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由明变暗,由暗变明,是岚空所能看到的所有变化了。时间在这里将岚空遗忘了。
岚空想起了树,如今自己就像一棵树。有多少的树都可以一生不动一步的生活下去,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耐心活下去了岚空开始一点一点回忆过去。想起自己师父曹惊夜讲的话,在闷得发慌的时候就慢慢开始按照《灯蕊心境》的吐纳方法,开始练习气功。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某一天,这屋子里来了几个生人,岚空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能听到他们的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掌坛,已经六个月,这少年已将一半的内力与自身融合了。这样的精进速度,太可怕了。”
另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道:“剩下的一半内力,我看这孩童三个月就能融合。没成想整个江湖折腾了这么久,最受益的人竟是这宝贝自己。”
一个年轻却带着威严的声音道:“曲掌坛,吸功的药需尽快制出,如制不出,就当将这东西处理掉,免得多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一个独特又懒洋洋的声音应道:“这个孩童能将内力融合得如此之快真是邪门,少主,请放心,一切百草心里都有计较。这孩童真气冲散了所有心脉,长期被内部真气压迫之下,所有感官的功能都将渐渐下降,无须多久这孩童的眼睛失明,两耳失聪,鼻子失嗅,也不足担心。眼下唯有等待祖长老尽快去到那味灵药来,吸功之事便可做尝试,如若不成,百草有办法处理掉这个‘真元童子’,以除后患。”
那少年道:“如果功力全部与他融合,看能否控制他的心智,让他为我圣教驱使,那也是不错。”
岚空听到这里心中最是害怕,听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道:“这样做虽然是受益最大的选择,但是也给自己埋了隐患。药物虽然可以控制人脑,但时间毕竟不能持久。若哪一日这少年开始对药物产生抵抗能力,恢复先前的心智,那凭他这一身无人匹敌的内力,圣教可能会遭受重创。所以百草以为还是除掉比较保险。”
那苍老的声音道:“没错,如今圣教处在极其艰难的时刻,还是步步为营的好。”
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道:“当然属下这么多的灵丹妙药都喂了这宝贝来做续命用,本钱属下一定会收回来的。少主放心好了。”
那些人走后,岚空内心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还是活不成。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看东西已有模糊的趋向,没有想到鼻子也会失嗅,耳朵还要失聪,但自己又能怎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一切都开始被证实,失明,失聪,失嗅皆接踵而来。岚空与外界完全失去了关联,岚空能做的就是呼吸和回忆。
当回忆往事也开始厌烦的时候,就只剩下呼吸。起初岚空是强迫自己按照师父曹惊夜所讲的“灯蕊心境”导气法进行呼吸,到后来却是养成了习惯,就那样日日夜夜地不断呼吸着。
流水年长的岁月,也是白马过隙的岁月。
当与一切都隔绝后,时间的长度根本无法衡量。也正因为无法衡量,它才又是无法忍受的漫长。岚空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上百年,或许已经死了也不一定。这感觉上的数百年时光让他的心获得了无上的超脱,无比的通透。
然终有一天,一切都要终结。那次岚空渐渐觉得与以往大是不一样,耳里微微听到细小的声音来,鼻子里也渐渐闻到气味,两眼里也看到了一片模糊的光,然岚空心却毫无波动,如止水一般。很快岚空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那日,岚空从仅有的一个能看到窗外一角的角度,看到了远处正不断飘洒下来的银雪,远处的地上已经早是白蔼蔼的一片,巍为壮观。岚空如一潭平静湖水的心荡起了些许涟漪。这是第几个冬天了?
午饭时岚空看到了丑陋孩子的脸,他仍是那副样子,与记忆中没有半点变化,那么自己失去所有感官的那几生几世的时间,也许只有几个月的光景。岚空的心却一阵感叹……时间无始无终地流淌着,得到了永恒的延绵,但却注定无法逃避重复。
那日格鲁诺命丧百草谷,作为“真元童子”的岚空被日月圣教的曲百草所得。外部的东厂番子皆被毒雾所阻,自然这些东厂番子不会善罢甘休之辈,开始放火烧山。曲百草被迫撤离出了百草谷。转移到日月神教另一秘密集会地点,用药麻痹了岚空全身的神经,又喂以各种灵药,来续岚空之命,另一边则开始专心炼制吸收功力的药丸。
日月神教也称为明教,或者明尊教,乃波斯人摩尼所创,崇尚光明。唐朝的时候传入中土,并一直延续至今。大明皇帝朱元璋即出身于这日月神教,自大明建国以来,对日月教严厉镇压剿灭。如今日月神教的势力大不如前,教主叶不世神秘失踪,留下两个儿子互不相让,加上教中最高统治层,日坛和月坛两派长老政见不合,竟互拥一位少主,争夺教主之位,致使日月神教势力更衰,而两派的竞争去而更趋白热化。
月坛如此大费周章得夺取“真元童子”也是为了增强月坛所拥公子的内力,好凭此增加夺取教主之位的胜算。不料这吸功之事终是有违天理,就好比使水逆行而上一样,一直难以实现。
虽然如此,但江湖依然流传着“真元童子”的各种消息,某些人始终都没有放弃寻找“真元童子”。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智慧高绝之辈,真的寻到了这里。
一个毫无别致的夜晚,岚空被一阵细琐的声音吵醒,虽然看不到,但岚空能分辨得出,这声音来自地面。
很快似有什么生物从地中爬起,那东西嘿嘿笑了两声,移向了岚空。到了跟前岚空才看清原来是一个陌生人,脸庞狭长,下巴尖的像个尖椒,两眼细小,闪着灵动的贼光。口中念叨着:“小宝贝,跟爸爸走了吧。”说着便抱起岚空负到背上。
这刻就有人远远在笑,并朗朗地道:“如果这样就把宝贝取到了手,那是否太搞笑了。”
这尖嘴之人顿时浑身一颤,背起岚空快速地往地上一个黑幽幽的洞里钻去。然劲风瞬间吹到,尖嘴之人头还未入洞,已觉背上“真元童子”再难拖动半分,心中惊慌万分,已知追兵到了背后,忙丢下背上“真元童子”,只管往地洞里钻去。却觉腰部一痛,浑身酸软下来,只有任由对方拖出地洞。
追至的人呵呵笑道:“这么像老鼠的人,老祖你可见过。”口里讲着,却已经将人直丢出去,穿过大门,飞到屋外。被屋外另一人伸手接住,并举过头顶,老祖也笑了,道:“呵呵,老王,这分明是老鼠么,这么像人的老鼠可没见过。”那尖嘴的家伙竟被气到,愤愤道:“我也是江湖上有万的,人称入地鼠……啊。”入地鼠的话没有说完,已被老祖重重摔到地上,顿时昏了过去。老祖叹了一声道:“老鼠真是烦人。”屋里的老王哈哈地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