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们两个人招了招手,我们赶忙跑到他的面前,他对我们又是一顿揉捏、观察,说道:“古人说的好,一旋(在我们那指头发围着它长得那个点)硬,两旋拧,果然不假啊!呵呵!这小飞一个旋,硬气天成,骨格清奇,学武最佳,他学点武术,以后定然会有一番作为,正应其名字一飞冲天之意。好的很啊,哈哈!”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母亲,犹豫道:“长风这孩子,脾气太拧,两个旋啊,呵呵!”他那钢铁般的大手再次卡着我幼小、稚嫩的脑壳,晃了晃,又道:“他骨格不是太好,身体也差,并不是学武的好材料……不过勤能补拙,他要是坚持练习,也能弥补先天不足。现在能够坚持学习的孩子真的太少了,唉!”
他瞅了一眼郭飞,大概也在担心他会不会坚持到底、勤加苦练。郭老做了一个让我们回到各自母亲身边的手势,继续说道:“风,无形无相,让人无从琢磨。我看这孩子……说不好要坎坷半世、命途困苦,以后也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后来才知道郭老不仅拳脚功夫了得,也精于五行相卜、奇门易数。母亲听他如此一说,大是惊骇,“那该怎么办?大伯,要不你给他改个名字吧?”
郭老叹气道:“唉……改不了了,人的命,天注定。他性子已成,改掉名字也没办法了。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尽力就是,他以后的路还很长,要靠他自己走下去的。”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不比过去,不用拜师什么的,以后只要这两个孩子愿意,我就将身上的所有本事都传给他们,能够学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郭老对我的一番评价,我当时肯定不知其意,这些是母亲在随后的岁月中一点一滴的讲给我听的,加上我的记忆辅助,这才还原出当时的一切。因为他的一番预测,使我更加勤练武技,终有今日的小成。记得那次被母亲拖拉着离开时,我曾回头一瞥,看见阳光下始终对我微笑的白发老人,笑容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无奈和怜惜。
好多朋友问我,姓名真的可以决定人的一生吗?我的回答是我相信一部分。姓名也是人命运的一部分。而命运是必然加偶然的综合体,姓名或许是偶然。另外,姓名是偶然的观点在故事结尾是有一番讨论的。
这就是我和郭飞的第一次谋面,短暂、无言。后来我们常去郭老哪里学习,逐渐的接触起来。我的家乡和郭家庄有一段距离,所以我常常是自己独自练习。而郭飞则常伴郭老左右,后来又去了舞狮队中饰舞小狮。至于我们的武技水平,呵呵,因为社会国术势微,修习者极少,我们常常两人和一群小孩子对战,每次都是一群家长围在郭飞家的门前讨要说法,而我早跑回自己家中了。
我修习的武技中,五形拳学的最好,虽不敢说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在那个年龄也是极为了得。五形拳内容包括:龙、虎、豹、鹤、蛇五种拳型,和内功、意念、外功、拳、腿、擒摔、身步、发声用气等八种功法的锻炼。
如今我较为擅长的却是擒拿和太极两种拳法,若无年少时的坚固基础,也不会有今天的境界。在各家武术流派中,均有擒拿手法传世,如太极擒拿,鹰爪擒拿等。太极拳流派纷呈,大体上以十三式为主,十三势者,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进、退、顾、盼、定也。掤、捋、挤、按。
改革开放以来,社会日新月异,传统不在,乱流横行。中国武术早已失去传统的门第之间,各家武术被熔炼混杂,去粗寸存精。在搏击厮杀中,繁复的招式早被抛弃,所以看不到任何的招式,又相似于每一招。现代武者的最高理念就是击倒对手,快、狠、准三决备受追捧。不论是中国武术,还是外来武技,交手之时,只要能够击倒对手,就会被使用,这就是如今的武术精神。在我与对手的交锋中,也是遵循这一理念。所以,已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解百家之长为所用,又何须拘泥于招式。
郭飞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九十公斤,须发旺盛,大有蒙古人种之风。他常常傲气的说,若在古时,他铁定是一代豪侠,四处漂泊,替天行道。可惜大学没有设置“侠”的专业,无奈之下,他便曲线救国,选择了历史、考古专业,虽然家庭极力反对,仍无法动摇其决心。他的理论就是,钻研历史可以通古今,考古是用来验证历史,将二者结合起来,还是可以四处游走,浪迹四海。他的家庭比较富足,这也让他无所顾忌,志走天涯。
从小受郭老的影响,我们对国术十分的痴迷,中国的历史人物、风土人情、天文星象等都在我们的兴趣之内,甚至于神异传奇也是乐此不彼。中学之后,我为求更好的生活下去,开始努力与生物、物化等学科,以求有所成就,可惜结果还是被悲惨。大学之后更是学择了机械电气等现代学科,再无儿时仗剑走天涯的雄心壮志(这些事情一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在以后的故事中会慢慢揭示)。
大学毕业之后,大家天涯海北,各奔东西。我因为生活、感情辗转不定,郭飞在一所国家级考古单位任职。兴趣使然之下他四处考察、挖掘一些古迹、墓葬,每每遇到考古上的难题和收获,总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也将生活、工作中的一些事告诉与他。对于他的考古话题我们畅所欲言,对于我讲的时下时事、流行,他时而不闻不见,时而嗤之以鼻。但是,这些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友情,相反,这兄弟间的情谊随着二十多年过去,更加的浓烈几分。
出租车跑的飞快,在宽阔的马路上留下道道烟尘。这个城市总体面积不算太大,我租住的地方靠近北四环,这样一来,这个城市就显得那么的辽阔无边、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又一次的催促司机提高车速,那司机极为不满,“先生,若是你可以干掉每个路口的红绿灯和监控,我可以提高一倍的车速。”
我呵呵一笑,他如此生气,我心情反而轻松下来。我做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便开始思考郭飞的问题。
郭飞不是个鲁莽的人,以他的身手、学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如此着急的凌晨四点赶来见我呢?我试着假设了几种情况,都被我摇头否定。索性不再思考,闭目养神起来。
在车站前的广场造景池边,我遥遥的看见了他,他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夹克衫,双肘顶在大腿之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之间,活像一尊沉思者雕塑。他随意的坐在那水池的边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他竟没有任何的警觉,我叫道:“老朋友!”他这才慢慢的抬起头,双眼之中布满血丝,眼神虽然迷离暗淡,眼中的热情友善却是不言而喻的。他凝视着我,挤出了点笑容,“来的挺快啊!你还是老样子,呵呵!”说罢便努力的站了起来,我们紧紧的握着手,用力的拍打着对方肩胛骨。我做了一个先回家的手势。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虽落魄潦倒,他的步伐还是那样的稳健如昔。一路无语,他多次张口说话,最后却没有半点声音传来。我蹙着眉头,试图从他的动作表情中找出一些信息来,最后的结论是他很忧郁、很迷惘。
沉默持续到我的住所,我问:“要不要先休息,你的状态不是太好!”
他用力的摇着头,忽的坐到沙发里面,“有酒吗?”
我努努嘴,“没有。我的状况你也知道,饮酒更添我的悲伤。”过去的一段时间,我的感情生活出现了大的变故,这变故在那段时间内让我伤心欲绝、背痛断肠。为忘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我这才搬到这个城市居住、工作。
所谓举杯浇愁愁更愁,我不再饮酒,只有时刻的清醒、理智,才能更好地、更快的治愈我心灵的创伤。
郭飞一脸惊讶,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幼稚的谎言,笑道:“不会吧!失恋而已,你何必如此苛求自己。酒能解忧,酒能化愁,你这里竟然没有酒?”
看到他心情开始转晴,我暗暗高兴,口中佯怒:“你如此匆匆忙忙的来找我,不会是想来和我喝酒,顺便再嘲讽打击我吧?”
“你怎么知道我来的匆忙?”他反问道。
我微一冷笑,“你用本地固话打我的手机,显然你的手机不身边,或者没电之类,以你的办事风格,不是匆忙,会出现如此状况吗?”
郭飞一阵豪笑,“看来感情的伤痛没有影响你的思考和判断能力,这个忙你是必须要忙的了。”
我指着他,骂道:“先损后褒,这样就想让我帮你吗?呵呵!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在这兜圈子。”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说话大多如此。随意之极。
他突然从沙发上弹起,在我面前反复的走来走去。我注视了他两三分钟,忍不住道:“郭飞,你的状况不是很好,作为老朋友,我会尽力帮你的。”
他立刻望定我,勉强的笑了笑,仍是犹豫不决。过了大约半分钟,他叹了口气,“我想让你去个地方,帮我解决点事情。只是……只是这个地方……”
“什么地方?什么事情?”他越是徘徊犹豫,我越是心急如焚。况且,他来找我,显然不是一般的事情,所以我的问题很简单,直击重点。
他看定我,一字一顿道:“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