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一听我的大话，马上就来了脾气，说：“你到是说说看，你的方案是什么？”
我把最后一口粥喝掉，说：“从山上攻到山下去。”
邵则说：“这怎么可能？不经过主寨，是不可能攻下玉锦山的。当初老寨主在建寨的时候，就仔细考查过这里的地形。然后才依山而建这座山寨，并且在里面布下重重机关。想要攻破山寨都难了，怎么可能先攻破山顶呢？”
我只说：“这个山寨的所有设计都是针对外面的攻击，所以它对内是没有防御能力的。”
葛先生生气地说：“你说的没错，可是这个玉锦山又怎么能先被拿下来呢？”
我说：“你们认为在不拿下主寨的情况下，玉锦山的防守固若金汤，是不可能被攻破的是吗？”
邵则说：“没错。你要怎么先拿下玉锦山呢？”
这时我注意到，我们周围已经有很多人都停下了碗筷，专心听我讲话。
我说：“玉锦山三面绝壁，一面坡缓。你们把防御的重点全放在那个缓坡上。但实际上，如果玉锦寨有内奸，只要向绝壁下抛下一根绳子，敌人就可以由绝壁攀爬上来。这样玉锦山就被攻破了。”
我看过一面绝壁，大约比地面高五百米，人类的体力应该还可以支撑。
葛先生冷笑一声说：“你之所以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那三面绝壁有多难爬！就算是绝顶高手，恐怕也没有办法爬上去。”
我看过电视上的极限运动，有人爬非常险峻的山峰，配合专业的工具，还是能够做到的。
古人因为工具不够专业，加上饭都吃不饱，没有心情冒生命危险去爬山，所以才不相信有人可以从绝壁上爬上来。
我说：“你没见过并不等于没有人可以做到。”
葛先生接着冷笑道：“如果你能做到，我才会相信你后面的鬼话。其它就不用再讲了。”
邵则用无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你真能做到，那说明我们现在的防守却实有很大的漏洞。”
王暄这时候吃完了，在一旁说：“罗大哥，你可别听他们的激将法。那山峰非常湿滑，极难攀爬。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能从那三面爬上来。你可别真去试试看。”
葛先生摇了摇头说：“是啊！你就当吹吹牛，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何必要叫针呢？”
罗应这个人心高气傲，不太能受得了别人的激将法。我这暴脾气，这个别可以忍，还有哪个不能忍呢？
我说：“也不是叫针，下午吃完饭，我就从山下爬上来。你们只要找一个够长的绳子，从山顶抛下去就行了。我肯定可以从山底下爬上来。”
邵则看我说得斩钉截铁，说：“你可要小心。我可不想让新过门的姑爷就这么摔死了。”
我说：“没有关系，如果我支持不住，你们用绳子把我拉上来就行了。”
葛先生很认真的说：“既然你说得这么肯定，那一会邵堂主跟你到山下去。我在山上扔下一条绳子。咱们看看这个说法到底成不成立？”
吃过饭之后，我跟着邵则和王暄两个人骑上马，从山上下到主寨。然后又从主寨出来，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只看一条很粗的绳子已经垂在那里。
我仰头看了一下山势，，仔细观察可以借力和落脚的地点。
邵则抬着头说：“这么看好像很高的样子，你确定可以爬上去吗？”
我这时已经把自己身上的一条事先准备好的腰带系在一铁环上面，然后再把山上垂下来的那条粗绳穿进去。
做好安全工作以后，我回头对邵则和王暄说：“人之所以会认为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没有非要做这件事不可的理由。其实只要你真想做一件事，就可以做到。”
说完我就开始攀上绝壁，一点一点向山顶挺进。
邵则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那你为什么非得爬到山顶上去呢？”
邵则话让我仔细一思索，发现自己其实好像也没有特别的理由非得冒这样的危险。但是罗应的生命有他自己的轨迹，而方平的人生观又融入到罗应的生命当中。虽然是两个名字，但是骨子里他们是同一个生命在不同时空的侧影。他们是相通的、相连的，他们是一个整体之下一段生命的烙印。
我大声喊道：“因为我要寻找生命的意义。”
山下传来王暄的问话：“邵大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邵则说：“不了解。”
我没有再管山下明白不明白，开始专心于自己当下抓住哪个地方，踩在哪里。人生其实就像是在爬山，虽然不知道上面那个东西是不是真那么美好，但是只要在定下目标之后，全情投入于这场攀登的游戏当中，寻找当下可以从哪里登顶，其它都只有等到结局揭晓之后再说。
这座山峰确实不好攀爬，虽然只有大约五百米左右的高度。但是山壁之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湿滑。所以很难找到稳定的施力点。有几次我都怀疑，已经爬不上去了，没有路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找到可以继续攀爬的地方。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才发现最大的问题是我的体力。
因为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所以体力消耗得很历害。我在中间停了下来，仔细调整罗应的呼吸。在这个极限时刻，我发现罗应身体本来没有打通的经脉，有了开通的迹象。
人体的极限是可以不断提升的。人类真正的上限在哪里，其实没有人真正确切知道。
我开始调整经脉之中的真气，顺势打通一些封闭的经脉。
经过一个短暂的休整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好像得到扩充，变得更宽广。真气的运转变得更自由和快速一些。
恢复了三四层体力之后，我又开始向上攀爬。
终于爬过了四分之三，山顶上的人声已经可以清楚地听见了。这时我的体力到达了一个极限，我有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拉一下身后的绳子，让上面的人把我拉上去。
但最后都咬牙忍住了这个念头。不可以在这里功败垂成。直觉告诉我，如果是真正的高手，是可以徒手攀登上来的。所以玉锦寨的防守并非是天衣无缝。
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山顶已经可以看见了。有一道山壁飞出一个很夸张的角度，只要能爬上那块山壁，就能爬到山顶了。
我看好了三个着力点，足够支撑我爬上去。只是因为这块山壁太突出，所以爬上去以后，脚是悬空的。我的体力已经快没有了，所以也不能在下面耗多久。
我一咬牙，攀上最后的绝壁。第一个着力点，拿下。第二个着力点，抓住了。我的脚也跟着开始悬空了。一瞬间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加在两手之上。加上手扣住山壁的地方，只有三根手指可以施力，变成我身体的全部重量大概都集中在几根手指之上。
这可怕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我迅速发力，越过第二个着力点。抓住了第三个着力点。结果一扣住我的心就凉了，因为是活动的。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支撑住我的身体重量，能支撑多久。但是现在也没有其它选择。
我扣住第三个施力点之后，一提气，开始向上面做最后的跳跃。
手上一松，那块山石被我从山壁上扣了下来。瞬间我的上升势头为之一滞，几乎要往下面跌落了。我已经看见山顶的风光了，好像有不少人。这时要拉绳子爬上去，实在是有点丢人。
当我感到无奈的时候，一根红绫从上面抛下来。我抓住它之后，上面传来很大一股拉力。瞬间把我提上了山顶。
到了上面以后，我一看红绫的主人居然是我的娘子花容玉。只见她满面冰霜，水汪汪的大眼睛杀气腾腾地瞪着我。
我傻笑道：“娘子你怎么来了？是来看风景的吗？”
花容玉没有发火，但是我知道她肚子里全是火。
花容玉说：“你倒是很勇敢啊！这么高的山，说爬上来就爬上来了。真是了不起。”
语气之酸，都快赶上传说中的话梅糖了。
我说：“我只是想向葛先生证明，玉锦山的防御并不是无隙可击。如果敌人有内奸在内策应，只要在夜间从这里扔下十条绳索，然后派一千名武功高强的士兵，从山底下爬上来。然后瞬间发难，攻占山顶控制整个玉锦寨的机关室。然后，再配合正面强攻，可以很快把玉锦寨拿下来。”
花容玉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是冷冷地说：“你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个试验，为什么非得自己冒险呢？”
春风小丫头在后面接话道：“就是啊！你难道想让我们小姐，刚新婚就守寡啊？”
花容玉轻叱了一声：“春风……”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像是一根木头的葛先生从旁边走过来，说：“对不起寨主，是我要和姑爷打赌的。因为有绳子保护，所以我相信不会出事。”
花容玉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不会出事就不出事了？”
夏雨在一旁说道：“小姐不要生气了。葛先生也是为了山寨的安全着想。”
我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葛先生的眼神很不一般，感觉她好像很喜欢这个葛先生。
花容玉也没有再发火下去。她拉着我的手，对手下人说：“你们都去忙吧。我们要单独呆一会。”
佳人这么在乎我，我是又高兴又尴尬。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花容玉拉着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
她轻声细语地说：“咱俩既然有缘结为夫妻，就应该互相体谅对方。你不问问我的心情，就随便做这么危险的事，是不是太没有组织性，没有纪律性了？我这个夫人，我这个寨主还怎么当下去？”
问题这么严重吗？我摸了摸后脑，现在才想到原来我犯的错这么严重！
我说：“我也很担心朝廷进一步的动向。玉锦寨如果势力发展得太快，难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当一个地方强盗容易，当一个全国反贼那就很难了。所以不如做一个无名的土匪。”
花容玉说：“我也知道这个害处。只是朝廷积弱，奸佞当权、民不聊生。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落草呢？我爸当年本是水军将领，结果被贾似道这个奸相陷害入狱。几乎就要被问斩了，幸好被我母亲及时劫狱救了出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来到这里占山为王。我爸当初几经苦战，才稳定这周边的形势。然后才建造七子连环营、朝天坑、滚地雷和山顶这些建筑。不想与朝廷为敌，只是希望在天地之间能有一块地方让自己容身而已。”
我向着玉锦山上的建筑群望过去，只见雕廊画栋、庭院深深，一副繁华景色。
我说：“你爸爸是不是叫程玉明？”
花容玉说：“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邵则告诉你的？”
我说：“我是听鲁荣临死前，喊出这个名字的。”
花容玉听到鲁荣的名字以后，说：“对了鲁荣真是你打死的吗？”
我说：“不算是我打死的，应该是被你的滚地雷压死的。”
花容玉说：“当时情况真是惊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升天的。如果早知道你已经回到主寨了，我就不使用朝天坑了。”
我与我的娘子，两个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轻声慢语，细细聊来。这个别情景突然让步我生出：人生真是幸福啊！
我说：“战场上战机稍纵既逝，当军队的主帅，也顾不了那么多。对了娘子，你父亲前不久刚过世。那你母亲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她啊？”
一听到母亲两个字，花容玉马上就悲从中来，眼中闪出泪光，轻声说：“我一出生下来，我妈妈就过世了。”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看我娘子心情太悲伤了，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转移话题道：“对了娘子，我既然已经从山底爬了上来。那别人也一定可以做到。你要怎么加强这个位置的防御啊？”
花容玉说：“只要设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岗哨就行了。这三面山崖的长度并不算太长，有三十个人足够了。每个人站三个时辰，只要四班就可以了。”
我说：“再给他们配上点滚木擂石，如果看到哪个傻子从下面爬上来，只要从上面扔下去，就可以了。”
花容玉说：“这个漏洞其实我也有想过。只是就算爬上来少数几个高手，不能左右大局。如果想要爬上来大部队，那就有难度了。因为不是战时，所以我还没有对这里做具体的计划。”
我看着这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谈起兵法，侃侃而谈。真是让人惊奇。
这时夕阳西下，在山顶观落日，很是壮观。我抱着我的娘子，慢慢融入落日的余辉当中。一种非常祥和的感觉，充满整个天地和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