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石杀”。
兵士们看着萨克哈阿化成水珠,一个个都肤浅的以为威胁已经解除,于是高举武器,大声呼喊着将军神威。
张保马跑到康猛儿边上将他扶起,一边快速往岸边移动,一边大力的摆手,奋力的喊道:“全部人快到岸上去。”
兵士们高兴的太早了,他们今天将要遇上的事情还远远未结束。或者,眼前这事情已经结束,但烂摊子还没收拾。
“水体”就好比一口贮满了水的水缸,而这口水缸的底部则存有缺口,如此多的水之所以能维持在缸内而不泄出,这一切,全赖萨克哈阿施放溯龙真源到每一处缺口上,将它们弥补,将它们凝聚。
现下,萨克哈阿水人之躯一消散,水缸缺口立时失去人为的凝聚——“水体”还原为几何涧里的山溪。
这场别开生面——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美景开始了它的禅变。这场禅变从“水体”尾巴开始——这条尾巴位于几何涧南方上游。
溯龙真源首先淡泊的地方是在尾巴。蕴含在其中的山溪一举挣脱出来。前方有未挣脱出溯龙真源掌控的“水体”阻挡,尾巴处的山溪只好向着左右两边排泄。泄水来势汹汹,一下就满到了涧岸。
只一会,所有的溯龙真源都淡泊了。
长方形的水体自尾部开始伸展出一条条冲力十足的触手,当水量均匀,这些溪水便开始向着空白处流淌。最远处的已经与岩台融为一体,其余的向着北方下游冲刷。这非山洪,对兵士们来说,既不危险,也不好受。
“快到岸上去。”
张保马在打出石杀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会有怎样地后果。也幸好他喊的及时,这才使得很少一部分兵士被来势汹汹的溪水冲的浑身湿漉漉——谁让他们跑的慢呢?这是他们应得的。
这时,从对岸传来一连串的落水声。
大家举目望去,只见从对岸森林里钻出无数个木人,它们有些直接走进几何涧里,有些则变成五六丈长的圆木倒下来——可这样没用,东西两岸间隔二十丈远,木人变成圆木也仍然只能掉进涧里——木人和它们的延伸体扑腾起一朵朵水花,随后被急流冲走。
兵士们很开心,因为这些近乎无敌的存在也遇到了麻烦,如此一来,难道还不应该开心吗?对兵士们来讲是麻烦的对方过不了它们的麻烦。
康猛儿顺了口气,他看见木人过不来,他也很开心,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无奈的吞回到肚子里。因为,现在对岸的那些木人们在发疯——集体跳进了几何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山溪似河,水势汹涌。”
看眼前几何涧里的水势,这两句话当真不是蒙人的。
这合该是好事,但坏事往往接踵而来。
康猛儿骑上马,他与大家又开始了一番大撤退。这一次,他们准备撤到不远处、位于东南方的怪石原野。
他们为何又要撤退呢?
康猛儿发誓——兵士们与他一同发誓——他这辈子都恨上了木头。
那些位处西岸的木人走进几何涧里自杀——康猛儿坐在马上,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举双手认定木人不是自杀,而是为了解除束缚。
控制木人的施法人让这些木人跳进水里,其实是为了切断两方的联系。切断了不必要的能量消耗,他便可以重新找一些崭新的、外形看上去更坚固的、更高大的木头,然后将这些木头转化为木人。这些被转化的崭新木人从东岸的青苔树里钻出来,继续遵照之前的方式来攻击大明军队。
兵士们本以为麻烦会永远留在山涧对岸,没想到峰回路转,一下子又在东岸钻出来。和萨克哈阿打,他们一点都不害怕,一丝都不退缩。但“木人术”真心无解,兵士们对此术感到非常头疼,主将也感到头疼,于是一声令下,大溃逃又度展开。
这一次他们去往怪石原野,听说那里的地上青苔非常非常稀疏,稀疏到只有一望无际的青褐色黄土——青仍然是青苔,黄土占了绝大多数——这毋庸置疑,他们也深信不疑。
康猛儿转过头望了望身后——身后与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松,到了此地,木人已经看不到一个——想来是安全了。
康猛儿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内的伤,活动了一下头——凭他如此魁梧的体格,早无大碍——侧目望向张保马,发出感慨道:“真不知这木人术是谁研究出来的,竟然如此给力,若我会这样一个术法,以后家里做饭烧水的柴木就不用发愁咯。”
张保马不时看向他自己手牵着的另一匹马,只见在那马背上坐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康猛儿知道那是谁,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地域与这事情面前,讲着一些不合时宜的笑话——听的人或许没有多少心思听,听进去也不一定笑的出来——但他仍是要说,他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张保马能在这个冷笑话面前,舒缓一下内心当中他堂弟的英年早逝所带来的悲伤。
这不该怪张保马,这里面只多三分责任在他的身上,而剩下的七分是命,是为命中注定。
张保马不这么认为,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自责,他恨死了自己,恨自己自私,利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利让亲人远离即将到来的青台大战。
权利能满足掌握它的人地私欲,也可间接毁灭那人另一样宝贵的东西。得到了权利,使用了权利,使用者将失去美好的未来。
失去的未来有多么美好,张保马不知道,但他已经品尝到了现时现刻的痛苦。他每看一眼张少靖的尸首,他便失去一分今日所能拥有的美好。他失去了完美的判断与对大军的协调。若放在以前,张保马是一个合格的战争指挥官,但他现在不是,最起码今天他都不可能恢复到往日那般完美。
先锋部队失去了一位指引方向的指挥官,他们惟有逃进怪石林立的原野去苟延残喘,残喘的同时又在等待,等待主将的苏醒。
他们满心期盼新的避难所能阻挡住危险,带给他们安全。
开始的美好,最终的结局,我是说,谁能保证这份承诺呢?安全不是万无一失的,安全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先锋部队走进这片原野——所有人的步伐都很匆忙——他们不时回头,警惕着后面,却忘记了前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之所以在大军中给指挥官分配副将的原因。当指挥官的判断出现错误,或者出现危险而没有能力应付,那么,一位在各方面协调、领导与指挥官水平相差无见的副将,这哥们就起到了拯救——迈入死亡陷阱——大军地作用。
悬在头顶上的烈阳,疯狂地燃烧着自我,阳光照射下来,带给这片大地上的人们严酷地灼热。一块块巨大的石岩上,反射出一股股妖异的黑芒。而那些饱受着极热煎熬的人们,他们头脑开始发热。
恍惚之中,在前方两块石岩间快速闪过一道红影。是的,是红影没错,不知是什么东西,它爬的很快,以致如同闪一般快速而过。在它爬到另一块石岩的极短暂的时差里,阳光照在了它的身上,那东西的外皮呈现出一种深红色的肤质。
康猛儿*的马儿似很害怕刚才那东西,它停下步,扬起蹄,口中发出一声胆颤地嘶鸣。马上的主人沉着脸,轻抚马背的鬃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他有所警觉。他警觉到在前方看不见的地方存有东西,甚至,他的灵识中还感应到周围石岩中布满了威胁。这些威胁由成千上万个未知物凝聚而成。这股不好的感觉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边上一名旁将问道:“康将军,刚才跑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问完话,叶伍长将手伸到刀柄上。
待拔出刀,被询问的对象、营长也咽下了口水,他回答道:“我没看清,但我保证那东西很大。”
边上一名胆子颇小的兵士哆嗦着道:“我,我也看到了。是,是一条大蛇。”
叶伍长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刚才爬过去的是一条蛇?”
“对,对。叶伍长,你做什么去?”
叶伍长持刀护在胸前,踱着步缓缓向着那几块可疑而又危险的石岩走去,听到询问,扭回头沉声道:“你说看到的是一条蛇,但我看到的并非是蛇。既然认知不统一,那总要明白是什么。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几个和我一起逮住那玩意。”
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看向营长。
营长确定以及肯定的重重点下头。他觉得,这片怪石原野既然准备做为躲避木人的避难所,那决然不可出现任何可能导致意外的事与物。但现下偏偏就出现了不明物体,这事情不一会肯定就要传到主将张保马那里,主将也定然会派人来调查清楚。
营长心中惭愧,因为他已经被吓坏了,他自认自己绝不是胆小鬼,但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硬生生的把他这么一个大汉给折磨的变胆小了。这会有人带头去搜寻,当真是在好不过了,一切要求自己自然是皆准。
“看什么看,怕个屁啊,翻了天也就是一条蛇而已。一条蛇你们也害怕?还不快给我跟上去,瞧瞧人家老叶,这才是好样的。”
十来个兵士跟随在叶伍长的身后,一个个都瑟瑟着身,手中拿握着的武器也不时抖动。没跟上去,自认为是后援队的其他兵士,他们看着这帮人的背影,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这帮人活像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
跟随在叶伍长身后的十几名兵士,他们无从得知自己在其他人心中的评价,若是知道,他们兴许要被气的喷出血来,但他们这会是没功夫去想这些了,他们每跟随一步,剥开未知事物的真相便近一分。
叶伍长向前又走了一步,这一步到了刚才闪过不明物的那两块石岩的正中。他选择了其中一块。他向着那一块靠近。贴在冰冷的石岩上,略微消解了烈阳带给他的酷热,但脸上仍是不停的流着汗,这汗是无限接近真相的人、他们心中兴奋的直接表现。
叶伍长小心的将头探出去,首先,他看的目标是对面那块石岩的甬道。甬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在地上的黄土中被拖出了一条*的痕迹。
看到地上的痕迹,叶伍长目中一亮,心中暗想:没错,自己没看错——而那名兵士说的不算对,也不算完全错——刚才爬过去的确实是一条婉蜒形动物,但婉蜒形的动物很多,并不单单只有蛇。
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叶伍长将目光从对面收回,呼了口气,平缓一下跳动的心神,随后慢慢将头伸向外面,看向背靠的石岩的侧面。
什么都没有。
叶伍长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走到石岩的甬道上。
跟随在叶伍长身后的十几名兵士,众人看着叶伍长发神经、不停地踢着土。天干地躁,地上不知堆了多少层黄土,经他一番猛踢,这一片地域顿时灰尘密布,迷的人地眼睛睁不开。
受不了对方如此折腾,有人不解道:“叶伍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伍长眉毛拧成一团道:“不该啊,那东西明明是跑到这后面,我一直都盯着看,时刻都不曾松懈,怎么会没有?”
这时,有几名兵士捂着嘴退了出去,剩下的人与叶伍长平下喝酒吃肉关系甚好,抹不开面子擅自离去,于是就有人为他寻找台阶,好让他下这个尴尬的境地。
“这里什么都没有,兴许那东西自己跑掉了。我们回大部队吧!那里人多,那怕真有东西,它敢出现,我们一二三把它给剁了,不就完事了吗,这与老叶你有多大点毛线关系。你说是不。别找了,走吧。”
另一人道:“是啊,这大热天的,站这地方,我都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众人如此好意地说,叶伍长只好顺着他们给出的台阶下。
一帮人正欲转身回去,就在这时,从石岩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