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两枚，三枚……”
夜深人寂。
在烛光摇曳的小房间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蹲在地板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地将地上的钱币一枚枚数进身旁的一个瓷罐里。
数钱的是一个年纪在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小牙。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没有任何美好的寄意。只是因为，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被牙齿咬过的整齐伤疤。他的主人，便给他取了小牙这个名字。
小牙的身世凄苦。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最早的记忆来自于三岁。那时，他是一名豢养在笼子里的奴隶。他在笼子里，用漠然无措的目光打量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们。外面的人也在看他，用各种目光看他。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 当时，他才三岁。没有人会愿意花钱买一个三岁的奴隶回家。他们更愿意花同等的钱买一条小狗或是小猫回家。所以，小牙当时的生命在这段短暂的岁月中，是岌岌可危的。奴隶贩子，已在心里盘算着要把他抛到荒野里自生自灭。因为，没有人愿意出钱买他，而奴贩子却还要贴补他一日三餐的食物。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可是后来，他现在的主人——埃克先生看上了他。不，不是看中了他，而是被*无奈买下了他。
那是一个睛朗的早餐。埃克先生口袋里揣着十五枚金币在奴隶市场里跺来跺去。埃克先生年轻时是一支雇佣军队里的工程技师，他跟随着顾佣军团出生入死，东奔西跑，没有家庭，孑然一身。在四十岁上，因为负伤引退。口袋里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便准备来这里买个机灵些的奴隶，也图一个老有所依。
这是有点小积蓄，而且又没有亲人的顾佣兵们年老时通常会选择的道路。
他在奴隶市场里逛了很久，却一直找不到合意的。那些奴隶在他眼里，不是长得太倒霉相，就是一副弱智相。总之，金币在他的手上，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些金币交到那些奴隶贩子手上。
埃克最终跺到了关着小牙的那个笼子前。他看了一眼关在笼子里的小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朝他啐了一唾沫，气汹汹地自语道：“你才这么大一点，谁会买你。早晚是要被扔到荒野里，成为幻兽们的腹中餐。”
那时候的小牙并不清楚埃克说这话是在诅咒他，更加不会从他的话语间，听出自己行将变成现实的可悲下场，竟还傻乎乎地朝他微笑。
埃克可不想在这弱智儿身上浪费他宝贵的时间。旋即扭开头去。
在小牙旁边的笼子里关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埃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男孩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朝奴隶贩子喝道：“喂！这个要多少钱？”
奴隶贩子瞥了他一眼，并不是太热情地回道：“三十个金币。”
埃克一听，顿时暴跳起来。
“就这么一个傻小子，你居然卖三十个金币！你们从贫民窟里把来弄来的时候，肯定花不到十个金币。”
奴隶贩子又瞥了埃克一眼，冷漠地回道：“把他弄来以后，我们要交上一大笔税金的，先生。”
“那也不用三十个金币这么贵吧。”
奴隶贩子略略沉思，然后张口道：“二十五枚金币，不能再少了，你要是还嫌贵，那就到别家去转转。”
埃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一共只有十五枚金币。想买下眼前的这个奴隶，还差一大截呢。可是埃克并不想就此放弃，他沉思了一会，笃定地喊道：“十五个金币，我就买下他！”
奴贩子瞥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关着小牙的那个笼子。
“那个怎么样，我可以打个折，只收你十枚金币。当初我把他弄来的时候，用了三个金币，交上税金，成本一共要九个金币，我只挣你一个金币。”奴隶贩子看埃克还有些犹豫，又说道：“这可是上哪都碰不上的好买卖。”
埃克望着关在笼中的三岁稚童，咬了咬牙，斩截说道：“五个金币，一分不加！”
埃克摸透了奴隶贩子的心理。他弄来这么个没人要的东西，肯定也是一时失手，现在正苦于没法脱手。五个金币的价钱虽说是赔本生意，可也总比血本无归强！
奴隶贩子想了一会，咬定道：“好，成交！”
于是，小牙现在的主人——埃克先生，就以五个金币的低廉价格把他买了下来。
当然，买下之后，埃克先生就后悔了。因为这小家伙不仅什么事都不能做，还成天要吃要喝。他也想过把这个小累赘扔得远远的，让荒兽吃了。可是，又心疼那五个金币，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他拉扯大。
渐渐长大的小牙，每天都要受尽埃克先生的呼来喝去。稍有些不让他满意，便是一顿痛打。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无时无刻不想逃离他的主人。虽然这种冲动是那样的强烈，可是小牙十分清楚，自己现在如果离开了他的主人，那日后的人生，将落入更加黑暗的深渊。他可能会迫于生计而成为杀人犯，抢劫犯，然后在众目睽睽这下，吊死在绞刑架上。
想要少挨痛打的方法就是处处顺着他的主人。虽然，小牙并不是诚心实意的，可他对主人的照顾可谓兢兢业业，无微不致。当然，他可不想永远这么低声下气地活下去。他的心里另有一副盘算。虽然，他的打算或者说是理想，听起来十分疯狂，不切实际。可人总是要有理想，才能兴趣勃勃地活下去，不是吗？
说起来，这理想，也是埃克先生给他的。
小牙的主人，埃克先生除了喜欢女人，另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酒了。每次，他在自家的餐桌上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便把小牙叫到身边。然后滔滔不绝地向他吹嘘自己年轻时，在雇佣军团里的光辉事绩。小牙总是表现出百分之百的热情来聆听他那些发霉乏臭的陈年往事。并非因为好奇，只是为了逃避痛打，以及讨好的奖赏。
兴头十足的埃克先生，鉴于小牙的良好表现，总会豪爽地掷来一两枚银币作为对他热诚态度的奖赏。而这些日积夜累的银币，筑起了小牙心中那座金碧辉煌的理想之塔。
积筑的过程十分缓慢，可是小牙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高塔一砖一瓦地建成。
铛！
随着最后一枚钱币稳稳地落进瓷罐里，小牙始终紧绷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共是一百零六枚银币，还差两百四十四枚银币，我就赞够三十五枚金币，大功告成了。”小牙欣喜若狂地喃喃自语道。这是他七八年来，一分都舍不得花的全部积蓄。他要用这些积蓄，来改变自己的一生。
“等我攒够了三十五枚金币……”
就在小牙的思想刚刚展开欢欣的翅膀，飞向他心中那片美好的未来时，一整痛苦的喘息声从隔壁主人的房中传了出来。
“不要……不要……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小牙年纪尚幼，并不知道声音背后的神秘，只觉得有些吵嚷。并且，对这噪声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而报怨不已。
他咕嘟着小心翼翼地藏好他的小瓷罐，然后脱下衣服爬上了床。
隔壁房中不停地传来奇怪的噪音。可是，小牙用被子捂住耳朵，最终还是坚难地入睡了。睡梦中，天上不停地断下一枚枚金灿灿的金币，他双手捧着心爱的瓷罐努力地想接住掉下的金币。可是金币就是不往他的小瓷罐里掉，急得他直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