑声，章海在半昏迷中一惊，“极模拟发动，环境数据抽取，坐标确定，空间压缩，发动。”
“真是难看。”少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声音好熟悉，却也真的很陌生。
“舒宜？”章海挣扎着站了起来，“舒宜，你醒了”
“舒宜……”那声音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李舒宜，章海。呵呵，奇妙啊，你们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你不是舒宜？”章海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他的手碰到一个单薄的身体，“你是舒宜！”
章海一把抱住她：“你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什么事能难得住你，没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样的事！现代也说你会好的，他是对的！这太好了！”
李舒宜并没有用拥抱来回应他，她又笑了起来：“呵呵呵，我想你搞错了哟，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穿越者，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归根到底，自私的人啊。”
“你还在责怪我是吗，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提出分手的，我也不该说你不是人类的，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舒宜。”章海已经完全被幸福所淹没了，好了好了，没事了，现代没有死，舒宜也没有事，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造成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这样他就心安了，今后发生什么他都不在乎，只要他们俩个在，一切都好。
“呵呵呵，不是人类吗？这个说法倒是很贴切呢，”少女笑了起来，“我在虽然极计算的状态下能够模拟出任何一种环境属性的变化，但是的确无法模拟出情感呢。这样说来，我本质上的确就只是一台智能电脑，如此而已吧。”
“别说了，舒宜，我道歉，你是人，你是我最宝贵的人。”
少女沉默了一会：“血弄了我一身，你抱够了没有？”这一句似乎有着完全不容分说的气势，语气冷的像冰。
她不是舒宜，这话让章海的心为之一颤——这是他最不愿发生，最不愿想到的结果。章海僵硬地放开少女，眼前的漆黑让他无法仔细打量她：“你，你不是舒宜，你是谁？”
“问到重点了吗，蠢货。”声音与舒宜一摸一样，声调却充满了起伏，但是在这连贯的起伏中却蕴含着如同冰块一样的语气，那是一种彻底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