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然出现了,车门口的蛇尸墙,竟然自己塌了下来,从血肉模糊中拱进一个巨大的蛇头,头顶凹凸着块状纹理,两眼含着黄光,舌信一吐间,能到自己的脚跟。岚空一愣间,那巨蛇突然射弹入车厢,粗如大碗的身躯急扫过来,将那些个碎蛇尸扬起,一般人在此情况下,自然是两臂遮挡面门,但岚空神智清明,知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巨蛇定然乘机攻击自己。竟是硬挺着一动不动,双目紧盯住巨蛇的动向,那巨蛇果然是随后弹起,身躯卷向自己的脖子。
岚空急甩出牛筋绳,啪地一声,那牛筋绳切入巨蛇肉里,但蛇躯却仍是缠住了岚空的身躯,巨蛇借的着巨痛,撒起狂来,死命的勒起身躯,却被岚空体内的内力反激之力一震两断,断口处正是被牛筋绳切入的地方,各种污秽之物与鲜血顿时充满了一车箱。
车门口处的蛇尸墙被巨蛇扫塌,又涌入无数的小蛇来。岚空无可奈何地又开始鞭杀群蛇。想到这五毒教的人既然惯用此阵,自然也就知道这阵的弊端,这大蛇就是解决这弊端的作用,巨蛇可替那些后面的蛇群清除道路,并适时的攻击,在蛇群前后不接时,用与被困之人缠斗,直至后蛇赶至,这是一场消耗战。使被围之人不能稍做休息调整,最后不是战死,便是累死。
岚空暗恨曲百草为何现在都不逃,曲百草大可乘此刻携着柳菲菲与徒弟逃走。这刻却听曲百草正大笑道:“五毒教的朋友们,曲某人送你们的宝贝蛇儿一个见面礼吧。”
岚空顿时想到曲百草做出了反击,而他留在这里,没有逃走,正是在为反击做准备。他就是那种过惯武林争雄日子的人,是半点都不愿吃亏的人。
远处的牧蛇人陡然听到曲百草的声音在别处响起,啸音立变了。蛇群对岚空那车厢的攻势立马也跟着萎竭下去。岚空屏住了呼吸,心想就让曲百草认为自己死了才好。
风对血腥视而不见,依旧吹着。
啸音变了之后,无数的蛇又聚往柳菲菲的马车,只是被地上一圈药粉阻挡着,不敢朝前,但前蛇在后蛇挤迫下,仍是向前缓缓推进。
曲百草低声道:“我以遍地毒蛇的毒为药印混制了‘链锁毒’。这毒可一传十,十传百,就如铁链环环相扣。我让你们这蛇有来无回,有多少死多少。献知,这毒接触到皮肤就能中毒。”
献知不意掌坛竟然有心提醒自己,瞬间有种受宠若惊之感,道:“徒弟明白了,多谢师父相告。”
曲百草竟是叹了口气道:“如今的状况,需跟你说清楚了,献知。师父的轻功只能带一人跃出这蛇阵。少主给为师下了命令,一定要保证柳小姐的安全。所以……”
献知惊得脸无血色,哭着便道:“师父,献知服侍你这么多年,难道你竟一点师生情意都不顾吗?你不能两个人一起带走吗?”
曲百草冷峻地道:“为师只是以智谋和药物著称,武功并不在行,轻功更是不行。带不了两个人,这个你不是不知。怪只怪你当初非要去跟着魔教的掌坛去学药术。”
献知终是小孩,哇地一声啼哭起来,扯住曲百草的衣袖,泣道:“师父,师父……”
柳菲菲心里更慌乱,怕曲百草真被自己徒弟的哭声打动,以近乎抓狂的声音叫道:“曲掌坛,江川哥哥的命令,你不能违抗吧。死小子,你这样丑,不若死了重新投胎过。”
终是一起生活了多年,曲百草两眼有些湿润,叹了口气,道:“献知啊,既为日月神教之人,就要做好随时为圣教牺牲的准备。为师不可能因为你而背叛圣教……”柳菲菲亦是惊得面无血色,怕曲百草改了主意,尖叫道:“曲掌坛,蛇来了,蛇来了……。”边叫着边去扯开献知的手,而献知却知这衣袖是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依然扯住师父的衣袖死死不放。
曲百草长长地叹了口气,运劲一震衣袖,震开自己徒弟的手,然后乘机拔身跃起,片刻后,在二十丈外处响起了柳菲菲的欢呼声。
近在三四丈外的岚空是清楚地听到曲百草师徒走前说过的话,脑中印出那叫献知的孩童脸如死灰的凄惨模样来,世界一直都是如此残酷。
赶蛇人觉察曲百草逃了,尖啸声也跟着变了,但是满地的蛇跟上他们的驱使的命令,转向另一辆马车去。
岚空这边的蛇群攻势终于缓了下来,岚空也已经累坏了,软坐下来,浑身是汗,激烈的喘着气,但听到那叫献知的孩童却在狂喝着挥舞的刀。那刀割破空气,呼啸成风……脑里想象着对面马车血浆四溅的情景。生存的过程总是艰辛的,若艰辛对生命而言即是色彩的话,那生命诚然绚丽。
终于,献知“啊”地倒地,岚空听得浑身一震,全身的寒毛都竖起,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
远处牧蛇人等了这许久,似乎就是在等这声音,在暗处阴测测笑起,笑得岚空心底生寒,顿又生出杀戮的冲动。
却忽听带有苗疆口音的一女子兴奋地道:“艾古玛,我们蛇儿们都不对劲啊,怎么都不听驱策了。”
艾古玛也发觉了不对之处,道:“咦,蛇儿都似中了毒了,阿雅,定是曲百草搞得鬼。下了不知什么可以相互传染的毒,可以说这些宝贝们都是相互毒死的。”
阿雅急道:“那如何好啊,族长的仇未能报了。倒是将蛇儿全害死了,回去教主更会责罚呢。”
艾古玛失声笑道:“别怕,这众蛇毒混合之毒虽然奇毒无比,但这么多蛇里总会有体质好的蛇活下来,有这些更毒更好的蛇做种,三年之内我们的蛇阵就会比原来的更强大,呵呵。”
阿雅雀跃地拍起手来,竟就要走进蛇阵去。
艾古玛忙阻止,道:“别进这蛇阵?这里的毒连宝贝蛇们都消受不起,你能行吗?我们饶着蛇阵转一圈,就近选几条尚活着的宝贝就行了。”
岚空听两人的对话知道,知道两人进不来这蛇阵,稍松了口气,却听到那叫阿雅的少女欢喜地叫着:“这边有一条还很活溜的。”“那边,那边,错了,是那边,你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啊,又一条好样的”。中了毒的众蛇发出如在油锅煎熬一样的痛苦咝咝声,就低沉在少女欢喜声背后。岚空愤愤地听着两女说着“宝贝”“可爱小东西”等字眼,而他们何曾在乎眼下这成万的生命正为了她们那些龌龊目的在渐渐消亡,眼里泪光闪过。世界是残酷的,肮脏的,使人欲哭无泪的,使人连叹气都想放弃的。
两女终于去了,一切都沉静了。四周的蛇也沉寂下来,只有马车上的蛇血淌落到地的声音在微微地拨动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人们只知道厌恶憎恨这恶臭与血腥,可他们都未曾想到这血腥恶臭背后有着无限的悲哀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