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昨晚和小牙同寝一室的汉斯先生，倒是早早的就醒来。乒乒乓乓地穿上他那身沉重的行头。小牙，听见了房间里的响动，才醒了过来，睁开睡眼，正望见汉斯先生把长剑别上腰间。
“先生早。”小牙揉着眼睛问候道。
“小牙兄弟，早。”
“先生，您这么早就要离开了吗？”小牙望着汉斯行色匆匆的样子，问道。
“是的，小兄弟。昨天晚上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汉斯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七八枚银币，放在桌上。“这些就当作是付房钱。”
小牙瞥了一眼桌上的几枚银币，内心不无失望。他原想着，至少会有两三个金币的。却不想，落差竟如此之大。但他也不好意思把内心的失望表现出来，倒是一脸客气地说道：“先生，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这钱您还是收着吧。”
汉斯一副凛然，断然道：“这钱我昨晚就说好的，你还是收着吧。”
也不等小牙起床，汉斯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先生，您不吃完早餐再走吗？”
汉斯掉过头来，说道：“我要办的事情很急，来不及吃早餐了。小牙兄弟，昨天晚上，真的是谢谢你了。”
说着，便迈步走出了房间。
送走了汉斯先生，小牙慢吞吞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做早饭。现在，埃克先生不在，他也心疏意懒起来。草草地弄了点吃的，随便糊吞几口。
接下来的一两天，小牙的状态一直如此，悠闲倦懒。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三天后的傍晚，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小牙，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咯咯的马蹄声。他脑中一激灵，即刻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地奔下楼去。
就在他开门迎主的当口，听见埃克先生兴致勃勃的声音。
“小妞们，咱们到了。”
随即又传来一阵嫣然笑声。
小牙打开门，果然看见意气风发的埃克先生，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正左搂右抱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
小牙定睛一看，这马车也不是原先那辆寒碜的马车，而是一辆豪花的四轮马车。车夫是个红鼻子老头，正喏喏地从埃克先生的手里接过他的工钱。
“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再过来，把小妞们接回城里。我会付你双倍的钱。”埃克先生对车夫说道。
“先生，很乐意为您效劳。”唯唯诺诺的车夫，恭维道。
埃克先生随后便左搂右抱着三个姑娘，喜笑颜开地望着开门的小牙走来。
“小牙，快去准备晚餐。晚上，我要把这小妞们都送到天堂去。”
那些姑娘们一听这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表情轻浮地娇嗔道：“你个老色鬼。”
平日脾气暴躁的埃克先生，这会儿显得非常温和。对姑娘们的辱骂毫不在意，依然笑呵呵的，把脸凑过去，要强吻那个骂他是老色鬼的姑娘。
小牙不知道埃克要如何才能把这些女人送上天堂，他诺诺地应了一句：“是的，主人。”便去厨房为主人以及他的客人们准备晚餐。
一下子来了三个客人，小牙毫无准备。好在储物室里存放的食还很充足。要不然，真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小牙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而这段时间里，埃克先生始终和那三个姑娘呆在他的房间里，吵吵闹闹，打情骂俏。
小牙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上楼去请他的主人及客人们下来用餐。他很不安地走到主人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正声道：“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屋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埃克先生敛起笑声，应道：“知道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埃克先生带着三位姑娘，鱼贯地走进了餐厅。
埃克先生很少接待客人，而像现在这样，一下子就来了三个客人，更是始无前例。他那间小小的餐厅里，简直快容不下这么多人了。小牙很识相地把位置让给了埃克先生的贵客，自己躲在厨房里随便吃了几口。
这时节，夜幕垂落。喝足吃饱的埃克先生，在餐厅里大声地叫唤小牙。
小牙急忙放下手上的活计，闻声而至。
“主人，有什么吩咐？”
埃克先生拍了拍围在他身边的三个姑娘中，年纪最轻的一个。豪爽地说道：“这个，就是我对你的奖赏。今天晚上，她就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小牙怔了一下。他要一个大姑娘做什么，原本想，主人回来时，能捞到几枚钱币。一个大活人，他又不能拿去卖钱，这算个屁奖劢。
但是小牙断不敢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谦卑地说道：“给主人看家，是我应尽的本份，不敢要什么奖赏。”
小牙的奉承并没有让埃克先生高兴，反倒让他有些生气了，气冲冲地说道：“她可是‘春风楼’里的头牌姑娘，你还是个处男，我不能找个随随便便的货色来委屈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她弄到这里来的。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总之，晚上她就是你的人！我晚上要办事情，你不要来打扰我。”
小牙不敢再顶撞，应道：“是，主人。”
随后，埃克先生便左搂一个，右抱一个，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
厨房里就只剩下那个“春风楼”里的头牌姑娘和小牙两个人。
那个姑娘轻移莲步，扭着细腰向小牙走来。绵软如丝的玉手，轻轻地抚弄着小牙的背部，细声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啊。”
小牙只感到身体一阵奇痒，闪电般地移开一步，不安地说道：“我今年十六。”
那姑娘掩嘴巧笑，曼声细气地说道：“我今年才十八，没大你多少，跟了我也算不委屈。”说着，便向小牙靠近。
小牙急忙后退了一步，急声道：“姑娘，你先等我一下，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那姑娘一听，也就不再纠缠，骚姿弄首地坐定。
小牙这才松下一口气，开始慢慢吞吞地收拾起来。
“其实，你主人对你不错。好多大户人家的下人哪里享受得到这样的待遇。”
小牙一边收拾，一边随口应道：“埃克先生是不错的，就是脾气急了一点。”
虽然小牙，有意放慢手脚磨磨蹭蹭，可是没多少功夫，还是把厨房和餐厅都收拾干净了。他的心里一阵紧张，非常害怕那个姑娘会再揉他的背。可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借口脱身，或是把她支走。只好无奈地走到她的跟前，低声道：“好了，现在跟我来吧。”
小牙拿着蜡烛，在前边引路。那个姑娘在后面，细步跟着。一走到楼上，就听到主人的房间里传出的一阵阵怪声。像是呻吟，又像叹气。直听得小牙的内心一阵惶恐不安。
小牙推开门，带着身后的姑娘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刚把蜡烛放到桌上，身后的姑娘果然热情似火的扑了上来，一边揉着小牙的身体，一边剥他的衣服。吓得小牙像只螃蟹一样，挣扎不已。好不容易才挣开了那个姑娘的纠缠。随即满脸通红，神情严峻地说道：“你要跟我睡可以，可不能这么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就下楼睡餐桌上。”
小牙的反应倒让那个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她怔了片刻，随即缓过神来。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侮辱似的，努着小嘴，气势凶恶。撇下小牙，大步的走到床前。剥掉了衣服，一头钻进了被窝里，不再理会小牙。
看到那姑娘安然躺定，小牙吁出了一口长气。他哪里敢躺到床上去，一直守着蜡火，坐在桌边。
隔壁埃克先生的房里怪声不断，大约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渐渐平熄下来。可是安静了不到一刻钟，又是怪声大作，如此反复不停，闹得小牙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用双手捂住耳朵，然后像小猫似的蜷缩在地板上，地板冰凉，可是一直坐着，实在让人更受不了。
一直到深夜，隔壁传来的怪声渐渐地有些模糊起来。小牙的脑海里隐隐地被一层模糊不清的睡雾笼罩。可是，没一会儿，他又被冻醒。醒来后，就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怪声。这一夜，显得漫长无比。
小牙最后一次醒来，是因为隔壁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尖叫。那声尖叫无比尖锐，凄厉，使人想见，传说中飘荡在墓园里的鬼魂。可是随即就消失了，黑夜里一片寂静，就连那接连不停的怪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小牙被这尖声吓了一跳，就连躺在床上熟睡的那个姑娘也被吓醒了。
“什么声音？”那个姑娘神色紧张地问道。
小牙回神后，略略思索了一会，然后不以为然地道：“没事，你接着睡吧。”
那姑娘直起上身，脸色狐疑，侧耳凝听了半晌，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随即又放心地躺下。
小牙抬起头，看到窗户隐隐地透进朦胧的白光，想必已经是黎明时分。他已经没有一点睡意了，而且坚硬的木板硌得他身体一阵酸疼，于是就坐起来，在渐渐稀薄的暮色中，等待朝阳的升起。
天一亮，昨晚和埃克先生共寝一室的两个姑娘便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小牙的房中。二话没说，拉起熟睡中的那个姑娘，嘴里不停的说道：“快走，快走，快走。”
突然醒来的姑娘被她的姐妹们弄得懵头懵脑的。坚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嘟哝道：“姐姐们，怎么了。”
那两个姑娘一个撑着她的身体，另一个拿起衣服帮她穿上，嘴上连连道：“别问了，快走，快走！”
随后，便拖着衣带不齐，神情愕然的姑娘，惊慌失措地奔出了小牙的房间，脚步凌乱地奔下楼递，像是遇见了鬼似的逃之夭夭。
小牙望着这一幕，一脸的愕然。
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过去之后，整间屋子陷入了一阵，让人感觉沉闷的寂静。静得就仿佛是午夜的墓园。
小牙心中虽然疑惑重重，可是也不敢冒然地推开他主人的房门，进去询问。埃克先生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就是他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这无疑会招来一顿痛打，尤其是他每次带了女人回来的时候。
于是，小牙按下好奇，开始下楼给埃克先生准备早餐。
直到他做好早餐，依然没有听到埃克先生的房间里有任何的动静，小牙这才对异常的安静产生了难以扼制的怀疑。
埃克先生从来都没有赖床的习惯。每天这个时候，总是埃克先生的破口大喊，把小牙从美好的梦乡中唤醒。可是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呢？
经历一番焦躁不安的等待，小牙决定冒险去主人的房间里看一看究竟。
小牙提心呆胆，轻轻敲了敲埃克先生的房间，细声道：“主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牙略略提高了嗓门。
“主人！主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房间里依然毫无声息。
小牙心头一凛，蹙紧眉头，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埃克先生正躺在床上，看起来还在熟睡中。
这可把小牙吓了一跳，他刚想转身退出，可是旋即又止住了脚步。
埃克先生早年在雇佣军团里服役，虽然退伍十多年，可是还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性，即使是在熟睡中，稍有风吹草动，也会立马就醒过来。眼下的这种状况，明显十分反常。
小牙又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慢慢地向床边靠近。
埃克先生盖着被子，又目紧闭，对小牙的靠近浑然不觉。
小牙鼓足勇气，一径走到埃克先生的床前。
埃克先生的气色不怎么好，可以说毫无生气，苍白没有血色。
“主人，主人。”
小牙凑近唤了两声，可是埃克先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牙又壮着胆子推了推埃克先生的身体。
埃克先生僵直地微晃了一下，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牙心头一寒，随即想道：“难道主人死了！”
一念及此，小牙脸色刷白。他哆哆嗦嗦地探出手去，把指头伸到埃克先生的鼻翼处探了探鼻息。
当他的指端触到埃克先生冰凉的鼻翼时，身体登时凉了一截，四周的空气，仿佛像冰寒透骨的冷水一样，将他紧紧包裹！
“真死了……！”
小牙吓得急忙缩回手臂，连连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