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袍男子直起腰身,望着苏小方,道:“晚辈五行门卓星遥,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苏小方轻笑道:“我姓苏,排行第三,叫苏阿三。不必叫我前辈,你我平辈相称便是。”
金袍男子连忙又拱手为礼,道:“星遥见过三哥。小弟适才不懂事,三哥莫怪。小弟给三哥赔礼了。”
苏小方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确实很奇怪,这苏星遥是五行门掌门的独子,自小修行天赋又是极高,百年时间便已突破到了金丹后期,再有百年如无意外的话,突破元婴期应该是毫无问题的。宗门之中的长辈都对他极是宠溺,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那目空一切,嚣张骄傲的性格,但是本性倒是不坏。
今天先是受了许夏妮的冷言冷语,又被苏小方瞬间打得自信粉碎,然后峰回路转,可能心中对于强者有种根深蒂固的崇拜感,莫名其妙的吐露了自己的百年苦恋,而后又被苏小方的话语打动,最终却是突然想通了。
对苏小方自是感激,感动,敬佩,难以形容,心中立刻便视其如兄如长了。
这时,夜色已现,明月高悬。
忽见远处几道流光疾飞而来,转眼即至。
原来是许夏妮,黄宗道,酒神子三人。还有一个身着白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与卓星遥有几分相识,面目极是英俊,颌下微须,眼角眉梢虽然有些淡淡的皱纹,然而却使他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卓星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爹爹。”
原来此人就是五行门的掌门云河真君卓云河,卓云河冷哼一声,一甩袍袖,不理会他。
苏小方这时也上前见礼,躬身行礼道:“苏阿三见过真君。”卓云河打量了一下他,眼中透出惊讶之色,因为他也看不透苏小方的修为,抬手轻扶,而后道:“苏先生不必多礼,适才之事,夏妮已说与本尊知晓。小儿无知莽撞,本尊教子无方,实在是失礼了。惭愧惭愧,苏先生莫要见怪。”
卓云河一派之尊,能当面如此,也是极难得的了。一是因为苏小方是陪伴盟宗弟子前来,而且还是符阵宗掌门一脉亲传弟子的好友,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二是许夏妮去报讯说卓星遥和苏小方在知客厅打起来了,他一问详情,也觉一惊,他自家儿子他当然知道。
听夏妮说,竟是卓星遥先出手偷袭,苏小方人不动,手不抬,就那么坐在那,就把他儿子给掀飞了出去。现在竟然连自己看不透此人是什么修为,那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小方刚想说话,苏星遥已经急不可待的插嘴了,说道:“爹爹,孩儿已经知错了,刚才已经给三哥道过谦了。三哥都不怪我了,你就不要责罚孩儿了。”
卓云河更是惊奇万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地很,本质不坏,就是目中无人,嚣张骄傲,不过这些他倒没觉得是多大的问题,天才嘛,有点个性很正常。但是,自己这骄傲得皇天最大,我爹第二我老三的儿子,竟然,如此亲热,如此敬重的叫这人三哥?而且,据说刚才还在许夏妮面前把他打了一顿,出了丑丢了人?自己儿子对许夏妮的感情,他当然心知肚明的。卓云河开始觉得很迷惑,很不解,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惊奇的事情,还没完。
卓星遥竟又走到许夏妮面前,深深一揖,眼中尽是柔情,但是眸子中极为清明,缓缓而坚定地说道:“师妹,从你上山那日,我第一眼见你时,我便喜欢上你。从小我们很好,你开心不开心都会找我说。
渐渐大了,我们就变了,我只想到我要和你在一起,从没想过你的感受,从没想过你愿不愿意,我一直在不断做各种事bi你纠缠你。
渐渐的,你变了,变得清淡,冷漠,变得不再笑了,你那好看的笑容我再看不到了。
三哥跟我说,你的笑容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三哥问我,既然连性命都愿意交给你,却为什么不愿意让你自由自在开心的笑呢?
我想通了,三哥说的对,你的笑容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好看的,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没有了笑容。
从今往后,你可以开心的笑,自由自在的笑,没有烦恼没有忧虑的笑,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会再强求你,我只会守护着你的笑容。”
卓星遥的眼中微微湿润,眼角眉梢却是掩不住的轻松,自在,嘴角微笑,双手捧着那朵海蓝花,目光柔和清明,一丝泪珠儿自眼角滑落,滴在花儿上,碎成了无数片,映得一片晶莹璀璨,便如那颗心一样。
四周一片寂静,酒神子是不知前因后果,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听说苏小方和五行门掌门的儿子打起来,急急忙忙便几人赶紧赶来,怕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黄宗道是五行门土之一脉的大弟子,年岁修为比许夏妮和卓星遥都要大,一直便当他们弟弟妹妹般,他们之间的事情当然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只是这种事,局外人也是无法插手的,只能冷眼旁观,心中虽是痛惜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却亲眼见到这一幕,怎都想象不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这、这,只觉得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一片的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了。
卓云河也是极为震惊,震撼,只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卓星遥对许夏妮的百年痴恋,对她的一往情深,他早已看在眼里,若是两人两情相悦,他自也极是赞成。
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的宝贝儿子又不开窍,要死要活的非要和她一起不可,为了儿子,无奈拉下老脸去找师妹提亲,结果还吃了个软钉子。那宝贝儿子却又还不死心,死缠烂打,他也觉得实在是无奈之极,但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谁想到,这不过一个时辰间,竟已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就是眼前这名年轻人,几句话间就让自己的儿子想通了?放下了百年痴恋的执念?
许夏妮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子,是啊,从小自己最喜欢和他一起玩,一起笑,一起调皮,一起捉弄长辈,一起受罚,自己开心的时候会和他说,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会找他发脾气,自己从小就一直欺负他,他从小也一直都让着自己,疼爱着自己。
只是,感情却是最无可奈何的事,自己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经完全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只有那如细水长流般的亲人情感。
但是他却是不死心,不愿放手,死死纠缠。无奈,自己只好躲着他避着他,冷着一张脸,也冷了一颗心,自己又何尝愿意这样对他?自己又何尝对他是毫无感情的?
许夏妮眼中雾气氤氲,泪珠滑落,顷刻间已是满面泪痕,静静的,柔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笑了,笑得轻松自在,笑得无拘无束,笑得无忧无虑,就如百花绽放,花蕊凝珠,就如万年冰川瞬间冰雪消融,美得动人心魄,美得不可方物。
轻轻地接过那朵被染得一片晶莹璀璨的海蓝花,伸手去拉着他,就如小时候,和他一起手拉手漫山遍野疯跑一般,柔柔的道:“谢谢你,星遥哥哥。”
苏小方静静站立,看着他们,心中欢喜,嘴角含笑。
卓云河百感交集,老怀大慰,欣喜无限,自己的宝贝儿子终于是解开这心结,放下这执念了,对他,对她,都是一件好事,修真不知岁月长,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然后不由又望着眼前这青袍的年轻人,苏阿三,这到底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