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终身大事总算定下来了
不经意间,我已经在广东过了五个年头了,除了平时回去看一下外,五年间我竟然都是在广东过的年,一方面是想起那春运时人山人海的场面有些胆战心惊,另一方面想想自己扁扁的口袋,亦是不敢想象如何应付回家过年的开销,因为在村里的那些人的眼前,人家在广东打工可是风光体面的回的家,虽然我觉得这种虚荣的面子对我不甚重要,但我不想让刚刚在村子里的人们面前挺起点胸膛的父母有些许的失落,因此我只能一再以公司的事忙为借口推拖着。
但母亲反复的在电话里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我却不知道还将如何回答。回家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心头,甚至我一想起父母那日渐老去的容颜,内心就会禁不住感到阵阵酸楚。父母都已经过了五十的人了,村子里的许多老人一旦过了六十就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活头。如果我不趁着父母仍然健在的时候多陪陪他们,以后只怕再后悔都不再有机会了。
更甚的是,父母一再的隐晦或明白的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女朋友了,实在没有,就趁着过年的机会回家看能否物色合适的女子。
因为张艳的缘故,又因为对公司的女性们的逐渐熟悉和了解,我已经变得对广东打工的女子不再抱任何信任了。我曾不止一次的听到她们在我耳边提起,她们要是以后要结婚的话,男方要不是买个三金五金房子车,存款十万以上什么的,她们坚决不嫁,其坚决和冷硬的口气,不象是在讨论终身大事,而是在菜市场里反复的讨价还价。
我不是担心自己负担不起这笔钱,但我一想起她们那副尖酸的嘴脸,好象她们要榨取的不是自己未来要同甘共苦的爱人或伴侣,而只是一个陌生的人而己,想到这些,我就不由感到阵阵的凄凉。
因此,我或许有些片面的以为,在广东,作为一个穷人是没有资格恋爱的。因为如果我们独守自己的孤单的话,我们还能紧紧的保护好我们那可怜的可尊。但若我们想染指那些打了几年工,眼界已经被富翁大官们的奢侈生活影响得无比之高的女子们,她们刻薄尖酸的言语将会让我们无地置容,我们的示爱经常会是自取其辱。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呆过了,不知道现在老家里的女子是否仍能保留那一份朴实的气质。或许她们多数也在外打工多年,也或多或少的感染的这些气氛了吧。但本乡本土的,大家都知根知底,或许人家在选择一个男人之前,应该已经对男方的家庭条件有了各方的理解,应该不会提出太过份的要求。更何况,都是那么近的人,要是提出足以吓人的条件,岂不让别人笑话这户人家只要钱。
但后来听了河南的同事一说,我发现,倒是本乡本土的更难结成姻缘。因为他们那里的标准被极少数的富家们已经抬标准抬到新房、车子,至少十万以上的存款,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试问又有几个能负担得起。所以,为了成家立业的要求,人们不得不选择了外地的媳妇,而本地的女子,则在可能是分文不花的情况下,嫁到了外地。因为他们说,嫁到外地没有人知道,没有钱也没有关系,要是嫁到本地没有那么大的价钱,会让人家看不起的。可怜的国人,为了那可怜的面子,不得不将女儿嫁到了可能几年都看不到的地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费尽了百般努力,总算买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已经取消了没有座位的所谓猪篷车,基本上都能坐上绿皮的列车。但垃圾车的地位并没有任何改变。或许这不能怪谁,中国的发展太不平衡,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流落异乡。恋家的人们平常没有空回家,也只有赶着过年的这几天时间和家人小聚一下。此时已经顾不上斯文和面子,更谈不上人格尊严了。只要能挤上车,只要能踏上回家的列车,人家都虔诚和谨慎的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占据着车厢的各个位置,可尽管如此,仍有售货车的不厌其烦的沿途叫卖,人们不得不继续紧缩自己的身子让售货车通过。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赞叹我们这些卑微的国人们坚强的生存能力,他们硬是能在微小的夹缝中索取哪怕一点点的阳光便能存活下去。
这次我能如此轻松的买上房子,姨父和姨妈出力不少。我想到到姨父一向好酒,我转遍了许多超市,一咬牙买上了两瓶九十多块钱一钱的酒。虽然房款付得差不多了,但父亲替我出的那一万块装修款我却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好办法。弟弟已经到了结婚年龄,不管哪家女子狮子大开口一番,老实的父亲也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因此,我一点都不敢乱花钱,再说,年终奖已经知道了这位董事长的德性,我还不知道我明年是否还能在这里呆下去,我不想使自己再度陷入身无分文的境地中去。
虽然这近两百块钱可能是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但我仍显得内心忐忑不安,生怕姨父又看不上,面露不悦之色。我也想起一回家表弟涛涛就围着我的情形,也想替他买件玩具,但一想想他如今都十岁了,只怕不是十几二十块钱可以应付得了,只得作罢。
到了县城的时候,仍同以往一样,天刚蒙蒙亮。由于上次正好打扰了姨父的清梦,这次我不敢太唐突,呆到候车室里直到天光大亮的了,这才坐了车赶到了姨父家。
姨父仍在床上,姨妈也刚刚起床洗刷。姨父一听说我回来了,立即蹬起了床,满脸兴奋地说:“还是你有眼光,你以后会当大老板的。你知道吗,你的房子你刚买不久就涨了两百一平方,一下子就多了两万多块呢,你赚钱哪里那么快。”
“是啊是啊,还不是多亏了姨父用心帮忙了。”我连忙示意着递上了酒。姨父没有表示,但看他的表情,似乎还算比较满意。
表弟听说我回来了,也很急的爬了起来,热乎的围着我转。可转了半天见我并没有拿出什么东西,一脸失望的自己去玩了。我知道他想要玩具,可我只能面露无奈之色。想想等一下还要付的房款,还要替父母买点东西,只怕除了返广东的车费,也是所剩无几了。
姨父陪着我一起去付余下的房款,顺便把谢老师也叫上了。谢老师隔老远就喊:“小郑啊,这回你可赚大了,要不是你姨父帮你这么大个忙,你一下子省了几万块呢,打工赚钱哪能那么快的。”
“是啊,是啊,姨父是帮了我的大忙,谢老师也是出了大力的。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都是多亏你们关照的啊。现在没空了,改天有空一定请你们吃饭。”
付了房款,返回姨父家的路上,姨父突然神秘的叫住我说:“你能不能借几千块钱给我花花,这段时间赌运不佳,把学校的公款都亏空了,听说明天领导就要来查,我还不知道怎么办的好呢。”
“可是,我身上也只有几百块钱了,还要给我爸妈买点东西,也只有路费了。不好意思了啊,姨父,我帮不到你了。”
“我知道你刚付了房款,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的意思是你明年发了工资借给我几千块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数字,我一赢了就马上还你。”姨父显得很大度地说。
“可是,我明年只怕都没有时间回家了,我的卡又是家里的卡,只怕不好汇钱啊。”我面露为难之色。
“那有什么,你把卡放在我这里,告诉我密码,打到款了我去取就行了。”姨父更是大大咧咧地说,好象我将自己的银行密码告诉他是何其自然的事情。
我存了多少钱的事情,因为担心父母不懂银行的那些*作,把银行卡弄丢或因虚荣心作祟,四处炫耀弄和满城皆知,我的父母也只是知道个数字而己。姨父将我把银行密码告诉他说得如此轻巧,但他当得起帮我保护银行密码的信任吗?想当初我头几次到他家来的时候,他都要仔细的将卧室的房门锁了又锁。难道我们这些乡下的亲戚在他的眼里竟是如此的容易对付?
“可是,我爸说了,打算过了年就帮我弟物色对象,他帮我的那一万块钱我还是要给还他的。”我不好意思的说。
“没什么的,实在不行我再找别人去。”姨父立即变了脸色,但是没有吭声。我让他回去,自己又折到服装市场,就着口袋里的钱,各给父母买了一件一两百块的大众化的衣服。
姨妈热情的招呼我吃了中饭再走,姨父钻进了厨房不知说了些什么,姨妈立即有些愠怒地说道:“我当年还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呢,谁知道赚了钱就知道记得自己的父母。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读书人多得是呢。再说,他要不是他爸让他多读了几年书,又算什么。”
姨妈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让我听到了。我立即听出了不对,内心立即起了波澜。姨父姨妈这次帮我买下房子,我本来是存了很感激的心情的。可这份帮忙无论如何大,也不能比过父母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的恩情。再说了,就算这房子买得适时,省了两万块钱,那也是我自己的真金白银买下来的,难道要我把这两万块钱给他不成。
但他毕竟是长辈,我不好扯下脸,只好装作不知地说:“我记起来了,我回家还有事呢,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姨妈的语气淡淡的:“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有空再来吧。”
我刚一到家,还来不及歇下来,母亲就四处张罗着替我相亲。
但父亲领回来的那些人却让我彻底的失望。虽然这些女子也还年轻,长相也还不错,但一看她们的学历和气质,我立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到了那种只要是个女的就能往家里赶的地步了吗?
这些或许初中都没有读几年的女子们,她们的身上或许已经被在广东打工的经验包裹得表面上已经光鲜无比,眼光也似乎不再与当年的朴素的村姑们可比,可她们一旦开口说话,便立即让我产生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见面还没有几分钟,她们就会很急切地问道:“你在广东有没有三千块一个月啊,我哥哥在那边也是做模具的,他一个月五千多呢。”
我没有那么高的工资,她说的那个数字只会让如今的我感到自卑,于是,我只能恭送之。
要不就是女方的某个亲戚若有所指地说:“去年好哥哥相亲,我哥一次性就给了一万给了她妈呢。”我自己的父母还没有好好的孝顺呢,我拿不起这个钱。再说了,我不喜欢未来的岳父母跟我提彩礼的事情。我一直这么以为,我自愿的给他们十万,只要我给得起,大家都有面子。但若是他们跟我开口要一万,我都觉得太冷漠生硬了,就象把自己的女儿论斤卖似的,所以,对这种一定要以一定的彩礼来体现自家女儿身价的家庭,我统统的选择了礼送出门。
父亲也急了,问我道:“人家这些女孩子长得都不差,再说现在乡下结婚要彩礼都是这样的,你一个都不答应,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我不管谁是怎么样的,但不要跟我提钱字,提钱伤感情。其二,不能是个女的我就能娶回家了,至少也得有个高中文化吧,要不然以后怎么和人家沟通。没有文化的,就算吵个架,她都不会吵,只会胡搅蛮缠。”
“可是,这一时半会的,到哪里找那么合适的人呢。”
“李老师的女儿李云不是还没有嫁人吗,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看。”堂嫂不知何时钻出来了,插言道。
我上初中的时候,李老师的女儿还是个拖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生呢,后来听说她接过了父亲的班,也上了师范。如今算起来,也应该毕业了吧。
“可是,谁知道人家自己找了没有呀?”我装作无心地说。李老师一家都很朴素,以我以前的观感,他的女儿长相虽然中等,但由平时的作风来看,倒也不失为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这不就是去问问嘛,反正又不亏掉什么。”堂嫂说完竟径直走了。
谁知堂嫂去和李老师一说,李老师立即满口答应下来,并安排了他的女儿第二天就到伯父家来见面。
果然女大十八变,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不曾见面了,此时的李云已经出落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只是她的穿着之间,仍如同以往一样的朴素简单,一头秀发简单的披在肩上,更衬托了她高挑的身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色,但比之当初父亲领过来的那些女子,言语之间让人感到轻松自如多了,我立即便在心里认同了他。
“我们教书的工作太烦人了,现在的孩子都不好管,你们在外面打工,日子过得如何?”堂嫂找机会溜开了,给我们创造单独面谈的机会。等我们稍熟络了一些,李云有些突然地说。
“各种日子都各有各的活法,如今在这世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谁都不容易的。”我立即一板正经地,其实我的话里无不透露着暗示,“我也有些同学转行去做了老师,他们现在谈起来也羡慕我的生活,说我们的经历丰富,见识也广了。而我们却是有苦只有自己才知道。但我不后悔,或许如果去当老师的话我不会吃那么多的苦,但我的人生却因此丰富起来了。虽然当初走过那一步的时候是无比的艰难,但如今再回过头去看,觉得也不过如此。但是,你是女孩子,我的意思,女孩子还是不要出去闯的好。有份稳定的工作,无论对自己对家人都比较好,闯荡的事情就应该留给男人去做。”
“那你的意思,我是要继续留在学校里教书了喽?”李云的话里,隐隐透露着接受我的意思。
“我个人以为是这样,但是你要想出去感受一下打工的生活,你可以利用寒暑假出去看看。我随时都准备欢迎。”
“那好啊,我今年暑假就去你那里,也去看看打工是什么样的。”李云立即露出了神往的神色,“你知道吗,我爸曾经和刘小宇提起你时,说你曾经吃过很多的苦,刘小宇不信,说她自己也吃了很多的苦,我爸还说,她的那种苦可和你的苦是没得比的。”
李云这话说得很轻巧,但听在我的耳中,却立即让我心生了一股莫名的感动,我的亲戚,我一向敬重的姨妈说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多亏了我的父亲让我多读了几年书才了今天,可我的老师,虽然自上高中之后他和我打交道不多,却能感受到我曾经吃过的苦。虽然李老师这几句可能并无深意,但听在我的耳中,却让我立即心生了一股暖流袭过全身。
“苦也罢,甜也好,好歹总算过去了,我相信,只要我挺过了当初的那些苦涩的岁月,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毕竟天道酬勤,老天不可能没有看到我们的努力的。”
我这是对自己的一份鞭策和激励,也算是对李云的一份承诺,李云立即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脸上立即飞上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