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小猪取得赤原之战胜利的时候,明朝正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自九月末后金军绕过山海关,从蒙古草原分兵三路攻入,先后攻陷大安口,龙井关,洪山口等要地,守军参将或死、或逃、或降,无一路不败,每日败报传入北京城之中,送到崇祯皇帝御前。这位还很年轻的皇帝自从摧毁魏阉一党以来,正打算励精图治,把衰弱不堪的大明王朝重新振作起来,做个留名清史的一代中兴令主。
然而事实的打击使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犹如四五十岁般苍老。尽管在金銮殿上仍保持着皇帝的平和,但额头上的皱纹却出卖了他的焦虑。很早就服侍崇祯帝的王承恩看在眼里,心里比谁都焦虑。每一份败报都像是一根针,深深的刺进皇帝脆弱的心里,然后一滴滴放血。不过那天当锦衣卫指挥使吴孟达小心翼翼的将一封密折呈送给崇祯后,年轻的皇帝却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后来他整理皇上的文案时悄悄看了一遍那封密折,原来密折是锦衣卫千户,皇后的堂妹周幼婷上的,折子里只写了一件事:恭州左卫邹家堡辖无良镇百户朱丹,以百人出战,于野狼坳尽歼建奴百骑。
“虽为小胜,然大振军心民气,实可嘉也。”这是崇祯帝的批语。王承恩知道那个叫朱丹的百户凭着皇上这几字评语,未来最少也能混上个参将什么的武职。他对战事倒不怎么在行,但对崇祯帝忠心不二,见皇帝开心比什么都高兴。王承恩暗暗记下了朱丹这个名字,琢磨着以后跟兵部武选司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这个能让皇上开心的百户的官职给他提一提。
“朕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承恩,给朕传膳吧。”崇祯帝难得的来了胃口,王承恩连忙应了一声,开开心心的下去张罗了。看着心腹老太监那走路都轻飘飘的样子,崇祯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好消息带来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建奴主力在连克遵化、永平等重镇后,已*近北京城。崇祯帝除下令京师戒严之外,还将御敌不力的兵部尚书王洽革职下狱,同时下诏令宣府、大同等地边军入卫京师。可是建奴不断在京师附近掳掠百姓人口,十数万禁军却不敢出城迎战。当建奴主力围攻蓟州时,督师袁崇焕率九千辽东关宁军驰远北京,然而这位被崇祯帝寄予厚望的蓟辽督师也并未彻底扭转战局。他的关宁军倒是奋勇出战,以九千疲惫之师居然战退了建奴大军。
满眼皆破败的家园,京师附近的百姓不明白平时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军,为什么一面对建奴,却都变成了温顺的小猫,躲在坚固的城墙后面,喵喵的叫着不敢出兵一战。被寄予厚望的袁督师就像是在给建奴开欢送会,比日本街头的痴汉尾行还要猥琐得多。至于其他人,大同总兵满桂倒是去打了一场,结果被自己人炸成了马蜂窝。明军作战如此不给力,也使得崇祯帝在紫禁城中每日都忧虑不已。
崇祯帝重新起用了已六十七岁的兵部尚书孙承宗,紧接着又下诏将袁崇焕下狱,因此导致祖大寿等一批关宁军东返,致使京师局势越发紧张。在这一片愁云惨淡的迷雾之中,周幼婷通过指挥使吴孟达上呈的第二封密折恰在这时送到京城。
当王承恩得到这封密折时,他隐约觉得这封密折会让终日愁眉紧锁的皇上再次展开笑颜,因此毫不耽搁的奔向御书房。崇祯帝已经很少休息了,每天除了在大殿上举行朝会,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里批阅一大堆奏章。王承恩走进去,看到崇祯帝因为疲惫而手支着腮,却是睡着了。他不敢上前惊扰皇上,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束手站在一旁。崇祯帝似乎也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一看是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承恩,是你来了。有事吗?”
“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吴孟达有密折呈上。是周千户的折子。”
崇祯帝挥了挥手,近来一连串的坏消息已经让他对什么事都抬不起兴趣。不过,他猛然间像被电了一下,周千户自然就是周幼婷,而她现在就是宣府辖下一个叫无良镇的地方。那里有个叫朱丹的百户,仅以百人出战,便灭了建奴一百铁骑。不知道她这次上折又是什么事。引起一些兴趣的崇祯帝招手要来了折子。
刚看了几行,崇祯帝便霍的站了起来。他兴奋的不是胖子全歼两百建奴骑兵,这样一个小胜仗放在全局自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令他激动的是,这个胖子确实是一个会带兵打仗的人才,如果说野狼坳之战或许还有他运气好的成分,那么赤原之战便是实打实的和建奴硬碰硬。明朝军队的序列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袁崇焕的关宁军。但袁崇焕也是依靠了辽东充足的战马资源和红衣大炮,再加上辽人生性剽悍的特点。而这个朱丹只是将一队训练不过半个月的士兵拉到战场,居然也创造了这样骄人的战绩。如果让他做个总兵,不不不,即使是总督也不要紧。
崇祯帝越想越是兴奋,就差直接下诏提升小猪为宣大总督,即刻率部来援了。这时王承恩倒是比他清醒一些,看见崇祯帝满脸红光,就要动笔御批,不禁小声提醒道:“陛下,朱百户又立大功,确实该赏。但若是越级提升,此事是否应与孙阁老再商议商议呀?”
“好好,立刻去请孙老师过来。”孙承宗曾是光宗、熹宗二人师傅,崇祯帝便也以此敬称他。不一会儿,王承恩便领着孙承宗来到他的御书房。朱由检迫不及待的把周幼婷的密折拿给孙承宗看,然后说道:“我大明也是有人才的,这朱丹朕瞧着便很不错。孙老师,朕想先给他一个……参将干着,让他即刻到恭州赴任,把那里的兵士先整顿训诫一番,十日后便率军赶赴京师勤王。您看怎么样?”
孙承宗看完密折,摅了摅花白的胡子,又看了一眼急切的崇祯帝。这位皇帝是个有为之君,懂得隐忍,出手又是雷厉风行,从他处理魏党之事便可见一斑。但他过于刚愎自用,行事*切独断,往往又缺乏敏锐正确的判断力,这样便会导致决策的失误。从他误信人言而将袁崇焕下狱,以致关宁军东走之事便可一窥。
“陛下,老臣以为这个朱丹确实是个人才,但从百户升为参将,跨越三品六级,实在是升得太快了。”孙承宗倒不是妒忌胖子升迁过快,但他懂得刚极易折的道理。这个胖子不到二十岁年纪,现在升到参将,以他的才具能力,那四十岁之前升到总兵,甚至一方总督也不是不可能,而升迁太快难免会骄其心志,如果将来又出现像李成梁那样的地方军阀,可不是大明朝廷所喜闻乐见的。
“虽然老师说得在理,但如今建奴猖獗,乱民又在狭西活跃,朝中实在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您也看到了。单单一个袁崇焕,朕是何等信任他,他竟然也能背叛朕。”崇祯帝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孙承宗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好当面反驳皇帝的话,袁崇焕对朝廷是有功的,若说他勾结建奴,叛国卖主他也是不信的。只是那袁崇焕有些事做得确实太独断专行了,而且也留下了让人伺机利用的把柄和借口。虽然心里觉得他是被冤枉,但眼前的各项证据都无法证明这一点。
“看这折子上所写,能以区区一个百户所的兵力,在野战中歼灭建奴两百铁骑,单凭这一点,老臣也以为这人是个可造之才。只是他未有统率大军的经验,贸然让他统领大军赶来京城与建奴主力决战,若有什么闪失,岂不是白白折了国家栋梁。依老臣愚见,莫不如让他先在地方上磨炼一番,待到对统领大军及对各项军务有所熟悉,陛下再委以重任,岂不更好?”孙承宗委婉的提出道。
崇祯觉得他的建议很有道理,毕竟一个百户骤然变成统率几千人的参将,再直接跟建奴主力决战,这简直有些儿戏了。不过,孙承宗也没有直接驳了崇祯帝的面子,只是婉转提出先让那个朱丹在地方上锻炼一阵子,再委以重任,于是他便欣然说道:“那朕便拟一道旨意,擢升朱丹为恭州左卫指挥,让他给朕练出一支像无良卫所那样能战的强兵!”孙承宗和王承恩适时的一起叩拜,皆称皇上圣明。
当几千里外的京城正就胖子的命运君臣密议之际,小猪已经在为无良卫军进一步打造强悍战力了。原先野狼坳之战中缴获的建奴盔甲和在赤原之中缴获的一共三百副,经过徐娜工匠队的连日赶工,终于在半月之后装备全军,除头盔统统改为了明军制式圆顶平檐锅盔外,战甲皆是建奴盔甲改制。建奴骑兵多为皮甲,厚厚的三层牛皮,中间隔以棉花夹层,外面钉有铜钉,既可有效防止火药子弹穿透,又可以抵御弓箭伤害,而且在北方寒冬季节还是相当保暖的。按小猪的意思,徐娜将盔甲原来的性能保留下来,但在样式上多做修改,使之和明军的盔甲更为接近。五十套装备了小猪麾下的骑兵,这一次赤原之战的胜利,骑兵可以说完全超出了胖子的想象。他原本的计划只是让骑兵从侧翼冲上去拖住建奴,再由长枪兵来完成最后一击的任务。没想到刘六日不但歼灭了迎击的建奴,还在之后围攻中了扮演了主攻角色,这使胖子对她青眼有加,优先把五十套盔甲发给了骑兵队。
程炼备队在这一次战斗中损失很大,一百五十人的备队,四十六人阵亡,七十二人受伤,几乎没有人不带伤。六个小旗之中,黄亮和万康两人阵亡,李鹏等三个小旗都负了伤。程炼自己也三处带伤,可谓惨烈之极,所以除了兵员优先补充他们之外,一百五十套盔甲全额发给了刀兵队。
若霖的长枪备兵虽然损失较少,但这次斩获颇多,牛录额真舒尔格便是由他们备队刺死,所以胖子把剩下的一百套盔甲配给了若霖备队。在修改盔甲的同时,徐娜工匠队还用剩下的皮料做了八十套轻便皮甲,这些皮甲全为无袖筒甲,只有胸铠和腹甲两部分。虽然可以有效保护弓箭手的躯干,但却无法顾及四肢防护。
这半个月里,又有数千流民涌入无良镇。他们大多是听说这里有饭吃,有田地可以耕种,而且这里的明军相当强悍,建奴来多少死多少,所以才扶老携幼不远千里的赶来投奔,有不少人甚至是陕西和山西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无良镇一下子多了六千多人口,几乎是原本镇子人口的四倍,但胖子依然来者不拒的接纳。
他在镇外划出一片流民寄居区,由流民自搭窝棚居住,凡登记造册愿意加入军户的流民,除编入无良卫军的壮丁外,家人都可以搬到分给的田地上,自建房屋居住。无良镇本有造册田三千亩,军屯一千五百亩,但其实还有很多荒地和可开垦的田地。这些流民虽然分到的并不是最好的水田良田,但却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有两千人口分到了土地,按六人一家算,有三百余户人家变成了无良镇的落户军籍。也就有三百余名壮丁成为了无良卫军的在籍军士。赤原之战,无良卫军有约六十人阵亡,伤亡是其一倍,伤愈后能够归队的军士也不过三分之二,这样战损就达到了一百人。这三百新军户中选出了一百人补充到原有备队。小猪又新成立了四个小旗,小旗分别是龙兵、杨扬、赖翔、曹灿四个人。龙兵是陕西米脂人,杨扬三人则是山西沁州人,都是因流贼袭击家乡,官兵剿贼不力,他们又不愿附身贼寇,这才随乡民一起流落到恭州地界,今见无良镇有粮有田这才来投奔。
小猪将这四个小旗合编为一个总旗,以龙兵统领,为了增加对抗建奴铁骑冲锋的力量,小猪将这四个小旗也设置为长枪兵,不过不是若霖备队那种超级长枪兵,而是配备盾牌,有一定抵御弓箭能力的御阵长枪兵。虽然粮食的消耗速度快得每一次结算都让胖子心惊肉跳,但他并不后悔做出收留流民的决定。因为除了土地之外,人口也是决定自己未来力量的重要基础。而且他相信不久之后会有转机。
除补充备队的一百人和新增备队一百人,剩下一百壮丁编入杨立的预备队。那四千流民中有一半多为青壮。小猪便在流民区树立牌子,经常发布下做工的任务告示,比如到工匠队帮忙做工可以赚到一天十文钱,或者是两顿饭。又比如砍回多少木头可以换多少个饼或多少斤米。当然,如果能在无良镇附近发现铁矿、铜矿甚至是银矿之类的矿,赏金会按发现矿藏大小不同,那也就意味着一下子发了。
工匠队的长期雇工人数在五百到一千左右,这也是为什么工匠队能在半个月时间里,不但修缮了三百副建奴盔甲,还另外打造了八十副轻皮甲,以及后面新增一个总旗五十副盔甲,还打造出足够供应整个无良卫军装备的长枪和刀盾的原因。
还有三百到五百人经常上山伐木,木料不但是制造长枪和箭支的基本材料,而且以后的攻城器械也需要。剩下的木料就用来做成桶或柜子之类的家俱,小猪想着等刘爽的商队回来,便让他们再把这些运出去卖。
还有约一百多名当过猎户,或是会射箭的男子被征为狩猎队,张恒的弓箭队会和他们一起到玄坛岭或附近的山林里打猎,以野味来补充消耗日甚的粮食。当然,这些射手将来就是弓箭队绝佳的补充兵源了。
小猪连流民中的女人也没有放过,女子不适合干重体力活,但她缝补衣服,洗衣服做饭还是可以的。无良卫军的军服便包给她们,小猪提供布料,她们提供劳动力,做好一件衣服可以换到多少米,一双袜子或是鞋子又能换到多少粮,都有一定的标价。还有一部分女子被选进伙房做饭,女子们做饭的功夫并不弱于男子,甚至口味还做得更好,而且士兵们吃着女人们做的饭,都说香喷喷的好吃。
高寒的医疗队也从流民中补充了五十几个年轻细心的女子,由她们帮助照料伤病员。这让许多伤兵流连忘返,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伤兵归队率极低。以至于胖子发现后,对那些赖在医疗队看妹子的大头兵,通常先一顿皮鞭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