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刻意留在了后面，因为他看见来的两个年轻乎斯勒族人和冬梅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我没弄懂，他们……”
琪琪格低声说：“乌日娜有乎斯勒王室血统，这些族人过来相当于认可了我们的地位，不过没用，乎斯勒人已经没有多少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年轻人应该是乎斯勒家族直系的小孩。没有多的人是代表恐怕只剩下这一两个家族了。”
“只是这样？是不是还有别的责任。”
琪琪格叹了口气说：“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带着他们走向繁荣。现在外面不太平，乎斯勒人当年出去的并不只有共产党，还有国民党，他们两边下注，无论那一边赢了，都能保留下一支。不过跟着乌日娜的人都死了。另一支是国军反正的一批人。现在这个风口，肯定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所以过来也是想寻求帮助。”
叶子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恐怕稍不注意都自身难保。”
琪琪格也皱起了眉头：“应该没事，他们只有老人和年轻人过来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看样子我们可能还需要接受这两个甚至更多年轻人的准备，冬梅也来了，她父亲是我们师长，放她过来恐怕不完全是冬梅争取的。柯敏姑姑今天的表情也不太对。不过我们最好不要问，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叶子点了点头，笑着加快了脚步，因为冬梅牵着女孩子的手跑过来。
“叶子哥哥，阿茹娜，阿姨说可以留下来。那个哥哥也是。”
阿茹娜有白种人的血统，皮肤很白，眼眶很深，眼瞳是半透明的棕色，和琪琪格差不多高。看着叶子的眼神充满了好奇，看着琪琪格时则满是敬畏。
不过她的状态要比在后面的男孩子要好很多，男孩子的相貌特征和乌日娜有些相似，腿是罗圈腿，显然骑马非常多。比冬梅略高，身体较为单薄，脸上满是稚气，实际年纪肯定比冬梅要小。这孩子脸上有块快要消散的淤青，脸上还带着委屈和倔强。
叶子和琪琪格都发现了这一点，相互看了一眼，笑道：“是你自己要找个伴吧，你爸同意你过来了？”
冬梅得意地笑着：“我爸答应我满十八岁才当兵，反正学校都停了，我来这里跟着叶子哥哥和娜娜姐。”
琪琪格拉住阿茹娜的手说：“你们学校也停课了吗？”这姑娘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所以琪琪格直接问道。
“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阿茹娜显然不想忽略身后的小男孩。“他叫阿古拉。”
叶子走到阿古拉的跟前，在他脸上的淤青处摸了一下：“小男子汉，马肯定骑得不错，读过书没有？”
阿古拉摇了摇头。
叶子笑着说：“这里也有马骑，但是要跟着冬梅姐姐和阿茹娜姐姐读书知道吗？”
阿茹娜看着一脸郁闷不说话的阿古拉直笑。
院子的正北面是两个蒙古包，大的是以前住的，傍边崭新的略小些的是给叶子和琪琪格准备的新房，门口已经铺开了毛毡，上面摆满了吃的。一大堆男女战士为了巴根大叔和两位乎斯勒老人说着什么，几个女兵已经发出兴奋得尖叫。
叶子和琪琪格拉着几个小孩的手走过去的时候，众人就分开，只剩下两个女兵在中间不知道在抢什么。看到叶子和琪琪格走过来。其中一个女兵便退到了一边。剩下的女兵拿着一根羊肋骨和和一碗不是是什么的东西，跑过来伸手在碗里捞了一把，抹在琪琪格的脸上。
巴根大叔还不满意，在旁边叫：“抛，抛出去。”阿茹娜知道是怎么回事，早拉着冬梅和阿古拉就跑。接过一碗羊奶，夹杂着炒米，茶叶什么的全泼在了叶子和琪琪格的身上，琪琪格身上脸上最多，都糊满了。
“巴根大叔，弄一点就行了，你弄了我一身都是。”琪琪格指着哈哈大笑的巴根大叔哭笑不得。叶子连忙帮她擦。四周的人轰然大笑。
前面的女兵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被琪琪格按住也抹了一脸的牛奶。女兵把羊肋骨往琪琪格手里一塞，就跑到一边去了，一边跑一边叫：“娜娜姐太坏了，弄到我眼睛里了，给我洗洗。”
士兵们都在她身后起哄。现场一片混乱。
这是乌日娜走到琪琪格和叶子面前，看着琪琪格半天不说话。
琪琪格没看得眼睛红了，只是紧握着叶子的手。笑了一声：“妈。”
柯敏也走过来，抱住乌日娜的肩膀：“琪琪格今天出嫁呢。”
乌日娜就笑了说：“我女儿终于出嫁了。”
柯敏笑：“那是，那是，要不我侄子走了几千里才赶过来娶你女儿呢。”
琪琪格一听这都不像话了：“妈，柯敏姑姑，怎么这么说我。”
柯敏笑道：“好了，看着你长大，今天成了我侄媳妇。两家的人都少，也不讲究是娘家还是婆家。我也不按这里的习惯喊你回家了，你只叫我一声姑姑，就算进了叶家的门。”
琪琪格就叫了一声：“姑姑。”
柯敏答应着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交给琪琪格。又拿出一个翠玉的手镯：“这是小敏她奶奶在我出门的时候给我的，我没用上，现在交给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是我们这一辈人的心意。”说着给琪琪格带上。
然后笑着说：“好了，现在新人要拜天地，本来揭开新房的帘子要三天后，现在还请两位老人家一并把仪式办了，我们就算是亲戚了好不好。”
巴根大叔翻译给两位乎斯勒老人听，老人连忙点头。
琪琪格拉着叶子的手走到白毡之上的两个“卐”字图案上跪下，两个人的手握在刚才女兵塞过来的羊肋骨上，面对着堆满食物的桌子。两位老人一阵吟唱。叶子完全听不懂，看琪琪格只是低着头低声说：“一会儿折断这根肋骨，代表以后总永远不变的誓言。”
好不容易唱完了，折断了肋骨，琪琪格拉着叶子走到新房的门口，乌日娜和琪琪格已经被两个人解开了帘子。
新房的炕上堆满了红色的铺盖和被子，中间的火炉火升的旺旺的，上面煮着奶茶。几个军队用的铁皮箱放在两旁，这是战士们从马上写下来的。下面铺了厚厚的毛毡。
两位乎斯勒老人和柯敏乌日娜也走了进来，跪坐在两旁，张元生端着一大盘胸叉肉进来，低声对琪琪格说：“巴根大叔说割一点点就够了，分给老人。”
分了肉，乌日娜和乎斯勒老人商量了一下，才对柯敏说：“大姐，叶子没有父母，娜娜总不能不敬新娘茶，就算这么多年小敏和娜娜感谢您的照顾。”
柯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敬了茶，又是一阵吟唱。两位老人揭开了帘子。乌日娜说：“娜娜，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一个家，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现在就由你来招待这些客人了。”
把客人全部都安排坐下吃饭。叶子才领着琪琪格到当成临时厨房的暖房把头上脸上的东西洗了，用毛巾擦头发。冬梅和两个孩子被赶了出来，三个人也不在意，在厨房胡吃海喝。冬梅只花了几个小时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头。吆五喝六的完全不把新郎新娘放在眼里。连叶子拉着头发稍干的琪琪格出去敬酒时，拍在她头上的巴掌也没动一下。
阿茹娜只是偷笑，阿古拉经过了一阵的熟悉，男子的皮性暴露出来，居然帮着冬梅回手要拍叶子。
叶子也顾不得他们了。
饭吃得很晚，不过因为严令喝醉酒，所以都没事。两边的人马都决定连夜赶回去。
两位乎斯勒老人先走了，把阿茹娜和阿古拉留了下来。
柯敏把叶子和琪琪格单独叫到新房里说了研究所要转场的事情。叶子猛然想起杨方正也要到北方去，不知道有没有关联。柯敏又说了军马场的人事变动，还有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并说自己走后，琪琪格最好办完复员的手续，以前是师长帮忙，现在师长也有困难。乌日娜的退休金和琪琪格父亲的抚恤金都交给了托娅阿姨，又事可以找她办。又叮嘱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听得琪琪格满脸通红，末了才带着人马离开。
等收拾完，天已经完全大黑了。巴根大叔和阿古拉住了一个蒙古包。乌日娜带着阿茹娜和冬梅住进了大蒙古包。
一进新房，琪琪格就倒在炕上。整个婚礼几乎都在折腾琪琪格一个人，所以她真的累坏了。叶子便帮她铺开被褥。却在里面跑出来好几个红包，连同柯敏的红包，竟然一千多元。这是非常大的一笔巨款，至少叶子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看着钱发愣。
琪琪格也感到了异状，爬起身一手按在一大堆钱上，不禁惊叫了一声。
“琪琪格，我感觉不对劲。怎么我觉得大家都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叶子喃喃地道。
琪琪格一把拍在叶子的头上：“今天什么日子，你说什么？”
说完，拿起钱看了一眼：“是不对劲，外面的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我们要做些准备，可是这里养不活这么多人。”
叶子站起来打开铁皮箱。里面都是军装，军用被子，鞋子一类。显然都是部队的战士凑起来的礼物。其中的一个柜子里，居然有几百斤的粮票，还有一些布票糖票。这些票被捆的整整齐齐挡在角落里。最下面的铁皮柜一打开，叶子就关上了。
琪琪格问：“是什么？”
叶子皱着眉头说：“枪。”
琪琪格也吓了一大跳：“这些人疯了，不怕犯错误。”
这是乌日娜在外面敲门，琪琪格连忙关好铁皮柜打开门。
乌日娜交给了琪琪格小包说：“这是巴彦那边送过来的粮票和布票，不以为只是意思一下，但是实在太多了。巴彦那边说，过两天还要送两个孩子过来，男孩子。”
琪琪格接过布包笑着说：“没关系，送过来就送过来呗，还给什么粮票。妈，没事了，你睡去吧。”
乌日娜笑道：“他们也是，不就是照顾几个孩子。”说着出去了。
琪琪格一屁股坐在炕上：“还记得武斗吗？傲旗有部队，巴彦可没有，很多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