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雄与胡依山的轻功不相上下,但胡依山终是比吴远雄先行了几刻,跑在前头,占有主动。待出了欧阳山庄下了山,进入永泰镇,胡依山闪进了屋舍相连的巷里。巷道纵横交错,岔道频频,吴远雄竟硬是追丢了胡依山的人影。只得拔身到高处,却见到胡依山挟着岚空已经出了镇,冲进一片树林而去,再追无望。
吴远雄无奈落身下来,心想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要找个把人原也容易,只是岚空只有顷刻之命,寻来又能怎样。吴远雄叹了口气,自语道:“陆青徒儿,你又何苦将命续在这短命孩童身上呢?”言毕两泪挂向脸颊去。
岚空有了少许神智,隐隐约约地听见胡依山在问道:“曹老怪还是没有写出“灯蕊心境”的奥法么?”
一阴测测的声音答道:“严正东与宋仰止两人早已屈服,只有这曹惊夜还在嘴硬,本监真是不信有了‘灯蕊心境’人便可以死不了。”
胡依山哼了一声道:“白公公不是号称‘地狱阎罗’,没有审不了的犯人嘛?皇上对这《灯蕊心境》是最为看重的,公公莫要心存私心的才好。”
白公公打断道:“胡大人,本监直接对皇上负责。大人负责抓人,本监负责审人。胡大人如此关心‘灯蕊心境’的进展,才更像有了觊觎之心吧。”
胡依山冷笑一声,道:“老夫只是替皇上担心。”
白公公针锋相对地道:“本监劝胡大人应该先管好自己的事情。敢问大人本月你们大内六极要交与本监的不会只是这个将死孩童吧?”
胡依山这才记起手上提着个从欧阳承祖年宴上掳来的孩子。一路上怕武功高绝的欧阳承祖追来,一直都没敢扔下这个人质。此刻被老太监提起,才愤愤地将岚空随手抛下,怒道:“本月才刚刚开始,白公公急个什么?”说道最后一个字时,人已去远。只留下白公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岚空仅剩一分睁眼的力气,只是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留着森长指甲的手伸过来,托起自己的下巴。一张苍白的老人面庞出现在岚空面前,在细小的眼里满含着一种炙热而癫狂的光。
“啧啧,真是不幸的孩子,临死前还要落到公公的手里。”仅这样阴森森的语气便叫岚空寒颤不止。那白公公却话锋一转,向手下问道:“那曹惊夜如今饿了几天了。”
便有一手下以恭敬且畏惧的声音答道:“已经整整十三日了,若是常人早就饿死了。仍见他端坐在牢中,丝毫未提饿,也未要写出那‘灯蕊心境’的心法,”
白公公没有发怒,反是阴测测地笑道:“好个‘灯蕊心境’,心不灭,生不灭。饿了这么多天,还可不死,其中奥妙当真是匪夷所思。哈哈,曹惊夜不是号称“侠宗”么?就让本宫把他的傲气一切一点一点剥去,看他如何倔强下去。呵呵呵呵!”历来审问,攻心是最好的策略,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可怕的老太监心中的构想。
当夜白公公挟着岚空来到了曹惊夜的牢房前。那是一间独立的牢房,能隐约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盘坐在一个铁牢笼中。
白公公怪声响起:“曹大侠,这挨饿的滋味如何呢。”
黑暗里蓦地亮起了两抹莹莹之光,接着响起的一阵嘶唔声,那完全不像是人可发出的声音。
白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残忍,道:“‘灯蕊心境’,哼,本监便不相信整不死你了。来啊,将这孩童关到曹大侠一起去。”
岚空身体早是软弱无力,只有任由着人提拽着丢进了那个黑暗的牢笼中去。白公公在牢外怪叫道:“呵呵,曹大侠,本监听说逢灾年时,人饥到无物可填肚子的时候,连小孩也会吃。但曹大侠乃武林中敬仰的大侠,应当是做不出来的。呵呵,来人啊,给本宫在那孩童身上倒些肉汤,给曹大侠添些味道。”
听到这些话,岚空原本等死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了,恐惧填满心头,凭着最后的力气退爬到了栏杆边上。这刻泼剌两声,两瓢肉味很浓的汤浇到了岚空身上,岚空浑身一震,从这刻起,他已成了别人的盘中食物了。
岚空惊恐地去注意着暗处的那从高大人影,却只见两抹莹莹的白光逐渐变得炙热,还混着血红的颜色。
白公公命令道:“所有人都跟本监出去,咱们明日再来看望我们的曹大侠。”看守人员都默不作声地跟随着白公公步出牢房。岚空则惊恐地攀住牢房的铁栏杆,眼望着最后一只火把也沉没在黑暗中。
当四周一切都沉静下来的时候,曹惊夜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清晰起来。岚空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死死盯着黑暗中那从高大的身影。夜变得无尽的漫长。许久之后,岚空疲乏的身躯无力继续耗持在这对峙中,沉重的双眼渐渐合上。
正是岚空迷糊得最深的时刻,猛觉被扯了过去,惊然醒来后,发觉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一双血红的双眼正盯着自己,这人正是饥饿到癫狂的曹惊夜来。岚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挣扎着逃脱,却发觉手脚皆被制住,根本动弹不得。曹惊夜的口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岚空脸上,跟着一条湿软的舌头落在岚空的衣服上*起来,那里全是肉汤的残汁。岚空的一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毫无自救办法。
曹惊夜始终没有伤害岚空,只是*肉汤,突然间又笔直坐起,似乎在思考。岚空也终于望清那张脸,两眼中竟然挂着两行泪。岚空的心一动,原来他心中是如此痛苦。不禁怜惜起这老人内心的苦楚。不意曹惊夜却在这刻连最后一丝清明神智夜失守了,一口咬上了岚空的脖子,猛猛地吸了一口鲜血。
岚空的心猛沉下去,还是要吃我吗?难道这就是违背命运,不甘一个灰暗人生,非要离开欧阳山庄的惩罚吗?“嗷”的一声悲呼,岚空也乱了神智,沦得像个野兽,侧头一口,也咬上曹惊夜的脖子,猛吸起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暗中窥视的白公公笑声骤响起,他没有走远,一直在等着这场好戏。一支支火把,照进牢房……“好一目狗咬狗的好戏。今夜本监真的是开了眼见了。”
曹惊夜闻声似有醒悟,只惊呼一声:“老夫的血。”忙乱地扯开伏在自己脖颈上吸血的岚空,举手便将岚空丢了出去。岚空重重地撞到铁栏上落地,眼看着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白公公兴奋异常,亲自打开牢门,抓起早已昏死的岚空,道:“一代侠宗曹惊夜,竟然以人血为食,说出去那些受过你恩惠的人如何相信啊。哈哈。”白公公说道兴奋处,竟用手从岚空颈上抹下一些鲜血,放入嘴中品食了一番。
曹惊夜听到白老太监的话,立时满脸杀气,凶光大盛,两眼却还是奔流着泪,全身的铁链挣得哗哗直响。
白公公注意到这片刻时间里,曹惊夜颈项处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竟已有结疤的模样,这“灯蕊心境”的心法竟可以使人自我修复能力如此强大,果然是妙不可言,心中贪念愈深,顺手将手中的岚空当垃圾一样抛出,随口道:“将这垃圾丢进废穴里去。”便有手下拎着岚空而去。脑中却想着怎样让这曹老怪开口说出“灯蕊心境”的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