龅牙鬼和老瘸子鬼押着蒋老婆子,周小妹带着两个小鬼,一干阴差浩浩荡荡地来到奈何桥头。
口哨鬼淘淘抬头问周小妹:“小姨,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妈妈呢?”
周小妹道:“妈妈就在桥那头,淘淘乖,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哦。”
我小声问道:“真不让蛇姬下来送送?好歹人家母子一场。”
周小妹叹了口气,道:“蛇姬姐姐说,她的身份不方便下来,而且她来了可能会舍不得淘淘和宝儿过桥去。”
我:“这家庭伦理剧整的,妹子你舍得这小鬼?”
周小妹:“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对于他们来说,能去转世投胎便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下辈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个普通人了。”
有时候,幸福就是最简单、最平淡的人生,也许只有死过以后才会明白,什么金钱、权力、欲望,随着死亡全部烟消云散。争了一辈子,最后每人都只换了一碗五味杂陈的汤。
孟婆子盛了两碗汤,递到两个小鬼面前。口哨鬼很疑惑的问周小妹道:“小姨,这是什么呀?好喝么?”
周小妹含着眼泪道:“好喝。淘淘乖,喝了这个,就可以去桥那边找妈妈了。”
孟婆汤散发着清香,小孩子口馋,最终没抵挡住诱惑,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口哨鬼喝到一半,皱着小脸问道:“怎么越喝越苦啊?小姨……”
周小妹忍住悲痛,,跪下来半劝半用强的将碗推进口哨鬼的小嘴边,咬着下嘴唇道:“淘淘听话,把汤都喝了,一点都不苦,啊!”
口哨鬼被勉强灌下去整碗孟婆汤,咂了咂嘴,说:“小姨没骗我,最后一口好甜呢!真好喝!”
周小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搂住淘淘,泣不成声。小鬼不明就里,两只小手揽住周小妹的脖颈,说道:“小姨你怎么了?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
周小妹呜咽着道:“一会儿,一会儿就能见到妈妈了。淘淘你以后要开开心心的,下辈子你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小女鬼宝儿捧着那碗孟婆汤,不知所措。小女鬼聪明得很,已经猜到了事有蹊跷,抬头问蒋老婆子说:“妈妈,我也要喝么?”
蒋老婆子自然知道喝了汤才能过桥的道理,眼含热泪道:“喝了吧,然后带着弟弟去那边玩儿,你要照顾弟弟呀。”
小女鬼歪着头,问:“妈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蒋老婆子苦笑的看了看押着她的二鬼,说道:“妈妈还有些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找你们。那边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下辈子,不用在受苦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啊,小女鬼茫茫然的点点头,端起碗来慢慢将汤喝了下去。
不一会儿汤力发作,两个小鬼灵动的眼睛渐渐变得迷茫。口哨鬼淘淘指着我们,张大嘴巴也不只想说什么,两只手胡乱抓着,像是在找什么。一脸泪水的周小妹将他那个哨子拿给他,小鬼叼在嘴里,却又忘记了该怎么吹,只是很满意的笑着。
我回头用眼神寻问二无常,黑无常摇摇头道:“不行!亡魂不得带着外物去投胎,会引起阳间的混乱。”
周小妹只好对小鬼说:“这个哨子留给小姨做个纪念好不好?桥那边,妈妈不用吹哨子也会在你身边的。”
小鬼用尽最后一点儿清醒的神志,将口中的哨子交到小妹手中,渐渐变得十分木然,恬静得像一丝淤泥不沾的藕。那个曾经活蹦乱跳,折腾死鬼的小厉鬼彻底消失了。松下一口气的我,鼻子不免也有些酸,忙拉过小女鬼宝过来,将两个懵然无知的孩子领上了奈何桥。
跟所有亡魂一样,踏上了奈何桥,小鬼们很自然的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对身后一大群送行的鬼一点儿留恋也没有。
我琢磨道:“咱们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啊?毕竟这也不是一般的亡魂,算是咱们自个儿家里鬼了。”
小偷儿词穷了一阵儿,道:“一般告别都该说什么啊?跟他俩说‘撒油那拉’他们也得听得懂啊?”
“配合一下现在的气氛,唱首歌吧。”我清清嗓子唱道,“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一排拳头招呼过来。
两个小鬼只是下意识的手拉着手,一同消失在石桥那头的雾霭中,轻轻一声水响,再也不见了影子。
蒋老婆子长出一口气,道:“他们这就……转世投胎去了?”
众阴差都点头,老婆子转过身来,俯身跪下去,对着我们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道:“多谢各位成全,老婆子我这辈子再无以为报,请各位受了这礼吧。”
一众鬼站在这里却不该说什么。老瘸子鬼哗愣愣将老婆子套上,不温不火的押着她走了,奈何桥头又恢复了平静。
我挠挠头,道:“咱这算是做好事儿吧?也不知道地府有什么奖励机制没有?”
黑白无常瞪我一眼,道:“阴差当值,哪有什么好事坏事之分?阳间凡人的生离死别,跟咱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以后你少管闲事!”
我两手做枪,向下比着做鄙视状:“没良心的鬼玩意儿。切,有钱难买爷乐意!”
孟婆子收起碗来,道:“这都是命,天下人的苦难,也只是恶因种恶果罢了。咱们又不是如来佛祖,如何顾得了千千万万人的忧愁恨怨?”
这老婆子说话总是有那么点儿禅机。恩,下回有机会上西天问问释迦牟尼老哥,你们普渡众生渡了这么多年,天下人闹心的事儿怎么越来越多?西天上访投诉电话多少?
事情告一段落,虽说又落下来许多疑问没打开,但小鬼们总算有了个美满的结局。众阴差跟二无常告别,准备回小别墅。白无常突然想起个事儿来,忙道:“北周北周(别走别走),阴差楞生鸡额……”
黑无常:“哦……对了,刚刚我么你才知道,阴差令升级改造完成了,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事儿。以后,将死之亡魂会提前在阴差令上以绿色标示出来。这样咱们就可以打个提前量,去接引亡魂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被动。”
我摸出阴差令翻着:“就是那个为了防止亡魂再丢失,技术部研究出来的坑爹新技术?能提早多久知道啊?要是死之前一个月就亮了,我们得跟人家屁股后面转30天?”
黑无常给我了一巴掌:“你就贫吧你!今天冲撞阎王和崔判官的事儿我看你怎么善后,还有心思管这些?——具体会提前多长时间不一定,根据各亡魂的情况而定,反正就是绿点儿亮了这人差不多就该死了——下次点名的时候崔判官会出条例,规定阴差对亡魂随死随拘,不得再延误日子。先跟你们打声招呼,有个准备,你们这里不能再出岔子了!”
我又把死鱼眼一通臭骂,也不知道姓崔的今天该恨我恨成什么样,反正我以后得离他远点儿,别再落他手里。官大一级压死鬼啊,说不好一个不留神他就把我发配拉磨去了。死鱼眼下班回家,应该会疯狂钉小人诅咒我。
回到小别墅,蛇姬正望眼欲穿地等着我们呢,她一开始狠心不打算去送小鬼,但我们走后没多久她就后悔了。可苦于没有阴差领路,去不得阴曹地府,只好一个人(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我们一回来,她得知两个小鬼都有惊无险的投胎去了,才放下心来,压了大半天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得像个丢了孩子的小媳妇。
周小妹跟她说了下面具体的经过,蛇姬很惊讶于我有勇气顶撞阎王爷和崔判官,她很由心的说:“为了我儿子和儿媳妇,我道要跟9527你说声谢谢。说吧,想要什么,姐我不能光口头上说谢你。”
“真的?什么都行?”我满心欢喜。当然,比较龌龊的想法也只能停留与想法了,我怕说出来老妖精灭了我。“那个……我原来那间屋还给我就行,狗窝是给狗睡的。”
哪知蛇姬一摇头:“不行!我这些天动了真气,你那屋我得长期占用。我都说了把地下室给你收拾一下嘛。”
我连忙摆手:“别介了!还是狗窝吧。我吸纳在跟那垫子有感情了。”碎尸地啊,打死我都不带住的。
蛇姬想了一下,道:“那这样吧,崔钰要是找你的麻烦,我替你出头。”
想罩着我?拉倒吧,老妖精你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天一个天雷把你劈成蛇干,我们可别跟着遭殃就行,大伙儿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