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回过头来,但见一青衣黑面男子,咧着一张大口,嘿嘿笑着,问自己道:“这位小哥儿,可是要到哪里去啊?”声音尖细,非常的难听。杨再兴正要说话,那青衣男子眯缝着的两眼倏地大睁,隐隐有光华闪动,顿时把他的眼光吸引过去。这一看,就觉得此人的眼睛无比的深邃,仿佛隐藏一个小千世界在当中一般,待要想转头避开他的眼光,可是一双眼睛竟似被他的目光吸住了,连身体都不能动弹一下,只能直直地凝视着那黑衣男子。
杨再兴心知不妙,知道着了眼前黑衣男子的道儿,只是他使的是甚么邪法,却难索解,正欲觅个法子,强行挣脱开去,从他身后却又转出一个布衣瘦子,和身前那黑衣男子齐声说道:“倒也,倒也!”
杨再兴心里一动,顺着两人的话语,两眼一闭,直挺挺仰天倒去。果然,他只是作了一个姿势,本来不能动弹的身体立刻应声而到。
见杨再兴应声而到,他身后那布衣瘦子脚尖一点,掠了过来,一把捞起杨再兴幼小的身体,放到肩上。两人相对一视,哈哈大笑,一前一后飘然而去。
杨再兴在那布衣瘦子肩上,竭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在脑中盘算着此刻的处境。想来这段时间村里村外盛传的连环拐卖幼童案,就是此二人所为,那瘦子将自己放到肩上以后,根本不作其他禁制,径直扬长而去,想是这样的事做得不少,很是娴熟。想到此处,杨再兴恍然。自已两度穿越,积累了三个人的精神强度,而且又曾在那杨康的识海里饱经玉石手珠能量的滋补沁润,意识早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故而虽是着了两人的道,却没有被完全迷翻,还保留着清醒头脑。那青衣黑面男子早先显然是用某种夺人心神的精神邪法来迷幻自己,想来必是从前以之迷幻幼童,无往不利,自己身为幼童之像,两人自是不作他想,掠了自己就走。
先前杨满堂夫妇二人议论盛传的连环拐卖幼童案时,都猜疑作奸犯科者,多为乡间泼皮无赖之流,拐了小童,卖与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但得几两银子而已。但此刻杨再兴观虏掠自己的此二人,身手敏捷,却不似普通泼皮无赖之流,疑似武林中人。而那青衣黑面男子,竟然精通夺人心神的精神邪法,更算得上世间一异人,犹在虏掠幼童,恐非简单的贩卖人口,其中当别有隐情!
一念及此,杨再兴大是懊悔,自己虽然三世为人,但这一世毕竟年幼,把自己当做成人来行事,终究是孟浪了啊。闭了眼,杨再兴大气都不敢多出,唯恐被那瘦子发现他还清醒着,暗暗寻找脱身的机会。
且说此二人掠了杨再兴,也不多言,只寻觅那僻静无人之处,展开身法,劲射而去。大约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将杨再兴面朝下置于地上。只听得那青衣黑面男子尖细的声音道:“孙护法,李某没说错吧,我等到这荒郊僻静地带来,更易得手。今日不过半天光景,我等就掠得两个黄发小儿。”
又闻那布衣瘦子言道:“只怪那郑遂老儿,无端端发出那鸟悬赏,惹得吉水县那帮厮鸟径到那人流繁杂处乱走。昨日午间,在那坊市上,老孙就遇到几个鸟人,拦了俺多番盘问,几番惹俺恼火,狠不得宰了那几个厮鸟。”
那青衣黑面男子劝慰道:“孙护法,休得鲁莽,我二人下山之时,教主可是反复叮嘱了的,务不可引得官家注意。我等在此虏掠幼童,已惹人注目了,待明日我等到得下一小村子,再掠得三人,凑足十人之数,即刻带了这些幼童回山,切不可节外生枝。”
那布衣瘦子言道:“李护法,你说的俺老孙也省得,那些鸟人放在平素,只一哨棒就可扫翻一大片,却也在敢老孙面前呱噪,端的惹人心烦。”
听到这里,杨再兴不由暗自叫苦。听此二人所述,显是某邪教之流,欲行什么仪式,故而派遣教众四处虏掠幼童,这样的桥段在杨翟荇那一世他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过很多了。今日,自己无端趟进这么一个浑水之中,却不知如何方能脱身。听那所谓李护法之言,今日不仅自己,二人在渔村外还虏掠了另外一个小孩。
杨再兴偷偷睁开一点眼睛,也没敢乱动,只借眼下的姿势艰难地往前面看去,没看到孙、李二贼,只在草丛间见到有一个小孩子躺在前面,影子隐隐很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正在此时,猛听得那李护法尖厉地一声断喝,道:“林间鬼鬼祟祟的是哪些小贼,还不给我滚出来!”
“真是好笑啊,平日里就听得有人说“贼喊捉贼”,本提辖还不信,今日一见,世间果然有这等无耻之人啊!”一个豪爽的声音在林外响起,随即哗啦啦涌过十来个人,却是那吉水县一众豪杰终是寻得些许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而来。
布衣瘦子孙护法在人群里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日午间在那坊市上拦了他多番盘问的几人,恍然大悟,应是昨日那几人见到自己就生了疑心,却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了自己,暗中派人跟踪,等自己二人会合后又虏掠了童子,才呼了多人一起过来,意图来个人赃俱获。
孙护法将手中哨棒一指那几人,狠声道:“贼厮鸟,竟敢盘算你家孙爷爷,难道爷爷这条哨棒是吃不了荤不成。”对面众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顿足道:“兀那贼人,蠢笨如牛,还自以为得计,还不是吃了你爷爷等的洗脚水。现在事情败露,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李护法闻言,明白问题出在那孙护法那边,心中暗恼。事已至此,无法善了,当下也不多言,只给孙护法丢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准备大开杀戒,完事后带了几个幼童远走再说后话。
却说吉水县一众豪杰中,带队的乃是吉水县提辖王文仲。在大宋的官制里面,提辖这个官,其实连中级官员都算不上,只是个下级军官而已。虽是军职,但大宋历来军警不分,主要职责是捕盗,或者干些警卫工作的。当初吉水县令郑遂只是把侦缉此案的事情交给捕头李刚办理,王提辖自是没作理会。等到郑遂郑大人发出悬赏,王文仲才带着手下一帮效用涌上街头,四处寻找那两名贼人。昨日午间,王提辖手下效用来报,说是在坊市中发现疑似两贼中轻瘦之人,他稍一沉吟,就指使手下稍加盘问就放了那厮,却暗使一擅长追踪的效用远远地跟了,沿途用暗记标识,自己则暗中召集手下得力效用人等,也不告诉那李刚,只等两个贼人聚齐,然后一网打尽。
方才本想暗暗围了,打两个贼人措手不及,不曾想林中贼人警醒,手下一个效用只是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发出些许声响,就被发现了踪迹,索性不再隐藏,欺二贼人少,率众一齐围了上来。
孙护法不小心被人跟了踪,心头恼怒,见李护法眼色,自持功夫了得,也没把这帮效用看在眼里,当下也不打话,脚尖一点,倏地移身上前,手中哨棒劈头砸向适才顿足发声之人,竟是如入无人之境。那人不料孙护法身手如此之快,慌乱中将手中长枪使个举火燎天之式遮挡过来。孙护法人虽轻瘦,力道却很猛,这一遮挡,使枪的双手虎口竟然被震出血来。孙护法哨棒在那效用枪杆上一点,借势翻到他身后,回身一棒狠扫在此人后腰之上,这名效用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扑到在地上,生死不知。
众效用平素也是亡命弄狠之徒,今日被那贼人一合之下放倒一人,没被吓退,都被激出狠劲来。当下跳出两人,一人双手持枪,一人单手使刀,扑将上前,持枪的朝着孙护法胸口乱搠,使刀照着孙护法猛砍。孙护法侧身右闪,让过当头劈来的大刀,手中哨棒一抖,化出一片棒影,把搠来的长枪封挡开来,回首一个窝心脚狠踹在单手使刀效用的胸口,将之踹出几丈开外,半天爬不起来。
王文仲见了,心头暗自后悔,不该托大放两人会合了才下手擒拿。那孙护法如此勇猛,另外那青衣黑面男子想必身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自己手下众效用功夫厉害的却没有几个,今日却是踢到铁板之上,仅靠自己,不小心应对,说不定自己连带这十来个人就会栽在这里。当下也不再托大,一挺手中朴刀,朝孙护法腰间剁去,也加入围攻孙护法的战团。
孙护法踹开使刀的那名效用,手中哨棒舞得风车一般,将靠上来那枪手*退,见有刀剁来,也不在意,随手用哨棒往那刀面上一戳,那刀是戳了开去,孙护法也退了两步才站住脚跟,却是暗自一惊。
旁边一效用乘势当头一棍砸向孙护法,孙护法闪躲不及,把头一偏,让过头顶,左肩被重重地砸了一棍。孙护法大怒,手中哨棒在那名效用腿间一扫,将他四脚朝天扫翻在地,左脚狠狠照着胸口踏了上去,那效用口中噗地喷出一股血雾,眼见得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