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开泰木工行内,高天赐与众头目花厅议事,众人皆是为了出海一事前来献言献策。前番锦衣卫之事,在座的诸人只有墨允章和秦正康知道缘由,高天赐也不想再告诉其他人,以免生变。
秦正康拱手道:“启禀公子,昆明开泰木工行的船只部件以由镖局押往广州,存放在广州码头的仓库中。”秦正康办完锦衣卫的事情之后,立即奉命前往云南督促押运船只一事。
高天赐微微点头,表示很满意:“短短数日你就能办妥这件事,实在是难得。上次着你筹备的箭毒木汁液和龙血树汁液情况如何?”第一次出海,凶险外分,有备无患很多事情不得不防。
秦正康轻松地笑道:“据当地的猎户说,我们采集的箭毒木汁液已经足够毒死上万只老虎了!”说罢,众人都笑了起来。“龙血树汁我已命人采集,晒干成血竭,已有几十斤之多。”
“将这两种东西都带上,箭毒木汁可以提防敌人,血竭可以医治自己人,也可以买给沿途各国。”高天赐真是后悔上次没有一并交代,还要麻烦镖队再走一趟。转念一想,分散转移也可掩人耳目,要是箭毒木汁被查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另外在开泰木工行督造的两百副弓弩,数十万支箭也分批运往广州,就存放在广州的镖局内!”秦正康这么做是为了减少怀疑,民间打造这么多的兵器难免受到朝廷的打压,这些箭弩都是隐蔽好随着其他货物分批运送出去的。
“这些箭弩一定要藏好,等事情商议妥当我立即前往广州处理!”存放在广州高天赐始终不放心,现在还没有疏通和魏朝的关系,万一他借机刁难,大事不妙。
墨允章点头称是,一席话将船务的筹备情况说得清清楚楚,高天赐也十分满意,在座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此时邹无忌好像有话要说,他先从袖筒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放到桌子上,继而转过头对高天赐拱手示意:“公子,此去南洋凶险万分,不但有难以预测的风暴,猖獗肆虐的海盗,南洋的邪术更是不可不防啊!”身为阴阳家,对这些常人难以理解,但又真实存在,恐怖万分玄而又玄的东西自然十分了解。
“我也早有所耳闻,这南洋邪术可控制于人,也可取人性命,其状惨不忍睹!”高天赐自然对南洋邪术有所了解,前世看过不少港产电影,关于降头术的恐怖描述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公子无须担心,不管中了何种邪术,只要将此包中之物取出泡水服用,保管相安无事。”邹无忌将那包东西递给高天赐,信心满满地说道,“这包中还有一本书,是关于我阴阳家符咒之术的,如果遇到难缠的邪术,便可用此与之纠缠。”
“南洋邪术产于国外,先生未曾出过,何以知晓得如此详尽?”高天赐此说是心中觉得不稳妥,还是问清楚好,万一克制不了邪术,葬送的可不是一两条人名。
“南洋邪术实则衍生于道教的茅山术,茅山派本是宋代国师的产生地,后来由于四面环敌,朝廷重用能工巧匠,以求克敌之道。随着技能的发展,过人渐渐开化,朝廷也开始不重视鬼神之说。茅山派由此受到冷落,后来隐居深山,做一些邪门歪道的事情,赶尸和傀儡术就是他们发明的,可以控制活人甚至是死人的行动。这些邪术后来就传到了南洋,与茅山派比起来,南洋邪术简直不值一提。南洋邪术必须要下降头,即在无形之中让人中毒,然后用念力控制毒物的发作。而茅山派则不需要这些毒物作为媒介,因此更胜一筹!”
邹无忌这番话听得众人都惊讶无比,天下竟然有如此奇术,不过想来还是我中华文物繁盛,什么都比蛮夷更胜一筹。
高天赐一听这么一说心中也就放心了:“邹先生真是学识渊博,佩服佩服!由此看来但凡从阴阳五行中衍化出来的学问,邹先生是无所不知了!”
“岂敢,岂敢!略知一二罢了,公子此行千万小心,身在异国他乡一切不可不防!”邹无忌谦虚了一番之后,也不得不提出这一忠告。
高天赐谢过邹无忌的忠告,邹无忌显得很高兴,自己的意见能被采纳对于智士来说是一种荣耀。
“天赐,南洋各国多瘴气,行走其中必然容易生病,此行人数众多,不可不防。我已命属下人制备了防止山林瘴气的药物,加入到这面巾纸中,行走于山林之中时,一定要用面巾遮面!”墨允章这番话高天赐自然懂得,这面巾相当于起了防毒面具的作用。
“多谢墨兄,此次如果能够成行,在座的诸位都功不可没啊!”高天赐起身向众人作揖。
“公子客气了!”众人齐声答道,高天赐招呼众人坐下继续商谈。
“此行可能要耗费数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国内的一切事物便仰仗各位了!”这也算是一种正式的托付了,大家纷纷献言献策,这次出海可以说是有备无患了。
商谈妥当之后,高天赐立即返回苏州,此时他在苏州的纺织业已经储备了数十万匹绢布,声场规模又扩大了一倍,此时国内的市场早已饱和,正待开拓海外市场。
高天赐让开泰镖局的人将这些布料遇到苏州码头,由漕帮的人走水路将这些布匹运到广州储备。漕帮虽然长期经营水路,但都是河运和近海运输,从来没有出过远洋,所以高天赐只是挑选了一部分精干的弟兄做普通水手。至于船长和负责海运事物的水手都已命人从广州重金招募。
临走前高天赐还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和蔡知府告别,两人感慨良多,免不了一番依依惜别。
“知府大人,一年多前多亏大人指点,让小民了解到出海贸易的国策和凶险。经过一年多的充分准备,今日决定成行,特来拜谢大人!”高天赐这一番话是真心实意的,当时蔡知府多番提醒他出海的凶险性。
“此番锦衣卫和东厂的势力受挫,想必广州提督市舶衙门不会太为难你们,这也是上天相助啊!”蔡知府当然不知道这里面都是高天赐的“功劳”,只得归咎于锦衣卫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我正想先前往广州,拜会魏朝,许以重金,此时他已成孤家寡人,必然为我所动!”对于蔡知府,高天赐万分信任,也没多长一个心眼就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我想也是,皇上差一点就撤销了提督市舶衙门,恢复市舶司。要真是那样,阉党就不能这么横行了,我正统文人也好有一番作为!”蔡知府的语气明显有些遗憾,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太多的可能,但却只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小民此去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有余,还望大人保重。这一万两银票还望大人手下,大人数年来勤政爱民,将苏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民风纯正,实在是劳苦功高啊!”高天赐知道蔡知府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是大明朝的行政官员俸禄有限,若不捞点外水,在荒年都能饿死一家人。
“公子实在是客气,不过我也不推辞,这一万两银子权当公子多上的税收!”蔡知府说着将银票揣到怀中,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
“本官再给公子一条忠告,向朝廷请一道旨意,就说提督市舶衙门已经批复你的出海请求,为表忠心特向朝廷请旨!”蔡知府点到为止,没有说得太明白。
前番秦正康还担心此次出海与东厂牵扯太深,会遭受天下士人的唾弃。如此待提督市舶衙门通过之后,再向朝廷请旨,显示出对文官系统的信赖和尊崇。另一方面也防止魏朝日后报复,指鹿为马地称自己这次出海是海盗行为,也是为了防止朝廷的反复无常,多少商旅被当做倭寇绞杀,真是让人想想都脊背发凉啊!
“多谢蔡大人金玉良言,日后定不忘今日大恩!”高天赐越发佩服起蔡知府来,这是一个在官场混迹多年,有良心的老油条啊!
“高公子天赐聪慧,一点就透,本官不过举手之来,何足言谢!”蔡大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高天赐告别蔡知府之后,就携着林婉儿踏上了漕帮的传,随着所载的布匹前往广州。一路上林婉儿觉得十分新奇,拉着高天赐欣赏沿途的风景,一点儿也不晕船而且毫无倦怠之意。
待高天赐随船到达广州之后,秦正康早已在码头迎接,将搬运货物的事情交给船工们去做,秦正康就接着高天赐和林婉儿前往开泰钱庄在广州的分号。
“公子,云南方面的货物都已运抵广州,你要找的人我也给你请来了”秦正康正说着,一个卷发大鼻子,比附略显棕色的人从后厅走了出来。
“这便是上次我购买种子的葡萄牙商人,此次从澳门前来广州置办货物,被我请了过来!”秦正康介绍着。
“高公子你好,我叫弗朗哥,秦先生已经把你的商业意图给我说了,我非常感兴趣,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自称弗朗哥的葡萄牙人开门见山就谈生意,正是天生的商人。难怪后世有人评价中国与欧洲的历史会这样说:中国的历史是围绕权力斗争而展开的,而欧洲的历史则是围绕金钱产生。
“既然如此,先生可有把握将我们的东西运到澳门保存?”高天赐也不拐弯抹角,和这些洋鬼子打交道就得这样。
“这个当然,我是得到大明天子特许到广州经商的,只要是在大明能得到的货物我都可以运出去。”弗朗哥此时必须得夸耀自己一番,才好把生意做成,这是生意人的天性。
“我有一批弓弩想运往澳门存放,价钱方面好商量,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以后其他生意还要多仰仗弗朗哥先生。”高天赐先许以预期收益,打动弗朗哥,让他不敢怠慢。说实话,他是外国商旅,这笔生意要是砸了,倒霉的还是自己,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的船队就停在了码头上,这次来广州是给朝廷运来一批军火,因此朝廷是不会检查我的上船的!”原来这家伙和朝廷做军火买卖,怪不得底气这么足。
“你所说的军火,可是传闻中的红衣大炮?”高天赐试探性地问道。
“正是,这红衣大炮原名红夷大炮,因荷兰人红发而得名。后大明由于台湾与荷兰人交恶,这大炮的生意就落到了我们葡萄牙人身上了。当然我们卖给大明的火器,除了红衣大炮,还有英国人的舰载炮。”好家伙,这大明朝还真能赶上世界潮流,看来历史传闻明朝的火器世界第一,并非空穴来风。进口大量火器之后仿制,改进,再生产,在战争的强大威胁中,火器技术空前发达是有可能的。
“弗朗哥先生如此一说,我便放心了,那今天下午我就命人将货物装载到你的船上,他日我前往澳门取货。我先付两千两做定金,待取货时再付一万两如何?”高天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给的钱就当是和这个葡萄牙人套套近乎吧!
“高公子真是慷慨,和高公子做生意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这葡萄牙人竟然把汉语说得如此流畅,让高天赐也十分震惊啊!
“弗朗哥先生客气了,以后高某遇到麻烦还要靠先生多加扶持!”高天赐十分清楚,以后还要和葡萄牙人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先抓紧弗朗哥这个中介人没错。
弗朗哥收了两千两银子,高兴地离去,高天赐也让秦正康带人去将弓弩秘密地运上弗朗哥的船只。秦正康打了一个激灵,悄悄潜伏在船只上,随船先行前往澳门。船队起航,高天赐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而另一个更加难办的问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