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下了整一夜,直到今晨方歇,天地之间如此茫茫的一片苍白,一片寂然。在一片屋宇重重的老宅的空地上,一群孩童们不知天寒,仍可尽情的嬉闹在雪地中。一个孩童捏了一团雪,抛丢出去,喝道:“看球。”堪堪砸入另一孩童的颈项中,顿时一场雪球混战爆发了。众孩童嬉闹正欢,突有另一孩童的声音唤道:“天明,先生唤你去学堂读书。”
一手中刚捏了团雪的孩童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厌烦地道:“岚空,我知道你书念得比我好,先生喜欢你,要念你去念,如今三大世家的公子上了山。我需要陪众公子耍子呢。书念得好就有用吗,我才是父亲嫡系传人。”那名叫天明的孩童正说间,后脑却突遭一雪球的袭击。哎呀一声痛叫,扑倒在地。其他孩童皆大惊,慌忙奔走过来相扶。
天明却缓缓站立起来,甩开众人的手,怒向远处呆立的岚空道:“死岚空,都是你害我分神,没能躲开。这一记,你要还我。”说着将手中的雪球丢向岚空去。
岚空显然没想到雪球来得如此快,刚会意,雪球就已经砸到了脖子上,碎雪直灌入胸里,寒得打了个冷战。在望的众孩童都笑起来。
岚空抖落残雪,却不能抖落脸上的悲伤,只是转过头去,想要离开。
天明在后怒道:“岚空,我知道你又要去向先生说三道四的了,你尽管去说好了,你生来就是那样贱骨头。”
岚空如若未闻,继续向前走。如此反是激怒了天明。天明又捏起一团雪,丢向岚空,口中道:“各家兄弟帮我丢这坏小子,他太坏了,没有人喜欢他的。”天明显然是丢得兴起,手上的雪球,连连投出。底下其他孩童皆感手痒,嚷道:“天明,这样的小贼,如此坏,我来帮你一起丢他。”一时雪球横飞,倒尽是砸向岚空的。
岚空被众多冰凉的冰雪撒了一身,只得一手遮盖着脸,抱头沿着房廊而逃。身后的众孩童却仍得正酣,怎肯就这样罢手,都紧跟而去,以房廊栏杆上的雪继续投向岚空。岚空一直逃奔到房廊的尽头,而那群追击的孩童却是越发凶猛起来。
岚空终于大怒,奔出房廊,来到场中空地多雪处,抓起满把的雪,双手齐施,开始还击。众孩童见岚空竟然还敢还手,更是来劲。岚空则满身是雪,如同雪人一般,却异常凶猛起来。
这时众孩童间却有一人大声在哭,其他孩童回头一顾,皆傻了眼,那哭了的孩童额头破了皮,鲜血正缓缓往下淌。一稍大一点的少年惊道:“弟弟,你的头怎么了?”那头上破皮的孩童哭道:“这小贼不讲规矩,我被他用碎砖头扔破了头。”
听到那孩童的话岚空也大是惊异,想来是自己刚才神智不清,随手抓了东西就丢,竟夹了碎砖也不知。
那当哥哥的少年已经暴跳起来,道:“你竟然如此无耻的暗算我的弟弟,以后一定是个武林败类。”人早已经扑了上来,岚空未有防备,被那少年压到身下。冰凉的积雪激得岚空难以呼吸,本能地去推那少年,无奈那少年比自己大了几岁,气力还是不及他,只是在雪地里刨出一道长长的深沟,却始终不能翻身起来,而那少年的拳头却如雨点而下,重重的落在岚空的背上和头上。其他的孩童捏了雪球,瞄着岚空的腿上砸去。
直到那破头啼哭的男孩嚷着要去见他爹爹,那少年才算丢下岚空,那群少年公子哥们也就此呼啦而去。
耳边的哄闹一去,岚空才全身各处的疼痛和寒冷才逐渐清晰,好半天才凝起力气,撑着站立起来,看到众孩童杂乱到远处去的脚印,心下一阵慌乱和害怕。
一洪亮的声音到了跟前:“岚空,老爷唤你过去。”
岚空转过头,看到一个中年汉子站在他面前。岚空认识此人是家内的左管家欧阳思?岚空的心猛地一揪:自己曾无数次告诫自己需小心,怎还是闯出了这样的祸,这回父亲该会怎样惩处自己呢。
欧阳思见岚空呆在那里,冷冷地道:“老爷叫你马上就过去,晚了受责罚的可就不单是你一个人了。走吧。”
岚空没了方寸,心下在想要是流血的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就算比那孩子流得更多也没有关系,那样就没有人来管,自己也可从容地回学堂去念自己的书。欧阳思见岚空仍不动,大感不耐烦了,拎起岚空的腰带,就在雪地里疾奔起来。
腰带勒到了岚空几处伤处,岚空忍不住哼了几声,但却不敢有何意见,只有垂头看着地面上的雪都拉成线状,向远方拖去,来转移痛楚。在穿过几片熟悉的屋瓦,长廊后,欧阳思走到一大屋的门前停下,轻轻扣了一下门环,道:“老爷,岚空公子小的已经带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沉猛地声音,道:“带那个逆子进来。”岚空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那熟悉,严峻,洪亮的声音激了一个寒战。
欧阳思推门而入,屋内涌来一股热气冲到岚空的脸庞。岚空知道这屋里烧着木炭,所以能够温暖如春。
“逆子,还不快些滚进来。”父亲语气已表明是狂怒中,岚空心直往下沉去,惨白着脸跨进那个温暖的房间。
欧阳思也顺势进去,关上了门,但门的吱呀声叫岚空觉得异样的刺耳。
岚空畏惧地抬头去看,屋中最亮的地方赫然坐着自己父亲--欧阳承祖,而在下手的宾座上坐着三个并不认识留的中年员外状人物,屋子的一角站着的正是那几个小孩围攻自己的孩童,脸上几乎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而中间头上绑着白色绷带的那小男孩尤其的醒目。
这一刻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交织到岚空身上。岚空衣衫不整,满脸是冰屑与雪污,头发凌乱,形同街头乞讨的小乞丐。
宾坐上一人哈哈笑起,破了这刻的宁静,那人接着道:“原来欧阳山庄的子弟还去了丐帮学习武艺的,怪不得我西门世家的传人要吃亏呢!”
欧阳承祖顿感大失面子,更觉冒火道:“你这逆子,你难道不知道西门公子是我的客人。你怎么敢动手使他受伤,一日不受家法就皮痒了么。”
岚空听到家法,便想自己屁股几日都无法坐下的惨状,顿时眼睛红了,怔怔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咬住下唇。
欧阳承祖越望着自己这儿子,越觉得冒火,怒喝道:“你这逆子,我不管你了,可你却倒来害我的事了。”
有一坐上之宾,却道:“欧阳兄罢了,小孩之间打架,我看原本也是小事。欧阳世兄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岚空听到这话,心里大生感激,朝那替他说话那名老爷看去,果然满目慈善,像个教书的老先生一般。
“不是的,我们都用雪球,雪球松软根本伤不了人,他却悄悄用碎砖头砸我弟弟,才搞得我弟弟头破血流的。”那骑打岚空的少年突然站出来说道。
西门老爷却冷哼一声道:“泰儿,不得无礼,退下。杨兄,这句话可大不对头。同样是在欧阳世家做客。你家宝贝儿子可是毫发无损。而我西门家的却被人打破了额头。这样的事传出去,是不是就说我们西门家的武功不如你们杨家。”
“父亲,孩儿可不承认,弟弟他尚年幼,而且是被那小子使阴险的招数所伤。”
欧阳承祖道:“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犬子不对西门家,武林自由武林的规矩,此事该如何解决,全凭西门兄来定夺好了。”
西门老爷知道欧阳承祖并不好惹,此时收回面子也就可以了,道:“这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碍于江湖上的人言可畏,如此泰儿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那西门泰似乎早有准备,道:“孩儿只想与欧阳公子公平切磋一下。”
欧阳承祖立刻接着道:“恩,西门侄儿提议甚好,不愧是江湖儿女。”
西门泰却道:“既然欧阳伯父准许这场比试,就请欧阳闲弟出来与我比划比划。”西门泰冷冷地看着身材比自己矮小得多的岚空,想着刚才还不是将这小子压在身下猛揍得不能还手,可惜爹爹刚才没有看到,现在正好让在坐各位家长好好瞧瞧我的本事。
欧阳承祖万没有想到西门泰竟会这样跳出插话,暗叹这西门泰的狂傲似足了他父亲,没有半点的规矩,但又因迟迟未听岚空应声而出,大为恼火。抬头却见岚空正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中却恼他怎没有西门家的儿子的胆色。怒道:“逆子,西门公子想和你切磋,你不敢迎战么?”
岚空神色一黯,站出一步,以微弱的声音道;“请西门公子赐教。”看到西门泰双眼射出光芒,岚空已然知道西门泰这次将会比刚才还要狠,便努力得去想自己平时练的那些拳法来。岚空自知自己平时在这些套路上花了不少的工夫,如今对手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气力也确实要比自己大许多,自己唯一可以凭仗的就是这些功底,当然如果这些还真的有用。
根本不容岚空有再想的时间,西门泰已经肆无忌惮的冲上前来,岚空一眼就看到西门泰胸口偌大的空隙,知道这刻不容自己犹豫了,当下沉头,跨步,扭腰,冲拳,这正是岚空平时所练最为基本的一式。那样的一拳岚空已经出过千百次,扭腰,冲拳的劲力几乎到了一个孩子的极限。
西门泰显然不可预计到岚空居然会如此准确的抓住自己的空隙出招,看着直到眼下拳头,惊地呼了一声。
岚空满以为可以击中西门泰的,奇怪的是西门泰不知为何平平的被向后移了半尺。看着西门泰脚下向后拖出的痕迹,岚空大是惊异,难道西门世家真有这样的奇怪的武功。再看西门泰,他竟然也是一头迷惘,未反应过来。
却听西门老爷在说:“泰儿,为父教你的那些你难道都忘了,不要被人偷袭到了。”岚空这才明白刚才定是这西门老爷帮了他儿子,可明明是他儿子突然要发难的,竟然还说是他岚空在偷袭。
岚空心下大觉不平,抬头去望自己父亲,却见父亲正扭头和管家欧阳思在私语,似没有看到这一幕。
西门泰却已经收敛了心神,乘着岚空扭头分神的时机,一步赶上,双手牢牢抓住了岚空的肩头衣领。一脚拌住岚空的脚跟,将岚空向后推去,岚空顿时失去重心,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