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方也知对方并没敢下狠手,原意大概不过是想让自己出个丑,丢个人。闹着玩的,没必要取人性命,就也手下留情,把他的金光*回之后,神识中*控着剑芒光幕把金袍男子连带那金光真元,席卷打包一起扔了出去,便收回剑芒。
这几下本来就是电光火石一般,许夏妮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见那金袍男子被紫色光幕击得倒飞而去,西里哇啦压烂了一片家具,神识感应中那金袍男子没了任何反应,心中大惊,怕苏小方一时失手把他打死了,那就闯大祸了。
又急又恼又担心,忙站了起来,那双美目狠狠刮了苏小方几眼。
苏大公子心里好委屈啊,我招谁惹谁了这是,我不就在这喝个茶,等个人嘛。拢于袖中的双手伸出来一摊,无奈之极的摇头叹气。
许夏妮飞掠到金袍男子处一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咬着嘴唇,跺了跺脚,干脆直接就飘然而去,两个都不管了。
大宗门派中规条戒律都是极严的,那些知客弟子未经传唤也绝不敢胡乱走过来探听。
那知客厅中便剩下了一脸无奈坐着的苏小方,还有一脸憋屈躺着的金袍男子。
苏小方觉得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只好起身,走出那知客厅,来到厅外的院子中。
太玉山濒临东瀚海,一阵带着海洋特有的咸味微潮的轻风吹过,院中林立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小方站在院子里,长叹口气,仰起头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突然身后有人说话,原来那个金袍男子回过气来了,走了出来,说道:“你……你很厉害,你不是元婴期的前辈。金丹期的高手里,我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苏小方转身,回头看着他,只见那金袍男子低着头,面红耳赤,一脸羞惭,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有点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苏小方也知他心中感觉,觉得很难受,觉得很丢人,还是在自己心中最爱的人面前出丑,而且自信心也被突然间击得粉碎,自己是出手偷袭,结果人家双手笼着袖子,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就把自己击飞了,还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苏小方看他之前那副目空一切,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自己本来在人间界时就是出身世家豪门,像这种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家世背景出身非富则贵的纨绔子弟见得多了,其实也未必就是多坏的人,只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那种行事做人的方式。
现在见他,自知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在自家地盘上,既没有疯狂暴躁,也没有去找家中大人来报复,还肯开口道歉,可见本质也不差,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苏小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道:“胜败不过兵家常事而已,一时的输赢不足以论英雄,不必放在心上。你很喜欢许姑娘?”
苏小方聪明之处就在没有继续说那些什么安慰的话,而是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开,让他不要再纠结在刚才那件事上。
果然,听到这话,金袍男子抬起了头,眼中金光一闪,目露痴迷之色,随即又摇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和师妹从小就一起长大,从师妹第一天上山的时候,我躲在爹爹身后,就在偷看着她,就喜欢上她了。小时候师妹对我极好,什么都会和我说,开心不开心都会来找我说。
但是,慢慢长大之后,师妹就开始疏远我,避开我,我时时就想做一些事去吸引师妹的注意。谁知,我越是这样做,她却越来越讨厌我,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我虽是知道,但是我……我真的很想和师妹在一起,我就去求爹爹,但是师妹却和她师傅说,不想嫁人,宁可孤独终老。
我知道师妹是想让我死心,但是,不行啊!我也曾想过忘记她,但是不行啊!我时时都想着她!我真的很喜欢她!哪怕是要我把这条命给她,我都愿意……”
这心中的话,他在求他爹去提亲的时候都没说过,从未对外人言,今天不知为何听到苏小方温和的声音,还有那充满理解的目光,在心里憋的自己快透不过气来的话,终于在这个陌生人面前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眼圈泛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苏小方轻轻叹了口气,男女之事他也不是专家,也不知怎么劝他好,温和的说道:“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勉强,只有感情之事,却是无法强求的,人和人之间各有缘分。
许姑娘笑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女子,但是,刚才在你进去之后,许姑娘就不再笑了。莫非你想许姑娘真的就这样孤独,清冷,郁郁寡欢,寂寞的活下去?你既然连性命都愿意给她,为何不愿再让她自由自在的笑呢?难道,你不喜欢看到她笑?”
那金袍男子顿有生平知己的感觉,目光中痴迷一片,痴痴的说道:“喜欢,我最喜欢看师妹笑了,你说的对,师妹的笑是最好看的,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只是,她现在不笑了……再也不笑了,我……我好想再看到师妹笑,开心,没有烦恼,自由自在的笑。”
苏小方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从手镯中拿出两瓶酒,伸手递给他一瓶,然后自己仰头喝了一口,轻叹一声,口中诵道:“无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摘自:晏殊《木兰花》)
那金袍男子神情呆滞,痴痴的,痴痴的,口中轻轻的,喃喃的念着,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相思……无尽处……
一仰头,把手中那瓶酒咕嘟咕嘟一口喝尽,喝急了,呛得弯腰大咳了几声。
然后,直起身来,紧闭双目,仰天长啸,眼角处一片泪珠滚滚,像是想把这百年来的苦苦相思尽情的宣泄出来。
苏小方静静的看着,心里也觉同情怜悯,可惜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勉强,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希望他能自己走出来。
啸声停了,那金袍男子依然闭目仰天,眼角处的泪水如泉涌。突然,双目睁开,眼中金光爆射,有如实质,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竭斯底里,笑得双手捧腹,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笑得腰都弯了,眼中那泪水却一直不停的涌出,涌出,打得衣襟尽湿。
渐渐地,笑声停了,那金袍男子伸手擦去泪痕,两眼虽是微微红肿,但目光已是一片清澈,隐约间金光流动,正静静的望着苏小方。
苏小方知他终是想通了,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你,也恭喜许姑娘。”
那金袍男子确实想通了,不再纠缠不再强求,放下了心中百年痴恋的重负,苦苦相思的执念,连境界都像有隐隐突破的感觉,对着苏小方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令我心中的执念放下,从今后,我不会再强求了,只要师妹开心,只要能再见到师妹的笑容,我会永远的守护着她。”
苏小方伸手轻轻扶着他的臂膀,眼中,心中,满是欢喜,是啊,只要不再强求,对他,对她,都是好事,修真不知岁月长,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