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居所,随意的躺倒在榻榻米上,叹了口气。四位小家臣眼巴巴的望着我面面相觑。
“大人闷闷不乐,想必是村松殿在私下严重批评了大人的任性行为,大人以后还是注意些吧,不要再惹您姐姐生气了。”海野六郎首先发言。
我没好气的鄙视了他一眼,小鬼竟胡说。
“在下倒觉得家主率性而为才是男子汉本色,我等家臣无不以家主为榜样。”望月六郎如是说。
我向他望了一眼,一位绝对服从于我毫无丝毫疑念,甚至崇拜于我的家臣,一切为我马首是瞻不仅仅会从我身上学得许多优点连我的缺点也会一起学去,他们现在还小要如何培养还真是伤脑筋,我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殿下请多注意休息,您的伤还没好,请不要过于劳神。”穴山小助插话。
我看了看他,我何尝不想休息,甚至想丢下这里所有事一走了之,去寻找奉雪的下落。但我已经上了真田家这条船,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作风。
我游目四顾,发现笕十兵卫闭口不言,一脸的阴沉,目光闪烁。
出于好奇我问:“小师弟怎么不说话?”
“殿下,我们虽是同属新阴流同门师兄弟,但现在我是您的家臣,还请您注意用词。”笕十兵卫一本正经说着。
“呃……”怎么这个精明的小师弟也开始学着小鬼海野六郎那样喜欢说教了?我一个失神,那边小鬼海野六郎不知道从哪翻出把折扇轻摇着接口说:“就是就是,你们都要向我学习,在大人犯错时加以劝谏。”
我指着小鬼说:“你、晚上不许吃饭,现在就去室外罚站,什么时候想通了要怎么样讨你家大人我欢心才准进门。”
“大、大人!不能这样啊,我才8岁,不吃饭怎么长身体,身体长的不够壮实,日后怎么为大人您效力啊,大人!”海野六郎哭丧着脸咆哮着:“大人!您要饿死在下当然也没话说,但是从此少了在下这样的智囊在身边点醒是您的巨大损失啊!”
我微微一笑说:“放心,一顿不吃饿不死的~”
“大人,我会记住你的……”海野六郎作势欲出,满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好了,记住就好,不用真的去罚站了。以后对你家大人我要多点尊重,知道么?”我挥手阻止了海野六郎。
“谢大人!”海野六郎转的还挺快,刚才还哭天抹泪的现在一转眼又恢复如初。
我摆了摆手说:“好了,说说你的看法。”我示意笕十兵卫说下去。
“殿下,其实您早就明白,只是此次前去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不快。”笕十兵卫说。
“哦,你说说我的想法。”
“大人作为真田家次男,此次授命派往此处兵危战凶之地,本是想借此发挥自己的能力一展所长。”笕十兵卫缓了口气接着说:“却没想到城主小山田茂辰早有向北条氏降伏之意,大人空有一腔抱负却无用武之力,所以闷闷不乐。”
“何以排解?”
笕十兵卫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就不是在下所擅长的了。”
“是啊,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心中暗叹人无完人,想要培养出一名独当一面的家臣要走的路还很远。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大殿交代下来要大人来做寄骑,可城主要谋反向敌人降伏,我们是不是……”海野六郎来了精神连忙插话,并手脚并用比划了一下‘斩’的手势。
望月六郎和穴山小助望向我,一脸但有所命,无有不从的模样,我相信只要我一个指示,他们就会拔刀去砍人。
“万万不可!”笕十兵卫一口否决说:“也许这正是大殿的考量,我们不可贸然行事。我们若动只怕会坏了大殿的大事!”
我心中一凛问?“为何?”
笕十兵卫缓缓吐出口气说:“真田家饱经风霜,历尽苦难却屹立不倒,在众多强势大名的势力夹缝里生存过来,这不得不说明大殿的智慧和谋略。”
我自然心知真田昌幸的不凡之处,从他在武田氏灭亡后短短六个半月时间内四易其主就可见一斑。
“大殿虽然精于战阵,深谙韬略,但自来兵无常道水无常形,尤其是真田家每与敌对阵都是以少敌众,凶险万分,真田家若有一场败阵整个家族即会灭亡,所以,大殿才提前布局,安排好一切。”
“什么局?”
“也许,沼田城主小山田茂辰早已收到了大殿的密信,要他在北条大军开至即刻投降的命令。”笕十兵卫又说:“大殿自己与长男信幸殿的海津、上田城会继续战斗,无论结果如何,真田家都不会覆灭。”
笕十兵卫注视着我说:“因为殿下您已经离开了北信浓,身在上野沼田城,就算大殿父子战败,您这位次男还是会将真田家血脉延续下去。”
我默然无语,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我一个人思考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了,我也逐渐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但随着渐渐加深了解我却越是迷惘。
这里的人们崇尚武士的义理,以忠义为名,但同时又常做着背道而驰的事;以下犯上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这里的人们喜欢接受新文化,十分好学,但同时又有着顽固的本土抵触势力,同类的文化在这里几乎无法并存,于是就演变出变异后的文化特色。
这里的人们谦虚而又温婉,重视品德,两个剑士在比武前后都要互相施三礼,以示尊敬,但之后很可能就是只有一人能够活下来的残酷厮杀。
这里的人们欺软怕硬,这也许就是后世所说的耻感文化吧。日本人眼中的这个‘耻’跟中国人所理解的知耻而后勇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简单的说中国人的‘耻’是由内而外,而日本人的这个‘耻’是由外而内。这种文化影响下人们只对外在的事物对自己的表现而调整自我做出相应反应。比如初次见面的两人,甲对乙很是客气,乙会很瞧不起甲,认为甲是个比自己差很多的家伙。相反,若是甲对乙很是鄙视甚至上去‘啪啪’扇乙两记耳光,乙不但不会气愤,而且会诚惶诚恐,认为对方一定是个伟大的尊贵人士,而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才会令对方反感。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民族呢?我陷入困顿,以我来自现代人的人生道德价值观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矛盾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