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用脚投票的人们
一下子背上三万多块钱的债务,不小心的成为了房奴,让我的压力陡然大了许多。
虽然我曾经十分担心我曾经无比信任和敬重的老赖亦会同我以前的同事们一样,暗暗在我背后捅上一刀,让我陷入再度陷入的失业状态中,我也因此变得更加的谨小慎微,但令人欣慰的是,自从那次他在背后十分气愤的议论我之后,这接下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如常。
但令人十分不解的是,那位已经用脚投票,一年多前就已经移居加拿大一个农场,做了农场的帮工的董事长又要回来亲自管理工厂了。按他自己的说法,工厂的管理现在是一团糟,再不狠下功夫的话必将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他必须亲自来根除某些弊端。
但我是做技术的,他的革新应该对我来说是有利的。而且他一来就颁布了一些奖励的措施,我们看了之后都不由暗暗有些惊喜,按这些奖励措施,那我们一年的收入岂不是要多上两三万了,内心对董事长的到来更是抱有了一丝期待之感。
其实,还没有等到董事长回来,公司就已经发生了小小的动荡。公司的采购和出纳分别在他回来之前的三天突然离职,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董事长一回来,没有预料中的举动,也有些小小的失望。虽然大家都在紧张不安的观望中,刚开始也没有发现日子过得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那份经徐副总提议,由老赖配合老总人反复商讨拟定的奖励方案很快放到了董事长的桌子上。但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仍没有下文。反正以前没有这些奖励,我们的日子也过来了,也就不再把它当作一回事了。
原来董事长这段时间一直在积蓄力量,离大学毕业还差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突然独自的去了一趟北方某名牌大学。回来之后,带来了七八个年轻的学生们,并分在了各个部门开始学习。
有人开始传言,老板这是打算要换血啊。但在这个行业已经浸*多时的我却是十分自信,就算我们放开让他们学习,他们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取代我们的。因此,不论是我和老赖不但没有对他们产生敌意,反而会有意无意的帮助他们进步。
因为小郭前段时间因为我的冷处理,自己感觉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自己选择了辞职去另外找工作去了,一时没有新人补替,因此,董事长一气给我们补了三个学生。
两个戴着眼镜显得文静有加的男生当然被分给了我做助手,这段时间工厂正是旺季的时候,他们到来得倒正是时候。而因为我们的部门文员一直抱怨工作太累了,因此分过来的女生便主要帮助文员输输报表什么的。当然有空的时候,也会帮我处理一些文件资料的东西。
算起来我比这些甫出校门的学生们也大不了多少,年轻的我们很快熟络起来。由于工厂的逐渐壮大,工作也越来越忙,看公司的态度,似乎不准备花钱再请人了,我也希望他们这些学生们能很快成长起来,因此我也会刻意的找机会来培养他们。
但他们似乎对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刚到公司不到一个礼拜,便开始抱怨起来,言语之间,似乎有上了当的感觉。
我只能以我自己的经历来劝说他们,要他们刚来一个地方,首先便要耐住心性,学到些有用的东西,到时候就算公司不给他们加薪,他们也可以凭借这样的优势找到更好的工作。
“这样呆着太没有意思了,我的同学在深圳,一上班就拿了两千,天天还可以上网,我们在这里才一千五不到,工作环境是如此差,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不来这里呢。”其中那个瘦弱的学生振振有词说的。
一千五?那可是我这个所谓的工程师试用时的工资呢,那时候我或许有不满意,但还是兢兢业业的做了下来。或许因为物价的上涨,如今工资水平已经提高了,但试问以我一个独当一面的工程师的2500的月薪,我以为,董事长对他们是下了血本的。或许他们顶着个名牌的名头,但我想,难道八零后和七零后的心态会如此大的差别。我曾经反思过他们,其实我们生活的环境都差不多,家中的兄弟姐妹也差不多,怎么他们会心生如此的骄娇之气。我很不服气,就算血汗工厂也好,老板小气也好,为何我们七零后的能坚持下来的活,他们却不能坚持,难道他们的命就真的那么娇贵。但看看他们天天往游戏厅和网吧钻的热情,我不以为。或许,这也是各个不同时代的人们的宿命吧。
新来的女生名叫张艳,是一个丰满白净的女子。张艳很快就以她的热情赢得了许多同事的认可,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认可的身份,虽然同她的同学一样小有抱怨,但做事业的时候倒也还算认真。
“你知道吗,我刚开始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呢,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负责这一家工厂的技术了呢,你真了不起。”我坐在张艳的身后,指点他帮我打一份作业指导书。但张艳的心思似乎不在上面,一脸钦佩的对我说。
我小小的得意起来:“这没有什么的,只要你肯学习,不用多久你也可以的。”
“好啊,那你教我好不好,我叫你师父。”张艳立即满心欢喜地说道。
女孩子面前,我一向心软,人家叫我师父,我有什么好拒绝的。张艳很快便很热乎的师父长师父短的叫了起来,没几天,工厂许多人都知道这么一回事了。
“郑工啊,小张不错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一下。”某天坐在办公室闲聊的时候,老赖别有深意的说。
我立即一愣,不就是叫个师父吗,怎么会扯上男女关系方面去。但老赖这么一说,倒让我回想起来。或许没有恋爱经验的我,在这些方面反应还是有些迟钝,老赖这么一提醒,倒让我想起,张艳这几天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她经常会旁若无人的靠在我椅子旁,一脸钦佩的望着我,我却根本不曾觉察到。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自从听说刘小宇早已嫁人妇,只怕孩子都已经有了几岁之后,对感情的事情也淡了起来。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感情的事情内心不是没有渴望过,但我一直抱着宁缺勿滥的态度,而且身边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因此一直拖到如今,我仍旧单身一人。
因为在我的心里,仍有一个心结。随着这个社会的人们越来越重视物质,我有种种的担心,曾经同我的同事们议论说,我不希望找个要求太高的女人,哪天被她*得去杀人放火。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我有个初中同学,他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学习成绩也一向在前茅。但由于他的母亲一向不满家里的经济情况,对他的父亲非责即骂。他的父亲被*无奈,只得和着人去抢了火车车皮去了。
结果没有多久东窗事发,他的父亲很快被抓了起来,并被直接判处了死刑。他的母亲当然过上了好日子,而正十五岁的他,却连初三都没读完,活活被*疯了。
尽管我此前一直不想找外地的女子,因为我可不想人家生个女儿嫁得太远,到时候几年难得回一次家。但看自己眼看都要奔三的人了,我不由心想,或许可以考虑同她交往一下。
张艳人长得还不错,又热情大方,还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或许是个不错的伴侣。内心里这么想,接下来我同他的交往便刻意的更多了起来。
但随着更加的熟悉,张艳在我面前说话似乎也自如起来,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师父,我的鞋子烂了,你帮我买双鞋子好不好。”
要说情侣的话,买双鞋子自然不在话下。但不巧的是我的钱刚刚寄回家去装修房子去了,我只得无奈的说:“师父身上正巧没有钱,要不等师父有钱了再帮你买好不好?”
虽然张艳看似无所谓,但接下来她又会向我提出各种不同的要求来,比如说:“师父,我的手机旧了,你帮我买个手机好不好。”要不就是“师父,饭堂的菜真的不好吃,你改天请我去下馆子好不好?”
囊中羞涩的我,只得无奈的找出各种借口推拖。
忽然有一天,张艳很神秘的问我:“师父,你现在的工资有没有三千?”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要是没有三千的话,我会小看你的。”张艳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而我此刻的心却如同跌入了冰窖中。我曾经为了今天这一步付出过许多,原来在她这个初出校园的黄毛丫头面前是如此的不堪。、
“这个老板真小气,”张艳似乎根本不曾觉察到我的冰冷的脸色,“我刚开始听说他已经移民加拿大了,还以为来这里上班会有机会呢,不想这里这么差。”
此时的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的心情,我只得努力的控制住心神说:“我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去下车间,你自己把这份文件尽快打出来吧。”说完我就急匆匆如逃也似的离开了。
原来她来这里也是想学着董事长的做法,用自己的脚投票,选择适合自己的国度。但我不同,我虽然痛恨这里的环境,痛恨这里那些肮脏的,贪婪的小人们。但我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我的根,虽然我暂时没有条件离开这里,但就算我真的有条件了,我不以为我有权力抛弃这里。
自此之后,我开始选择了疏远了她们。因为她这种心态的女子,是我这种草根小民们招惹不起的。她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知为什么原因掉了几滴眼泪,没过几天又同她的某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到了一起。那时候,我没有心痛,只有惋惜,现在的年轻人们,他们的心态竟是如此的出乎我们的意料。
其实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任何表白,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张艳说这位老板小气,我也很快便见识了这位老板的手段。
我在这家公司虽然快做了两年了,工资也只有两千上下,便只能指望着年终奖能发多一些。去年我做了不到一年,年终奖是近两个月工资,今年我不想,今年效益好了,而且我自己的贡献也更大了,应该有个更加令人满意的年终奖吧。
但老赖透露出来的口气却是很不乐观,按他一贯和这位田性董事长多年打交道的经验,经常神秘的对我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今年不同往年了。”
尽管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但当田董事长笑眯眯的将一个信封递给我的时候,我只略捏了一下,心就忍不住凉了半截。
“郑工啊,今年公司虽然效益不好,但好歹还能过个年,这个是公司的小小心意,你先收下。晚上大家一起去吃个饭,有没有空啊?”
“不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就不一起去了。”捏着袋中薄薄的一沓钞票,我立即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冷冷地回了一句就出了门。
我一走进办公室,老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脸色,反而安慰我说:“你不要生气的,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出头的,不满意的不只有你一个人。”
“可是你知道他给了我多少吗?仅仅1200元,不如我去年的三分之一呢?”我愤愤不平地说。
“是有点少,这个老板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早和他说过不要造成太大的民愤了,他却不听。”这时老赖虽然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但我已经听不得那么多了。
果然,所有的人都同我一样感觉受了侮辱的,更有生产部的主管同我一样,坚决的谢绝了董事长的晚宴。但并没有象老赖说的那样,有人起来闹。或许这就是我们身为弱势者的悲哀。尽管我们内心有十分的不满,但处在这种强势的威压下,只要我们还想在这里呆下去,就不得不忍气吞声。因为这是弱势者的宿命。
但几年之后,当我路遇我的同事,也就是和我一样谢绝了董事长的晚宴的生产主管时,他虽然那时已经快五十岁了,仍忍不住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听其它的老总说,公司年终奖是拨了那么多钱下来的,人也是去年的那些人,却每个人都少了一半,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被董事长私吞了啊。”
我立即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不是这里的大股东吗,怎么自己做出这种丧失人心的举动。再说,他这几百万的家产,难道那几千块钱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人家一家老小都在加拿大,那边物价高,或许人家急需要用钱吧。”同事戏谑地说。但我知道他内心和我一样的感到极其的不屑,尽管离开了多年,仍是忍不住内心的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