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山终于张开了贪婪的巨口,在小年这天
尽管我下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无需担心,但两场丧事办下来,家里又积下了几千块的债务。刚把奶奶送上山,便有人上门要债。每个人都想要钱过年,也是怪不得他们。而我们这个年,也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
父亲找到了丙古,想跟丙古下矿挖煤。丙古偷偷的将父亲的心意告诉了我,我立即找到了父亲,阻止了父亲这样的想法。
父亲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我无法想象父亲的身体在那种潮湿、阴暗、烟尘漫舞的地方,还能挺住多久。我觉得我仍年轻,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我吃得下这些苦。刚刚经历两位老人去世的我,内心隐隐有种不安,生怕父亲一不小心又弄坏了身体。我要让父亲活着,好好的活着,直活到我出人头地的时候,让他好好的享受我的孝敬。因此我不假思索地阻止了父亲的想法,我决定我去陪丙古挖煤。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加之这几年煤一直在涨价,顺带着矿工的工钱也在涨。如果干到过年的话,努力点也能赚到千把块。因此,送奶奶上山后的第三天,我就跟着丙古来到了这个熟悉的矿井。
有了去年的经历,这次我自然是轻车熟路的就上了手。以前对我略有不满的平成此时也对我有了改观,不住的摇头感叹:“想不到如今的大学生,吃得下这种苦,我们家那个小祖宗,唉,不提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是,我仍拒绝了他们一般坐矿车上下矿井。虽然他们说他们坐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事,但我仍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想着头顶那些突兀的尖石,我的内心总些不安。
刚开始的时候,丙古他们都笑我书读多了都把人读得太小心了,而我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以为意大利,他们久了也便习惯了我一个人落在后面。
这年的雪下得特别的大,走在弯弯曲曲、高低起伏的山路上,一不小心雪就会没至脚踝处。虽然穿了雨靴和厚厚的袜子,脚上仍感到冷得出奇。
平成早几天就说太冷不想来了。而乙古的儿子渐渐大了,他要赶紧赚点钱建房子。根嫂的身体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病,家里也是欠下了不少的债。因此,整个矿上,能保证每天都上班的也就我们这个班的三个人。其它的人都耐不住寒冷,经常是做两天又歇两天的。
曾有一部《奋斗》的连续剧让许多的年轻人们无比追崇。但在我看来,那根本是一群不知道生活疾苦,不知所谓的年轻男女的无病呻吟,他们只是闲得太慌了的哼哼。
一群没有经历过生死挣扎,没有经历过饥饿和贫穷洗礼的年轻人,谈什么奋斗?他们的所谓奋斗,不过是给他们平淡的生活找一些不平凡的乐子。
他们不奋斗,生活仍将继续。但对生活在底层的草根们来说,奋斗是他们生活下去的唯一,他们博的是自己的热血青春,甚至还有自己年轻的生命。换取的是一家数口的生活用度,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奢侈的念头。
而那些生活在父母荫庇下的所谓奋斗,他们奋斗的目标不过是将他们的普通跑车换成名车,将他们的公寓楼换成豪宅而己。
经历不一样,起点也不同,谁也说不上谁是谁非。但当整个民族都以缺德和冷漠和个性的时候,或许几个俊男美女的纸醉金迷、打情骂俏的生活能吸引许多人的眼球,也或许,当成群的矿工们被从矿井下拖出时,他们也会挤出几滴无关痛痒的眼泪。但要让他们放下姿态去近距离的审视,却真实的体会矿工们的艰辛和困苦时,让他们反复的在镜头中看着矿工们无助的眼神、肮脏的衣服、浑身被煤灰染黑了的肌肤,我想,他们的内心涌不出更多的同情。
怪不得影视作品的作者产,他们也要生活。描写一群根本没有话语权的底层的挣扎,或许可以让他们换取道义上的高度,却换不回花花绿绿的钞票。草根们的感激,或许会让他们一时感动和满足,但怎么比得上为领导们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成就来得大。只要自己盛世中华的口号喊得够蛊惑人心,哪天入了领导们的青眼花缭乱,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我等小民显然不能给予他们这些。
今天是小年了,我很早就起吃了饭。盘算今天该不该问一下乙古两兄弟要不要去。母亲也是探询的目光望着我:“今天都过小年了解,要不留在家里过年算了。”
“先问问丙古吧,看他们去不去再说。”其实在我的内心里,我还是希望要去的。对其它的人来说,多赚一天或少赚一天的钱,并无分别。但对我来说,我必须得和时间赛跑。父亲生病时欠下了千多元仍没有还,几个亲戚都有意无意的在母亲面前提起,他们的经济是如何的困难。我们都知道,他们都是想要回债。他们担心我这个分不到工的大学生会拖累他们还不起债。但他们看了看我们家的情况,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就想,或许我多赚一天的钱,还掉一部分给他们也好,我真的不想面对他们冷冷的目光。
推开丙古的房门的时候,丙古刚好挑水上来。他又给锅里加满了水,然后就着一碗咸菜吃着炒热的昨天剩下的剩饭。根嫂半躺在火炉子旁边的床上,小声的哼哼。丙古把水烧好了,只要水开,她就可以起床放米就行了。根嫂怕冷,丙古体谅她,就在火炉子旁边帮她去了张床。
“今天都过小年了,你还要去吗?”根嫂有气无力地问。
“马上都要过年了,再说你的病又是这样子,还不赶快赚点钱哪里行。放心吧,我早点回来就行了,误不了过年的。”丙古轻松地说。根嫂翻了下身子,又躺了下去。丙古又帮她小心的掖了下被角,这才掩上门随我出了门。
这一天丙古总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了巷道里的石头和木桩。乙古也在说他:“还早呢,我们早点收工就行了。”丙古只是怅然地一笑。
乙古和丙古早早的收拾了工具坐着矿车上去了。我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洞口时,看见洞口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一个个神情肃然地将周围转得严严实实的。我心里立即闪过一些不安,正欲往澡堂走去,却让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拦住了我,看着我真进了澡堂才放开了我的胳膊。
我原以为这煤矿是甲古的,后来才知道,甲古和我们一样都是打工的。不过是几个城里的大老板想着在本地找个代言人,那些出次的股东们都有着一些公职,自然不好出面,便让这位在本地有些面子的甲古代表他们了。
平常煤矿上也没有什么事。但进入澡堂的时候我才发现煤坪里还停了不少的小车。煤坪里还站了不少陌生的人,如临大敌的将矿井周围看得紧紧的。
我只匆匆洗了把身子,也不管有没有洗干净,便欲出来看个究竟。但我一出澡堂门便被他们挡在了人群中。我只有顺着工友们飘忽不定的目光才发现矿井出口不远处,一台歪歪斜斜的矿车旁边,一摊腥红的血迹正在逐渐的凝固。顺着血迹的方向可以看到一条血线直延伸到一辆煤车下耐才打住。我绕开了挡在了我前面的壮汉的身子,看到了一个破麻袋盖着的一具漆黑的身体,此时正随意的放在煤车的车厢内。血水已经凝结了,但却可以见到那人的下巴已然不在,只露出森森的几颗白牙,我只稍一辩认便认出了那是丙古。内他心不由立即一沉,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如果不是为了陪我,他可能都不会来煤矿上了,可是,他却连年都过不上了,我立即有了欲哭的冲动,嗓子里干干的,悲愤、忧伤、无尽的悲戚一时涌向尽头,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