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木婉清正躺在竹床上迷迷糊糊小憩着,突听得外面传来褚万里的一声大喝:“何人在捉弄褚某!请现身罢!”言语间颇有愤怒和警备之意。木婉清吃了一惊:“难道是四大恶人来了?”却又听得隔壁屋子里传来脚步声,段正淳、秦红棉、阮星竹也听到了褚万里的呼喊声,都走了出去。木婉清跳起身,接着又听得一个少女颇为玩世不恭的清脆声音:“是本姑娘戏弄你,你却想怎样?”木婉清听了后,不由心头冷笑:“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头居然也到这里来了,可真是冤家路窄!”她听得正是在洛阳城内险些被自己给杀了的那个星宿派紫衣少女的声音。
木婉清悄悄起身,走出门外躲在一丛竹林后看去,果然是那紫衣少女,却不知她为何也来到这小镜湖。木婉清暗想:“莫非四大恶人和星宿派勾结起来要对付我爹?”她凝神望去,只见褚万里站在湖边,正一脸怒色。褚万里的武器是铁杆软索,他为保护段正淳,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作渔夫打扮守在湖边,将武器铁杆软索作为鱼竿来钓鱼,但木婉清见铁杆末端的鱼线已经断了,应是那紫衣少女所为。那紫衣少女既擅使暗器,用小石子打断鱼线倒也不难。木婉清不动声色地隐身竹林后,静观其变。只见那紫衣少女大大咧咧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说着从褚万里手中夺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立刻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鲜血点点落在碧水之上。那少女手起杆落,接连刺了五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手却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褚万里脸有不悦不忍之色,呵斥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怎地却如此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可刺死了鱼但又不吃,无端杀生却是什么道理?”
那少女拍手笑道:“我便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力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乃是精钢所制,甚是牢固坚韧,那少女竟拗不断。褚万里冷笑:“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可没这么容易!”那少女突然一脸惊奇地向渔人背后一指:“谁来了啊?”褚万里这段日子里最担心四大恶人突然到来,闻言紧张得回头一看,却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再转过头来,却已迟了一步。只见那少女把钓杆掷出十数丈外,嗤的一声插入湖心,登时沉没得无影无踪。褚万里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哪来的野丫头?”伸手便往她肩头抓落。
那少女一脸天真烂漫地笑道:“救命!救命!”灵活地逃避闪躲,手中突然间多了件物事。木婉清见那似是一块透明的布匹,若有若无,不知是什么东西。褚万里向她扑去,不知怎的,突然间脚下一滑,扑地倒了,跟着身子便缩成了一团。木婉清这才看清楚,那少女手中所持的是一张以极细丝线结成的渔网,丝线细如头发,质地透明,但却坚韧异常,兼且遇物即缩。褚万里身入网中,奋力挣扎,渔网缠得越紧,片刻之间,就像一只大粽子般给缠得难以动弹。
褚万里愤怒至极,厉声大骂:“小丫头,你在弄什么鬼花样!用这般妖法邪术来算计我!”
那少女嘻嘻拍手笑道:“本姑娘高兴,就喜欢算计你,你却又能怎样?”神色蛮不讲理。
段正淳、秦红棉、阮星竹看到这一幕,立刻走上去。段正淳厉声喝道:“你这小女娃娃,为何如此无礼?这般待我褚兄弟!”他弯腰上前,伸手拉扯渔网。岂知网线质地甚怪,段正淳越用力拉扯,那渔网反而越收得紧,说什么也解不开。那少女笑道:“只要他连说三声‘我服姑娘啦!’我就放了她。”段正淳怫然道:“小姑娘,你得罪了我褚兄弟,没什么好结果的。”那少女不知畏惧地笑道:“是么?我就是不想要什么好结果,结果越坏越好玩!”
木婉清冷笑着,现身走上前:“真是巧啊!这位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语气颇为阴森。
那少女看到木婉清,顿时神色大变,满面惊恐,转身撒腿便跑,显然她是怕极了木婉清。木婉清懒得追她,提起寒月刃走到褚万里身边,轻轻一挥,刀刃寒气轻而易举割开了那渔网。段正淳和秦红棉、阮星竹上前一起顺着裂口拉扯,七手八脚总算把褚万里给解了出来。段正淳细细地凝视着木婉清的寒月刃,不由得喝彩道:“好刀!婉儿,你是从哪得到的这对宝刀?”
木婉清正要回答,耳力微微一动,闻得一缕劲风细流突地破空而至,立刻翻身挥刀格挡。刀身岿然不动地轻轻颤鸣,几粒火星一闪,三枚碧绿的毒针打在刀面上后反弹着扎入地上。原来是那紫衣少女跑到了十几丈外,却见木婉清没有追来,便暗中再用毒针偷袭木婉清,以报上次的仇辱。木婉清勃然大怒,起身来对那紫衣少女厉声道:“这次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那紫衣少女骇得面无人色,都没有求饶,直接就撒腿便跑。木婉清冷笑着,提气运功施展凌波微步,整个人旋风幻影般追了上去。她心里极度恼恨这心地歹毒、卑劣无耻的少女,准备追上去后直接一刀砍了她。那少女虽然擅于暗器偷袭,但内力外功却都是平平,眨眼间便被木婉清踏足飘风地追上了。
眼见木婉清距那少女不足半丈,手举刀起,破风砍去。那少女闻得脑后寒风飙来,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身首异处了,顿时亡魂丧胆,在走投无路之下慌不择路,扑通一声,直接纵身跳进了小镜湖里。木婉清怒不可遏,驻足湖边,等那少女浮上换气时再度杀之。但小半晌后,却见那少女就此影踪不见,犹如一块石头般一沉不起。木婉清等了一盏茶时间,却始终不见她浮上水面,不由转怒为奇:“这歹毒丫头莫非会水遁不成?就算是淹死了,也该浮上来呀。”
段正淳和秦红棉、阮星竹走过来,都见木婉清满脸杀气、咬牙切齿,知她此时极度恼恨那少女的暗中伤人。秦红棉也怒道:“如此歹毒的小鬼,确实该一杀了之。”她又惊奇道,“婉儿,你的武功身手好像突然间大为进步了呀?”木婉清则暗想:“可惜我没有把‘斗转星移’给学熟,否则刚才就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让那臭丫头死在她自己的毒针上。”段正淳叹道:“那小丫头虽然心肠歹毒、行事莽撞,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还是救她吧!我们又何必弄出人命呢?”他望向阮星竹,“星竹,你水性很好,快下去救人吧!你也不希望这小镜湖里淹死人吧?”阮星竹心肠慈善,便点了点头,陡地纵起,一跃入湖。她水性当真了得,嗤的一声轻响,水花不起,已然钻入水底,跟着喀喇声响,湖面绽开一团水花,却见她双手已托着那紫衫少女探头出水。段正淳急忙伸出手,接应她上岸。
木婉清冷冷地看着那紫衣少女,但瞧她肚腹并不鼓起,显是没喝多少水,不像是淹死了。
阮星竹将那紫衣少女托上岸,摸了摸,顿时微微变色:“哎呀!她已经死了!”段正淳也吃了一惊,上去也摸一摸,神色有些委婉叹息:“确实死了,都没有心跳和呼吸了。”木婉清仍然冷冷地看着那少女的尸体,虽然是自己*得她跳湖自尽的,但木婉清心里丝毫没有同情。如此冷血恶毒且寡廉鲜耻的少女,当真是世间罕见,死了最好。阮星竹有些于心不忍,继续手忙脚乱地施救,试图救活那少女。忙了一会儿,阮星竹突然颤声惊叫道:“段郎!你过来!你来看看!这是……这是什么?”她浑身发抖举起一块黄金锁片,自然是从那少女身上摸到的。
木婉清见这块金锁片是女子寻常的饰物,并无特异之处,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定做这么一个东西,或是金片或是玉佩,上面刻着孩子的生辰八字。段正淳向这块金锁片看了几眼后,登时也脸色大变,声音也颤抖起来:“这是哪……哪里来的?”秦红棉不由一头雾水,好奇地凑上去。阮星竹神色悲戚苦楚,潸然泪下道:“是从这女娃脖子上摘下来的。段郎啊,我们当初曾在她们的左肩上留下记号,你……你来瞧瞧……”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情绪十分激动。
段正淳急忙走到那紫衣少女的尸体边,木婉清和秦红棉也好奇地上去观看。段正淳拉开那紫衣少女的衣袖,查看她左肩,只见上面刺着一个殷红如血的“段”字。段正淳浑身颤抖、瞠目结舌,脚下不稳、险些跌倒,显然是心神激荡至极。阮星竹突然放声大哭:“这是我们的女儿啊!是我们的亲骨肉啊!我朝思夜想,没想到刚见面就死了!她都还没叫我一声‘娘’……”言语间,泪如雨下,声音凄苦至极。段正淳呆若木鸡地坐在旁边,神色也是同样的震惊悲戚。
木婉清和秦红棉面面相觑,都感到大为惊讶和不可思议。木婉清惊奇道:“这个歹毒的小丫头竟然也是爹的女儿?那就是我的妹妹了?”她感到匪夷所思,不由得想起了也是自己同父异母妹妹的钟灵。但钟灵心地善良、天真无邪,绝不是这个阴险无耻、冷血残忍的妹妹能比的。木婉清明白了,这阮星竹曾说她和段正淳有生下两个女儿,但打小都送人了,可能在送人寄养之前弄了这个金锁片和左肩上的记号,以便以后相认。阮星竹哭得泪流满面:“木姑娘啊,她可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杀了她呢?”秦红棉听了,急忙辩解道:“哎!你胡说什么呢?要不是你女儿如此歹毒地用暗器偷袭我女儿,我女儿怎会杀了她?再说了,她是自己跳湖了,关我婉儿何事!”木婉清听了,觉得母亲说的对,这个歹毒的妹妹,当初在洛阳城里,自己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自己放了她,结果她这次仍然还不知悔改,杀了也好。这么一个妹妹,有不如无。木婉清心里毫无愧疚,只是看阮星竹伤心欲绝,隐隐也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