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庙遭战火焚毁,久未修复,看上去残破不堪,好在还能避风挡雨。庙中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坐了两人,那两人一个生的面如白玉,一个生的面如黑炭。面如白玉的汉子,长得颇俊美,看上去三十五六岁,鼻梁高挺,剑眉横飞,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鼻子上的一道十字一般的胎记,在火光之下显得分外的醒目。面如黑炭的汉子,胸前黑须飘动,看上去宛若武将,眼中精芒闪烁,不怒自威。身形剽悍,似能生撕虎豹。黑面汉子手中抱着酒葫芦,自顾咕嘟嘟痛饮,丝毫不在意门外何人进来。
白面汉子见沧海一笑走进神庙,起身拱手说道:“兄弟这边有火,快来暖和暖和身子。”
沧海一笑拱手称谢,来到那两人身边,说道:“兄台怎地也在这庙中过夜?”
白面汉子道:“流落江湖之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遭风打雨淋,已不算什么稀罕之事。如今能有这破庙遮风已算是万幸。又岂敢奢求别的呢。”
沧海一笑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四海为家却也爽快!”抬头看着坐落在神庙中央的青龙神像,见神像残缺不全,胳膊和头早已不知去向,长叹一声道:“世道混乱,竟连这青龙大神之庙也顾不得修缮了。哎,想当年青龙神为了苍生甘愿背负弑主之名,如今神像竟遭如此对待,想来真是心酸。”
白面汉子道:“青龙神弑主救苍生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八千年前大顺帝国统治永安平原时,大顺国君昏晕残暴,导致人鬼怨气积聚,最终唤醒了魔界圣皇——斩魔,青龙神为了镇压人鬼怨气最后只能将大顺国君斩了,哪知最后人鬼怨气积聚太重,却怎么也镇不住了,所以他才会与那斩魔同归于尽,八千年以来他的故事在坤洋大陆广为流传,以至于家喻户晓。哎,只可惜传言他死后,魂魄被镇压在魔界黑魔池中不得进入轮回。”
沧海一笑一声长叹,说道:“这个坤洋大陆本就多劫难,更有托拉、斩魔这等魔界尊主时时侵扰。哎。。好在斩魔最后灰飞烟散,托拉也被梦日城主所伏。”
这时,从外面走进五名布衣百姓,那五名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廋,看上去穷苦不堪,沧海一笑见他们这幅穷酸模样,心中一酸,想道:“这些百姓生在乱世真是可怜!”
那五名百姓一个老者,一个中年,三个青年,他们在青龙神庙中拾了一些柴草,聚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扑”地一声,一道火光升起,将一堆柴草点燃,五人坐在火堆周围,天南地北扯个不停。
那老者一不经意间望向了沧海一笑,眼前一阵模糊,竟看到这年轻人身上罩着一层青光,青光中似有一条青龙来回游动,心下骇然,再定眼看去,却又并无异象,“嘘”了一声道:“唉……小老儿最近真是被吓破胆了!”随即话锋一转,说道:“昨日我入深山砍柴,你道我看见了什么?”
“司徒老儿真是故弄玄虚,是看到你儿媳妇洗澡,还是看到你媳妇偷汉子?”那中年汉子说道,引的三个青年轰然一笑。
那司徒老儿笑着责骂,继续说道:“昨日下午,小老儿正在砍柴,忽然一道闪电向着老朽直直地劈了下来,当时我想,这下我是玩完了,不料那闪电却打在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只听得“轰”的一声,小老儿看到那巨石上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四、五行字。听私塾院的先生说那上面写道:“国有大难,唯有塞南。不满一载,沧海相煎。其后一年,蛮寇互伐。二二之际,真主雄起。三三之数,霸据海岛。四四之年,扫灭残寇。二八春秋,踏破兰贺。七甲相助,神普易得,五五去一,终成圣主。”
沧海一笑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暗暗念道:“国有大难,唯有塞南……五五去一,终城圣主。”总觉得这几句似诗又非诗的句子像是在暗示着什么,虽不能弄明白这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冥冥之中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那几人又扯了一些,无非都是哪一路反王好,哪一路反王恶。沧海一笑听了一些,觉得无趣,兀自看着眼前“毕拨”作响的篝火。
忽然一声龙吟,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只见一条青龙自青龙神像上,“霍”地腾起,疾若飞雷,破屋而去,只听“砰砰”数声,瓦片遭那青龙所撞,纷纷下落。一时间整个青龙神庙尘土飞扬,狂风大作,两堆篝火瞬间熄灭,四周黑漆漆的。那青龙身上散发着青光,照的四周绿油油的,沧海一笑目瞪口呆,望向那青龙。那龙飞出青龙庙,有若长虹射日直捣帝星,本已摇摇欲坠的帝星,不堪一击,登时暗淡无光,像断了线的纸鸢,陨落在武京附近。那五名百姓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吓得直哆嗦,发一声喊,跑出了青龙神庙。
黑面汉子一声大喝,只见一道火星子从他手下迸出,那堆柴草“霍”地一声腾起火苗,在风中呼呼直响。火光之下除了黑面汉子面无表情,兀自抱着酒葫芦咕嘟咕嘟喝着酒,沧海一笑和那白面汉子均露惊骇,想起刚刚那青龙疾飞而过的场景,均是一身冷汗。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此刻见了,还道身在梦中,但他们比起那五名百姓却又高强了许多。
白面汉子一瞥间,见沧海一笑腰间悬着一块龙形金牌,脸色登时变得阴沉下来,说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沧海一笑凛然一惊,脸色微变,随即哈哈笑道:“江湖沦落之人!”
“哼,你当我瞎了吗?”白面汉子霍地站起,变掌成拳,冲着沧海一笑迎面扑来。
沧海一笑一惊,右手斗伸,挡格来拳。左掌斜出,直劈对方腹部。他只道眼前这人会是沧海一飞的飞魔杀手,所以出掌必然会使出全力。
白面汉子见沧海一笑出掌迅疾,且又狠辣,登时大怒,喝道:“果然是阉狗的爪牙!”手下招式越发的狠了,左掌翻滚,抓住沧海一笑的肩部,右掌内敛,将沧海一笑的左掌兜接下来。沧海一笑手掌像是泥鳅一般,奇滑无比,从白面汉子的掌中绕出,挟起一股寒气,霍的一声将白面汉子震退数步。
白面汉子只觉腹部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奇痛难忍。他捂着腹部怒道:“寒虎掌?你是猛虎寨的人?想不到慕容虢一代英杰,门下竟出你这样的败类!”慕容虢在归顺朝廷之前,是枫叶岭猛虎寨的寨主,是以白面汉子如此说。沧海一笑正是慕容虢的徒弟,当然会猛虎寨的绝技“寒虎掌”了。
黑面汉子虽不知两人因何动手,但见白面汉子受挫,心中登时大怒,将酒葫芦掷在地上,虎喝一声,翻身一跃,变掌成钩,向沧海一笑当头抓来。沧海一笑只觉头顶劲风凛冽,他矮身出掌,挡住黑面汉子的鹰爪,拳掌相接竟有金戈之声。两人均是身形一晃,彼此骇然对方的神力。白面汉子拔出腰上长剑,一招仙人指路,直刺沧海一笑的面门。
沧海一笑一惊,从腰上掣出一柄软剑。此剑软若布带,之前他缠在腰间,常人一看皆以为腰带。沧海一笑软剑抖动,宛若长蛇一般,缠住白面汉子的长剑。白面汉子只觉得长剑像是插入了石头里一样,竟拔不出来。沧海一笑力灌软剑,将白面汉子的长剑带动,竟劈向了黑面汉子。
黑面汉子被*,后退数步,一时间竟上不得前来。沧海一笑大喝一声,软剑猛地一弹,将白面汉子震退数步,说道:“飞魔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本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回去告诉沧海一飞,如今国难当头,还请他别相煎的太急。如今本宫也不再是景隆太子,本宫也无心与他争那劳什子太子之位!”
白面汉子越听越惊,敢情眼前这人不但不是阉狗的爪牙,竟是威名赫赫的景隆太子?黑面汉子似乎没有听到沧海一笑的话一般,哇哇怪叫,欺身向前,右掌成钩,抓向沧海一笑。不料却被白面汉子挡格下来。黑面汉子怒目圆睁,喝道:“飞虎兄你干什么?”
“南宫兄你听我说。”
“让我把这厮抓的满身窟窿再说!”
“他是景隆太子。”白面汉子在黑面汉子耳边轻轻说道,继而对沧海一笑说:“阁下真的是景隆太子?”
“正是!”
“那阁下腰间金龙牌做何解释?”
“金龙牌是金公公麾下金龙馆的东西,本宫怎么会有!”沧海一笑脑中一闪,伸手将腰间的那块龙形金牌摘了下来,说道:“莫非阁下认为本宫手中之物就是金龙牌吗?”
沧海飞虎将那龙形金牌取了过来细细观看,果然这块金牌与之前见到的金龙牌有着很大不同,咋一看似乎是金龙牌,但细细看来二者却有着天壤之别。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恕草民沧海飞虎眼拙,竟将太子当成阉狗的爪牙。太子千岁……”
黑面汉子也跪了下去,一颗头颅捣蒜似的磕个不停,口中说道:“洒家酒没喝够,肉没吃腻,还望太子留下洒家这颗头颅,这张嘴。”
沧海一笑忍俊不禁,将二人扶起,说道:“不知者无罪,本宫也把你们当成了沧海一飞的飞魔杀手。”说罢,取回白面汉子手中的龙形金牌,说道:“这块金牌唤作龙翔,是恩师慕容虢所赠之物,一直以来本宫都带着身边,一者可以缅怀他老人家,二者也图个吉利,不料今日却差点酿成祸事。”
三人坐在篝火旁,谈东论西,好不痛快。那白面汉子名叫沧海飞虎,在江湖上绰号为“虚影神候”,黑面汉子名叫南宫豹,在江湖上名叫“霹雳神鹰”。他们前些日子在帝都刺杀金公公不成反被金龙馆高手追杀,才会躲到这里。
金公公自掌朝政以来,将朝中忠良尽皆杀害,江湖好汉提到金公公无意不咬牙切齿骂一句“阉狗”,上个月铁豹堂堂主广发英雄帖,号令天下英雄进京诛阉。各路好汉纷纷相应,涌入帝都,想要替天下除害。金公公麾下高手如云,除了雁字门还有金龙馆。这金龙馆中聚集了上百名武林高手,是以江湖好汉的诛阉行动并没有成功。不仅如此,金龙馆高手和雁字门鬼影杀手四处搜寻进京诛阉的江湖好汉,幸运点能躲过一劫,不幸的,均遭鬼影杀手或金龙馆高手杀害,一时间江湖上腥风血雨,扰得众人人心惶惶。
沧海一笑喟然长叹:“早知阉狗如此可恶,本宫当初就该把他杀了!”沧海飞虎叹息一声,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