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黑夜颇是寒冷,忠伯出了那书房后,将一身破旧的棉衣裹得紧紧的,深怕着了风寒一般,他沿来路走了一程,当他走到一块巨石前,只觉背后风声棸起,像是有刀刃破空之声,心中一惊,忙转身让过。一柄长剑从他脸旁掠过,他左手忽抬,将那剑钳在指中,抬头见出剑之人是一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不由的一阵惊怒,右手斗伸扣住那人左臂,猛地将那人向前一扯,那人身形前倾,他右足飞起,踹中那人小腹。这一连串的动作似乎是在电光石火间使出的。那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便被被忠伯踹飞了。
忠伯身形一晃,一个老鹰扑食,扑向那人。变掌成钩,有如鹰爪一般,挟起凛冽的劲风,抓向那人。
那人惊呼出声,喊道:“山玄道长,是我。”说罢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满脸虬髯的粗犷面目。
忠伯攻势顿停,反手将那人拉起,说道:“欧阳墨让你来的?”
“不错,欧阳城主惦记您老人家就叫晚辈替他来看看您。”
“哼,有这么看的吗?”
“刚刚晚辈跟您老人家开个玩笑,还望您老不要介意啊。”
“哼,快跟老夫说说,我那徒儿到底打什么主意?”那人神情诡异,在忠伯耳边低语几句,说如此如此。忠伯听他说完,满脸的赞许,连连点头。说了一句:“亏他想的出来,你回去告诉他,这里就交给老夫了。”那人诺了一声,便去了。
忠伯待那人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向着来路继续前行,过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两盏灯,那灯摇晃不定,在夜色中宛若两点磷火。忠伯向着那灯走去,见是夜巡的小厮,轻咳了一声。
那两人见是他,调侃道:“老不死的又跑到小寡妇那寻欢去了?”
忠伯哈哈大笑,道:“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自己有那贼心还来拖老子的后腿。要去你自个去。”
“老东西愈发不正经了,你给我吐出个象牙来?要能吐出个象牙,我等还在这里做长工?”
“对对对,两个小东西愈发不像话了。”那两人听后,哈哈笑了起来,便提灯向前去了。
忠伯待那两人走远之后,跳入一块巨石后,从身上掏出一块黄铁,口中念了几句咒语,那铁“嗖”地一声从他手上飞起,拉起一束青光,飞到半空,便像一颗流星一样,向西北方向飞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铁落在了二百里之外顺州城外的李昊大营中。李昊大营中一身着黑甲的汉子见到这铁时,口中也念了几句咒语,那铁便落在了他手中。他将那铁揣在怀中,便转身回大帐了。好在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人见到。
弯月斜挂,晚风刺骨,羽狼越站在揽贤小院中手中拿着一面青铜古镜,暗暗说道:“香儿,你在哪?”原来那晚香儿姑娘一气之下果真去了地宫,这么多天以来羽狼越心中颇是挂念,是以才会用手中这追踪神镜去寻找香儿的踪迹,哪知这神镜中竟空空如也,什么也找不到,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起来,心想这神镜今天怎么不管用了?忽然他脑中一闪,似有所悟,想道:“这神镜全凭心念驱使,如今我挂念香儿心中不能平静下来,难怪不能驱使这神镜!”当下屏除杂念,静下心来,过了片刻,青铜古镜中闪出一道白光,羽狼越心中一喜,忙凑到那青铜古镜前。只见镜中一身着黑衣的貌美女子坐在柴草上,面露憔悴,眼睛微闭,不是香儿姑娘还能有谁?那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方木桌子,桌子上燃着火烛,火烛照耀之下,那屋子显得有点阴森诡异,让人心中害怕。屋门紧闭,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走进一手持火烛的脸上长疤汉子,那人手中提着食盒,走到香儿面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饭菜端了出来,放在香儿面前,口中似乎说了些什么,香儿姑娘看上去很是愤怒,将那些饭菜全部摔在地上,眼中香泪纵横,看上去很是伤心。
羽狼越看到这心中一慌,不料镜中情景忽地消失。追踪神镜必须静心凝神才能驱使,此刻羽狼越心中不能平静,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驱使这追踪神镜了。他心中焦急,腿上发软,坐在地上,拾起那青铜古镜扔在地上,口中喊道:“香儿,香儿。”喊了几句,眼前忽地发黑,“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时光如梭,弯月逐渐西坠,天际边现出第一道光芒,羽狼越慢慢醒来,几个时辰下来,周身都被露水打湿了,他只觉头颅宛若裂了一般疼痛,想道:“我得派人去寻找香儿!”
两三个时辰后,天顺府南城门外一骑人马宛若旋风一般奔入城池,那马上骑士看上去显得很是慌张,也不顾路上有无行人,纵马向前狂奔,有几个老人不及躲避,被马撞飞在地上,但那骑士依然如电一般向前奔去。
当那骑士从一酒楼前狂奔而过时,空中黑影一闪,一人从酒楼上跳下,落在马上,夺过马缰,“嘘”地一声,将马去势刹住。
那骑士显然很是惊怒,转身出掌想要将身后那人推下马去,哪知那人如同铁铸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动,那骑士面露骇色,道:“快让开,误了大事,看城主怎么罚你!”
那人嘿嘿笑道:“误了大事?奶奶的,我南宫豹倒要看看误了什么大事!”说罢挥掌将那人震下马去,那骑士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口中鲜血直流,半晌才道:“你是神鹰堂堂主?”
“嗯。”这人正是南宫豹,原来南宫豹入了雪狐门后被司徒紫嫣封为神鹰堂堂主,沧海飞虎则为虚影堂堂主。
那骑士面露恭敬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封鸡毛信来,说道:“南宫堂主,我是李昊李将军麾下小校,李将军被蛮人围在顺州府外,形势万分险恶。”说到这将手中信件递给南宫豹,道:“这是他的求救急信!”
南宫豹道:“奶奶的,有急事也不能不顾百姓死活,纵马在城中奔驰!”说罢,挥起马鞭狠狠地抽了那小校一鞭,那小校唯唯诺诺,任凭那马鞭挥来。南宫豹也不顾那小校骑马向前奔去,来到天顺王府前翻身下马,飞也似的奔入府中,找到司徒紫嫣将事情说了。
司徒紫嫣接过那信见是李昊笔迹,颇为震惊,忙召集雪狐门各堂堂主在忠义大厅议事。
“今日本座接到李昊李堂主急信。信中,李堂主说连日来攻城大军屡屡遭挫。想我两三万大军竟然被阻在蛮狗的顺州府大营,本座真的是心急如焚。眼下救兵如救火,你们谁愿意带领本部人马增援李堂主?”司徒紫嫣坐檀木椅子上,秀眉紧蹙,扫视一下座下各堂堂主,问道。
徐麻子霍地站起,大声说道“奶奶的,有这种事,我去!”
坐在他身旁的唐穆哈哈大笑道:“徐麻子,就你玄武堂那点人还不够蛮狗塞牙缝的呢,你就别去了。门主,我唐穆愿意带我青龙堂一万人马前去援助李兄。”
徐麻子大怒,喝道:“唐穆你这卑鄙小人,为什么每次都与老子争?”
“别争了,一万人马怎么能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门四堂兵合一处,由许多任统帅,唐穆任先锋,徐麻子、飞燕你们留下本座自有要事相托。”司徒紫嫣目视二人,说道。
南宫豹听司徒紫嫣如此安排,起身大声说道:“奶奶的,如今我南宫豹孬好也算是雪狐门的人了,怎么没有人让我做先锋?嫌我没用吗?小丫头,这两天喝你的酒,没替你效力,洒家心里过意不去。如今有这个千载难求的机会,你就让我也带一支人马前去会会蛮人狗鞑子吧。”
司徒紫嫣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呵呵笑道:“好,本座就让你自带一军。”说罢望了一眼身旁的一羽扇纶巾的白面汉子,说道:“李军师,你就跟南宫将军前去吧,记住,行军途中万万不可让他喝酒。”那人微微一笑,诺了一声。
“不能喝酒?那不要我命嘛。”
“那你就别去喽”司徒紫嫣美目含笑,望着南宫豹,说道。
“不行不行,哎,算洒家怕你了。”南宫豹说罢怏怏地坐回到椅子上。
沧海飞虎见南宫豹请兵出战,眉头紧蹙,心想,他这人脾气暴躁的紧,怎能独自率领一军?不由得面露关切,说道:“南宫兄你那火爆脾气得收敛一些了。行军打仗不同儿戏。”南宫豹怪目一翻,也没说什么。
几人领了任务后各自回本部聚集人马,南宫豹麾下神鹰堂人马不多,司徒紫嫣为了替他壮行,将雪狐门中一支精锐交给南宫豹调遣。当天下午午时过后,一声锣响,南宫豹、许多两路人马兵分两路向顺州浩浩荡荡而去。
南宫豹一路行军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于这日下午来到了升平府境内。一两万大军在一条山路上逶迤前行,辎重、车马前后相连,差不多有五六里。
李军师见两侧山势陡峭,不由的一阵不安,对南宫豹说道:“南宫将军,前方恐有埋伏。”南宫豹举起一个皮袋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喝罢,抹了抹嘴,说道:“李军师,你就是多心,这里又不是蛮人的地盘。哪来的埋伏。”
李军师望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之前也劝过南宫豹别喝酒,但南宫豹一没有酒,就咆哮发作,李军师没办法只得派人去找一些酒让他过过瘾了。
一阵山风吹来,李军师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要知道,这里虽然不是蛮人的地盘,但这里却是欧阳墨的地盘,他们两派可谓冰火不相容了,但是行军前往顺州府又必须经过升平府境内。
就在这时,一支响箭“嗖”地一声从山上飞到了空中,紧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喊声,山上登时出现了许多旗帜,几万人马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山头。在风中,旗子猎猎作响。无数滚石、横木从山上滚落下来,白光闪处,一支支羽箭也如同飞蝗一般射落下来。这条山路狭窄漫长,雪狐门的这彪人马此时在那密如细雨的滚石、横木、羽箭之下唯有惨叫连连。
南宫豹挥动着朴刀将漫天而来的羽箭打落在地,而李军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当然是不能幸免了。一支羽箭穿透他的喉咙,他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便一命呜呼了。南宫豹此时也顾不上他了,率领身后人马没命似地向前奔逃。不料迎面却来了一彪人马,当头一人身背大弓,身着黑甲,相貌威武,令人畏惧。南宫豹大惊失色,呼道:“欧阳墨?!”
“你们果然中计了。哈哈哈哈。李昊在顺州府外好好的,又哪来的连连受挫?哈哈哈……”说罢,取下身后大弓,拉弓发箭,“嗖嗖”连声,箭风凌冽,难以抵挡,那箭撕开雪狐门兵卒的皮甲,透了一个个窟窿。雪狐门的兵卒在箭的强力带动下向后飞去,那箭箭势颇强,透过了前面的兵卒的身体又嵌入后面的兵卒的体内,那些兵卒啊啊惨叫,随箭向后倒飞,跌在山上、地上,登时身亡。
一时间雪狐门这边真的是案上鱼肉了,竟无还手之力。要知道,这拨人马在雪狐门中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此时竟然被人如此宰杀,真的是不可思议了。欧阳墨在江湖上号称“千里追踪,夺命箭手”是以,羽箭所到之处,雪狐门的兵卒应声而倒。南宫豹惊怒交集,拍马上前,朴刀晃动直取欧阳墨。
欧阳墨嘿然冷笑,嗖地一声,未等南宫豹靠近身前,羽箭射穿马腿。那马一声悲鸣,前蹄跪地,将南宫豹掀翻在地。
欧阳墨大手一挥,他身后的人马便如潮水般向南宫豹涌去。南宫豹跌在地上,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他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一般,疼痛难忍,一时竟不能站起,心中登时大急,不得不气存丹田,用内力勉强支撑。这次他与欧阳墨狭路相逢,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眼看着敌兵就要到他身前,他牙一咬,拄刀站起,像是一只被人围攻的怒豹一样,虎喝连连。只见他朴刀闪处,敌兵鲜血四溅。那些人本以为他不堪一击,是以都大着胆子踊向前去,不料南宫豹虽然身受重伤、深陷重围但威武不失。转瞬间便将敌兵一个小分队杀的一个不剩了。此时雪狐门那拨人马已经死伤三分之二了。
欧阳墨不料南宫豹身受重伤还能如此凶猛,怒吼一声,将一张大弓掷在地上,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同秃鹫起飞,转瞬间便来到南宫豹面前。十五年前他虽杀了南宫豹全家,但却让南宫豹成了漏网之鱼,是以这么多年以来,都觉得坐立难安,生怕南宫豹寻他报仇。他采纳羽狼越之计,原本打算用计诱出雪狐门的精兵,将其一举歼灭,再趁机攻入天顺府,是以早早的带人在这里设了埋伏。哪知却歪打正着遇到这一仇家,一时心中真的是又惊又喜。
欧阳墨变掌为拳,用起了骷髅教中的鬼拳,拳下挟起了一股阴森黑气。
南宫豹只觉得眼前拳影晃动,本以为那拳在左偏偏那拳往右勾打,心中骇然。
霍地一声,一记鬼拳打在南宫豹的胸口。南宫豹闷哼一声,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向后连退数步,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此时南宫豹激战已久,全身早已乏力,但他一想起十五年前全家都被眼前这厮所杀,一股气力登时从丹田中涌起,也顾不得疼痛,精神一振,咆哮一声,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向前冲杀。
欧阳墨身影虚晃了一下,已然转到南宫豹身后,南宫豹只觉背后劲风刺肤,心想不妙,忙转身抵抗,不料却被欧阳墨飞起一脚踢翻在地。欧阳墨这一脚用尽全力,南宫豹只觉如雷轰体,眼前一黑,栽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晕了过去。
欧阳墨拾起地上的一把朴刀本准备将南宫豹一刀刺死,但转念一想,这厮二十年前把自己全身筋脉震断,害的自己在生不如死,后来要不是遇到了骷髅教主(山玄妖道),自己恐怕现在早已成了一堆白骨,这回可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他对身边一个身着青布的啰啰说道:“把这厮带回去。”
他看了看前方,见雪狐门所剩人马仅剩一二百人了,冷冷地说:“奶奶的,留下一个人回去报信,其余的都给老子格杀勿论!”说罢,命人将南宫豹绑实了,横放在马背上,命人送回升平府大牢。他自己则带上“星宿二十八骑”,头也不回地奔向升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