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凌晨四点钟被手机的“嗡嗡”震动声吵醒的。
手机通讯不可否认是人类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创造之一,它给人类带来无限的快捷,让生活更加缤纷多彩,却也带来了形形色色的烦恼。
在四点多的凌晨被人吵醒,恐怕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皱眉,但是,生气归生气,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应该明白,这种时间来的电话,若非打错了,便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发生,并且和你有关。否者,那个敢在这个时间点上冒着被痛骂的危险扰人清梦。
我生气的瞪着桌子上荧光闪烁、不停晃动的手机,大约迟疑了十多秒,这才懒洋洋的伸过手去,捞过手机。在这一片黑暗的卧室中,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彩光顿显刺眼无比,我快速的眨动几下眼睛,稍微拉远了点手机和眼睛的距离,这才看到屏幕中显示的电话号码。
那号码,竟然是本地的固定电话号码。刹那之间,我便想到自己搬来这个城市才一个多月,在此地认识的人并不多,除去公司的几个同事之外,我这个外来人,几乎没人问津。况且,对方以固定电话打来,更让我无从判断他/她的身份。
我干咳了一下嗓子,用力的按下了接听键,准备发下脾气。即使不发脾气,也要表达一种不满的情绪给对方知道。
“你哪位?”我黑脸粗气、不礼貌的叫道。
“长风,是我!”电话中传来一个十分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
我已经说过,我来这个城市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是很多,对方如此回答,显然和我极为熟悉,否者断然不会如此回答。我自认听力和记忆力很好,这个嗓音陌生之中夹杂着几分熟悉,但是,我确实猜不出是哪一位朋友。
我愣了十多秒钟,对方也是不再言语。我深吸一口气,随即想到了这声音的主人。只是心中略带疑问,我急切的问道:“老朋友,你在哪?”
他有点吞吞吐吐,似乎有难言之隐。过了半晌,才回答我,“在汽车中心站广场。”
我做事果断,急忙叮嘱他,“你呆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去接你。”
过了七八秒,才听到他回答:“好吧!”语气之中甚是无奈,给我的感觉是他应该遇到了麻烦,正处于很不好的一种境地。
我挂上电话,一分钟之内已穿戴整齐,大致收拾了一下,转身便出门下楼而去。
如今这个时间点出租车很少,我等了约有十多分钟,总算拦到一辆车。凌晨时分,路上行人、车辆稀少,那出租车速度飞快,呼啸间便穿越过几个路口,可是我仍闲它跑得太慢。
我性格直爽,做事讲究雷厉风行。脾气也是坏的不行,除了亲人外,几乎没人敢在这个点上吵醒我。若是有人,我早已经恶言相向,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个人就是特例之一,而他就是—郭飞。它不仅是我的中学好友,和我还有点亲戚关系。我们相识二十多年,是无话不谈的挚交兄弟。对于我来说,他什么时间吵醒我都没有关系,我反而会很高兴。
郭飞的老家在一个叫做郭家庄的地方,和我的家乡宿寨相距七八公里。
郭飞少年时期就表现的和同龄孩子大有不同,除去童心未泯外,特立独行、思维跳跃,胆子也是大的惊人。在那时这些倒也不算什么,若是在如今早被划为多动症的范围了。而我—徐长风,却是恰恰相反,由于自身和家庭的原因造成我很是自闭和自卑,甚至于不敢抬头看人。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静静发呆,思考一些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孩子们为什么喜欢打架?人为什么不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用现在的话说,是早熟。
于是好多人会产生疑问,为何我们的性格如此迥异,却能成为好友玩伴呢?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二十多年,始终思量不透。久而久之,我便对问的人说:这是命运、是缘分吧。
命运和缘分无可捉摸,却又无处不在。
郭家庄地处河南漯河市东北方向,毗邻许昌市和周口市。这个村庄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因好笑之极,因为在那个年代市级、县级(如今是召陵区)、镇级行政部门、教育部门等处的很多掌权者都是来自郭家庄。特别在我们哪个镇,几乎所有部门都在郭家庄一系人马控制之下。如我上学的初中,从校领导至普通教师,无一不是出自郭家庄,以好事者皆称郭家庄有龙脉云云。但是,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八九分玄机,不外乎裙带关系、任人唯亲罢了。
郭家庄却也真的人杰地灵,虽地处中部平原地区,庄里庄外景色秀美、绿意怏然,让人叹服不已!郭家庄由两方水塘将村子东西分开,北部靠着一条狭长的沟渠(如今已经干枯无水),西北至东北是漯河市第一大河沙澧河的防护大堤。因为河堤高出地面五、六米不止,便形成了外人眼中郭家庄依山傍水的绝佳风水格局。
郭家庄人才辈出,涵盖很多行业领域,其中以郭家舞狮最为有名。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于郭家舞狮队的兴起,方圆千里内大兴舞狮之风。郭家舞狮技艺超群、远近闻名,在漯河地区也是一枝独秀、一时无两,在国内比赛中屡获殊荣。
舞狮历史悠久,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更多的是耐人的体力,所以但凡狮队成员,无不是武技卓然的练家子,最差者也是身强体壮,会那么两手真功夫。
说了这么多,似乎和故事没太大的关系,其实不然。郭家庄是我习武的启蒙之地,也是我和郭飞初识的地方。另外,郭家庄在我的故事经历中时常出现,所以要在此稍作介绍。
郭言武老人是郭家狮队的创立者,也是整个队伍的武术教练、总班头。郭言武年少时便游历四方,学得不少的国术武技,拳脚功法,尤其擅长五形拳法和太极拳法。那时他虽七十于岁仍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煞是超然。据传,曾有南地高手慕名而来,欲和他一较高下、切磋技艺,他笑而不答,将院中闲置的磨盘双石轻轻托起掷于院外,那南地高手抱拳而走,不敢言战,他的功夫由此可见一般。
我对郭家庄如此了解,还有一个原因,我姥姥家就在郭家庄。我幼时体弱多病,身材矮瘦(当然如今长得也不很威风)。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将我带至郭言武处学艺,她不求我学有大成,只是希望我可以身强体胖,健康成长。
那次的拜师会我终生难忘,我的一生也因此而改变,更加的灿烂多姿。
“大伯,你看看长风这孩子,身子总不大好,您能不能费心调理他一下?”郭言武虽然年纪较我姥爷大了许多,却也是同辈,所以母亲称其为大伯,而我自然应尊其为姥爷。
“长风,给你姥爷磕头。”母亲轻轻的在我的肩膀推了一把。我却有点认生,十分抗拒,并没有任何的行动,依旧是沉默不语。
一个人的脾性大多在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便会奠定,我性情孤傲,那时便初露端倪。
“伯,你看小飞怎么样,让他跟着你学吧?”未等母亲有所反应,便听到背后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两三步的时间,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妇牵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我的左手侧。那孩子极为乖巧,“噗通”一声跪在郭老的面前,口称“爷爷”,叩头而下。
他留着当时颇为盛行的“茶壶盖”发型,穿着一身红绿相间的小薄袄,脚下是一双精致的小黑皮靴,显然家庭很是殷实。
我还没细想,便被母亲用力一推,踉跄之下,又被母亲按着右肩跪在地上,我这才不情愿的叩头,叫了一声姥爷。我抬起头,不自觉的向左侧扫了一眼,看到那被叫做小飞男孩子露着一口小白牙向我发笑,他一笑,便露出了俩个可爱的小酒窝。
“好了!都起来吧!”突兀之下,一声炸雷般的喝叫传来,我一个颤抖,心脏惊跳不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郭言武老人说话,因为陌生,加上我胆怯了几分,一听之下便要起身。那小飞显然被家人叮嘱多次,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恍惚中似对我大有深意的笑了笑。母亲来之前也曾叮嘱过我,让我不能随便起身,只是我早忘的不知去处了。那小飞一笑,却刺激了我倔强的心。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我赌气的想到。
郭老哈哈大笑,一步走到我们面前,铁钳般的双手对着我的脑袋、双肩一阵揉捏,然后对小飞也是如法炮制一番,这才快速退回到他那高大的太师椅上。我们这才被彼此的母亲拉了起来。我此时才发现,那小飞竟然高出我半个脑袋,顿时一阵失落萦绕在我的心头。
“哈哈!这两个兔崽子都很不错,很好,很好啊!“郭老言语豪气,也不顾母亲二人脸红羞怒,继续说道:“聪明伶俐,知尊卑长幼,长大以后肯定也是宅心仁厚,料想也不会走上歧途,倒也是可以跟着我,学我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