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不小心却成了换血的牺牲品
过年的时候，我分别给周永军和陈建发打了电话。
周永军开始变得很迷茫，面对如今的就业形势，他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眼看着一个个的同学都已经智珠在握，至少有些眉目了，但和我一样来自农村的他根本也没有什么指望得上的关系，他甚至嘱咐我帮他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我自己如今亦是烦恼不己，哪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帮助。我很疑惑的问他：“你不是以前在暑假时打过临时工吗，难道就没有让哪位老板看中。”
周永军只有苦笑：“暑假那两个月的时间，只是出去帮别人发发广告传单，跑跑腿什么的，权当增加自己的社会阅历，可这些事情只能作为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却不能作为人生的职业规划。以前报考化工的时候别人劝我说这个行业不景气我还不相信。可如今一看，果真是如此。我走了几个人才市场，浏览了许多的求职网站，竟无一个和化工有关系的职位。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毕业了以后往哪里去。”我默念一想，似乎我在找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有哪家企业在招化工的职位，只和劝他先别着急，或许到时候又有机会了。
我忽然转念一想，马上脱口而出：“要不你去学习ISO的管理知识去吧，如今到处都在招聘品质工程师和技术员呢。”周永军沉吟了半晌说：“我先想想看吧，我表哥那里好象有这方面的书，我去找他借来看看。”
之所以想到让他去学习ISO方面的知识是因为，我所在的这家公司的品质主管付林也算是和我有些交情。他因为对ISO的推行很熟悉，现在是这家不过百来人的工厂的推行员，月工资已近三千，几乎是我的五倍。这对每个月加班加点才能拿到五六百块钱的我们来说，无异于是天文数字。再说，因为近几年为了响应国际客户的需要，许多工厂都在推行ISO9000，懂和这些知识的人十分吃香，我要不是自己的专业好歹还能找碗饭吃，我都想去改行了。但抱着艺多不占身的念头，我还是买了本书在自学。
陈建发似乎在新的公司混得不错。这几年，跳了五六个工厂的他终于定下心来，打算好好的干一场。他终于如愿当上了他期待已久的模具工程师，工资更是比之前高出一大截，言语之间也不似以前那么迷惘了。
“要不你也去学习模具设计去吧，反正你学机械出身的，有这方面的基础，再说了艺多了也不占身。”陈建发一句突如其来的建议让我又陷入了沉思。
继续在五金厂的工作，我的前途至多是个五金车间的小主管而己。而以我的性格，很难期待在管理方面有更好的发展，而这显然和我的期望相差甚远。
正因为如此，才让我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一片渺茫。其实我在学校里还是有一些CAD、电子绘图方面的基础的，但因为学校里的上机条件有限，我也只是粗浅的了解了一些。如今看着各个工厂的PRO/E和UG等软件都很风行，这已经成了许多设计和工程技术人员的必备技艺。但我想很多知识都是触类旁通的。我有电脑绘图方面的基础，努力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我自信自己也能自学出来。
想到这里我马上给自己制订了一个计划。由于在学校的时候学都算是囫囵吞枣，我这时才发现我的英语也只有半吊子的水平，对付一些英文的资料仍有些吃力。；因此我计划每天早上一个小时来学习英语，晚上再细读PRO/E等方面的书籍。
公司的书柜里各种书都有，倒省得了我自己去买书了。再说，我仍不能确信我以后要往哪个方面发展，百几十块钱的大本的书，仍让我感到心疼。
我将书找到了我在车间的桌子上，有空便会翻看几页，徐经理不但没有说我，反而很是欣赏我的好学精神。
可是没有过多久，徐经理就走了。之后来了一个叫作吴栋德的副总。据说，老板为了将他请来，还送给了他5％的股份。而这份吴副总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价，立即从北方的某个工业城市的国内同业内知名的学府里招来了三名大学生，分派在公司的技术、生产和品质三个部门。
作为老他们一届的年轻人，作为一个曾经无数次在求职路上摔跤碰壁的读书人，我对他们自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我希望能用我的真诚和热情让他不很快的适应外地的环境，不要遭受我曾经受过的冷遇。
因为初入职场，对于公司仍是茫然无知的境地，他们开始时对我这个所谓前辈还算客气，出门喝个小酒什么的都会叫上我，我以为，我应当又找到了打工生涯中的好伙伴。
但自从吴栋德将他们各自的工作作了具体的分派，又带着他们上了几趟馆子之后，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之间开始变得疏远起来。
终于有一天，负责技术的袁胜气冲冲的跑到车间里来，盛气凌人的说：“谁让你把公司的书拿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些可是公司的机密文件，”又转身对正和车间文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技术部文员说：“我告诉你了，以后技术部的所有书籍都要加锁锁紧了，谁都不能往外拿。”
文员突然之间被两个月还很谦逊的天之骄子这一时间的训话弄得很是手足无措，想了很久一会才明白过来，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掉转身子朝我做了个鬼脸。
而我依然故我的去技术部借书，文员虽然当时应了袁胜的话，可作为员老的她也基本上不把这个深得吴栋德器重却仍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年轻人看在眼里，加上我平常为人和善，和这百十号人物的公司的大多数人都混得比较的熟了，要找她借书她是基本上作任何拦阻，最多为了应付袁胜的刁难，让我签了个名了事。袁胜和文员吵了几次，但文员根本没有把这么个人还没有搞熟就会摆官架的所谓上司放在眼里，所以，我要看的书依然可以摆在我的桌上。
或许是因为我是徐经理比较器重的缘故，吴栋德为了证明自己比前任的高人一等，自一入公司便对我冷眼相看。前段时间他对环境还不熟悉，以及忙于将经理助理赶走以安排他的小情人金燕，没有精力来理会我这么个小兵。
说起来金燕和我来算是来自于同一个地区的老乡，她的老乡还是退伍军人，对她也是极好。可吴栋德又矮又黑，年纪起码可以做金燕的父亲了，真不明白金燕为何会跟了他，难道仅为了钱，但看她的穿着打扮来看，似乎并不缺少钱花。
吴栋德每次逛到我的身边时都会有意无意的往我的桌子上瞟一眼，我初时并不以为意，但时间长了，我还是觉察出来他是在检查我。但我内心坦荡，自认没有做什么违反厂规厂纪的事情，但一门心思的以为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因为我们只是代工厂，为了能赶早出客户的货，生产一线的员工都要在七点钟上班，而徐经理在临走之前将我提为了车间技术员，所以不必要和他们起那么早，我要到八点钟才上班。但为了学习英语，我基本上也是六点多就起床了，先坐在办公桌旁读一会儿英语，然后再去吃了早餐打卡上班。晚上也是到了七八点钟眼看没有什么工作了就打卡下了班，然后继续坐下来看书，但在总是微扬着他那颗尖下巴的头颅的吴栋德看来，似乎我这一天都没有认真干活了。
又是一个早上，吴栋德仍如此前一般的转到了我身后，冷冷的扫了一眼，突然加快步伐转身走了。这段时间我听了些风言说是他要打算怎么样，我看到这个工作，猜到他估计要动手了，我要再不替自己解释一番的话，只怕真的要遭受他的一番刁难。我立即写了一番措辞并不是很客气的说明，让他明白我的上班时间。
果然，开完了早会的车间主任一脸凛然的回来告诉我，吴栋德打算将我调到杂务组，让我负责公司的卫生工作。面对他这副嘴脸，我现在愤怒都提不起来了，只是无言的将我刚才的那份说明递了上去，主任瞟了一眼便匆匆去了办公室，我的调动并没有下达下来，事情似乎平息了下来。
但我当时虽然没有动怒，但自认对公司作出了不少贡献的我仍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再说我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也曾经就着办公室的电脑*作过数次数，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出去碰碰运气了。
我开始利用周末的时间去跑人才市场，但似乎上天故意要捉弄我，去年还看到许多五金厂在招技术人员的，可当我觉得自己可以找专业对口的工作的时候，却发现人才市场几乎没有一家是适合我的。而且当我看到有某家公司的要求和我有些相符的，虔诚的递上简历的时候，多数是被客气的招聘的人事小姐一脸不屑的退了回来。
我找了三个月，没有任何好消息。连保安都猜出我在找工作了，吴栋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竟有一段时间没有找我的碴。
我不免有些灰心失望，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心似乎又在渐渐消失。
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正当我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之时，吴栋德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似乎又找到了修理我的机会。
虽然袁胜曾经置下狠话在把技术部的书全部锁起来，但对于我和技术部文员之间的默契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或许他觉得自己作为北方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兼副总器重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也或许他认为自己在公司里已经有了一些份量了。也或许是在某位高人的指点下，他将此事捅到了吴栋德那里。或许吴栋德也终于感到可以处理一下我这个前任余孽了，不假思索便派人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你马上给我把书拿过来。”甫一照面，吴栋德就疾言令色的冲我用吼的声调。或作刚经历过治安队被抓的时候，我或许真的会被他的威风吓倒。但终于从自卑中走出来，发现自己也能在某个领域拥有一门技术的我，再不是当初那个一个小小的治安队员便能吓倒的青涩少年了。通过这近一年的工作经历，车间里来来往往走了不少有经验的师父，我觉得通过我自己的努力我可以作得比别人更好，更优秀。我如今缺少的只是一个更好的机会而己。因我一向的清高的性格，我以为，人之间或许有职务之方面的关距，但从人格方面来说，我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低头，因此谁都不可以对我如此无礼。我立即反唇相讥：“公司的书，并没有明文说我不可以看，以前我可是请示了徐经理同意了的。”
或许我提及的徐经理更是触犯了他的逆鳞，此时的他已浑然顾不上作为一个五十余岁的副总的风度，气急败坏的怒吼道：“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
办公室的几个文员也许也受了他的气势的影响，连连的向我递眼色。但我仍不依不饶的回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又不稀罕在这个公司一直干到老，你要我走，我还不稀罕呢。但是，我要走却不是让你这样就能叫出去的，你先给个理由先。”
吴栋德许是看着办公室包括他的情人金燕的脸色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马上冷静了一下，仍是气呼呼地说：“我不管你要如何，反正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书放在技术部的柜子里。”
我也是一脸忿然的出了办公室，出门时碰见袁胜正要进门。或许他正因为自己的举报而感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向我投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尽管车间主任一直岌岌自危，生怕徐经理把我拉起来，把他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主任换了，但这回他却做了回和事佬，或许他知道了我在找工作了，如今又遭到了吴栋德的对待，再也危胁不到了他了吧。他吩咐文员将书送到了技术部，似乎双方都有了个下台阶。但我知道，我在这家五金厂的日子已经可以倒数了。
这个周末，我又去了趟人才市场，也终有一家公司答应让我去公司复试了。主任拿着我的请假单给吴栋德批的时候，吴栋德还假惺惺地问了句：“郑正槐这段时间为何总是请假。作为他的上司，你可要多关心关心他啊。”主任没有吭声东击西，但他向我提起此事时，给了我一个无比复杂的眼神。
尽管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挫折和艰难，我不再天真的看待人世间的关系。尽管我早已明白了人之间的厚与黑，是和非。但一向接受祖辈们方正教育的我，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律的我，就算明白了某些道理，又怎能学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