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心里冷笑:“我原本也觉得奇怪,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应该会怀疑,我乔大哥那么光明正大、正气浩然的男子汉,为何会如此性情大变、判若两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但这些江湖中人都集体不问青红皂白,众口铄金地诋毁我乔大哥。这本来就不合常理。再说,我乔大哥即便真的是个大恶人,关这些江湖中人何事?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乔大哥又没有杀他们的爹娘师父,为何他们却个个争先恐后、群起攻之?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机堂主导和安排的。难怪在聚贤庄上,连四大恶人之一的云中鹤都觉得很可笑,认为他们是在‘自相残杀、有眼无珠’。薛慕华这种知情人在接到天机堂的命令后,假装义愤填膺、正气凛然,把什么‘汉胡大义’之类冠冕堂皇的口号挂在嘴上,然后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哄骗那些没脑子的江湖中人来杀我乔大哥。再加上号称‘武林泰斗’的少林寺也奉天机堂命令行事,摇旗呐喊、竭力配合,因此搞得这场戏煞有其事。可怜那些可怜虫,自以为在干着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正义之举,实际上却是给人利用了,成为天机堂围剿我乔大哥的炮灰。天机堂这么做怕是也是借助我乔大哥来消灭这些杂牌门派。唉!这可真是人心险恶啊!”
“木姑娘!”阿朱轻声呼唤道。木婉清回过神来,忙走上去坐在床边,见阿朱满脸喜色。此时她容色虽甚憔悴,但苍白的脸颊上隐隐已泛出淡红。木婉清再伸指去搭她的脉搏,但觉跳动平稳,舒畅有力,不由得喜道:“太好了,阿朱姑娘,薛神医总算把你也给救活过来了。”
阿朱也很高兴:“木姑娘,那天我在杨树林里见过你,你为乔大哥说好话,我可记着呢。”
木婉清微笑道:“乔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要为他说话了。”
阿朱道:“木姑娘,人人都说乔大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杀父杀母杀师,你认为呢?”
木婉清嗤之以鼻:“相信这种说法的人都是没长脑子的。”
阿朱笑颜焕发:“我就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误解乔大哥的。木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木婉清道:“我也听说了乔大哥的事情,很是挂念他,随后又得知乔大哥在聚贤庄与上百名江湖中人展开大战。我放心不下,想帮帮乔大哥,得知你被乔大哥送到薛神医医治伤病,所以便先来找你。对了,阿朱姑娘,你是怎么受的伤呢?”
阿朱道:“那天乔大哥回少林寺找他授业恩师玄苦大师,结果发现玄苦大师已遭人暗算,他就潜伏在少林寺里想要一查究竟。而我那天和王姑娘、阿碧一起被你和段公子救了后便分道扬镳,阿碧回姑苏守候家门、料理家事,而公子爷、王姑娘、段公子以及包三哥、风四哥则继续游历江湖,我去了少林寺,易容扮成一个小和尚给我家公子爷偷取少林寺的《易筋经》,结果正撞上乔大哥和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等几位高僧大打出手,我夹在其中被误伤了,后来就被乔大哥送到了聚贤庄,最后被薛神医带了回来。”
木婉清心头一阵酸苦:“我哥哥呢?”
阿朱道:“你说段公子啊?他一直跟随着我家公子爷呢,大理国的两位护卫也跟随着他。木姑娘你放心吧,你哥哥由那两位侍卫以及我家公子爷的保护,不会出事的。”
木婉清暗想:“不是跟着你家公子爷,而是跟着那王姑娘。”她努力不想这件事,道:“阿朱姑娘,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乔大哥。”阿朱欢喜道:“好啊!不过,薛府门外终日有丐帮的人在守候看着我,我们怕是不容易脱身的。”木婉清冷哼道:“谁敢拦我们?我把他们一股脑全都杀了!”阿朱急忙道:“木姑娘,不可以的,我们不能乱杀人,否则岂不是又让乔大哥名誉受辱了?”木婉清受到提醒,觉得很有道理:“那倒也是。我们就再想想办法吧!”
两人都是豆蔻年华的女子,越说越一见如故,互相报了年龄,木婉清近十九岁,阿朱刚十八岁出头,实际上阿朱姓阮名阿朱,两人接下来索性以姐妹相称,一个“木姐姐”一个“阮妹妹”。
次日一大早,木婉清神色紧张地找到正在药房内煎炒药材的薛慕华:“不好了!薛神医!阿朱姑娘内伤复发了,怕是不行了!”薛慕华先是一惊,然后难以置信:“不可能啊!我明明已经治好了她,她现在都能下床走路了,哪里还会什么复发?难道她又受伤了?”嘴里说着,随着木婉清急匆匆地感到内厅暖阁内。一进屋,薛慕华顿感全身麻痹僵硬,一动都不能动了,原来是木婉清在后面点了他的穴。木婉清虽然不会一阳指的高妙点穴方法,但她已学得一阳指心法,这让她原本平平的点穴功夫顿时威力不小,立刻把薛慕华点得经脉凝窒、气血停滞。薛慕华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心知上了当,只得怒气冲冲地瞪视着木婉清和阿朱。阿朱看到后哈哈一笑,从床上一骨碌地爬起来,拍手道:“木姐姐,你这点穴功夫能让他定在这多久?”
木婉清笑道:“没有四五个时辰,他连手指头都动不起来。”
阿朱嘻嘻笑道:“太好了!足够我们跑了!”她跳下床,围着满脸怒色但无可奈何的薛慕华转了一圈又一圈,顺手脱薛慕华的衣服鞋袜,对木婉清道:“木姐姐,帮我拿个铜镜过来。”
坐在铜镜前,阿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粉、浆糊、棕胶、墨水等易容工具,一边反复打量着薛慕华的容貌,一边在自己脸上涂些色泽经过调试的略灰色面粉,让自己的肤色和经常在野外采药行走的薛慕华差不多,又加高了鼻子,让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和眼眶,并打散头发,改成薛慕华的发式。小半晌功夫后,木婉清惊讶地看到,阿朱的面容已经易容得跟薛慕华有七八分相似了,顿时暗暗惊叹。阿朱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道:“哎呀!薛神医什么都可以假扮他,就是他这胡子没办法弄,可真是麻烦。”
木婉清看着气得已怒不可遏的薛慕华,他那半黑半白的胡子确实是独树一帜,很难假冒。
阿朱突然拿起剪刀走到薛慕华身边,薛慕华怒视着她。阿朱嘻嘻一笑,咔嚓剪下了薛慕华的胡子:“木姐姐,我真死脑筋,直接用现成的不就行了么?”木婉清哑然失笑,薛慕华则几乎气昏过去。他这半黑半白的胡子蓄了足足十多年,却被阿朱咔嚓一刀给剪得干干净净。
又过了小半晌功夫,阿朱已经易容完毕,再穿上薛慕华的外衣,看上去跟真的薛慕华几乎是难分真假。木婉清赞叹道:“阮妹妹,你这易容改装之术当真神乎其技,但你怎么学薛神医的说话?”
阿朱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老朽薛慕华见过木姑娘。”赫然和薛慕华的声音毫无差别。
木婉清又惊又喜:“原来你会口技,说得还真是惟妙惟肖。”
阿朱嘻嘻笑着把自己原先的衣服包起来,然后道:“木姐姐,我们走吧!”
两人留下定在原地且气炸了肺的薛慕华,大摇大摆地走出内厅暖阁。几个仆人见到阿朱后急忙弯腰道:“老爷!”木婉清如释重负,看来就连这些薛慕华的家仆也认不出眼前这个“老爷”实际上是个西贝货。阿朱则用薛慕华的口音老气横秋地道:“我马上要跟木姑娘去一趟大理镇南王府,你们好生在家呆着,马上再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和五百两银子。对了,我刚才给那个阿朱开了一些安神静养的药物,她已经睡着了,今天不需要给她送饭,明天再去送饭。”
几个仆人一起道:“是,老爷。”
阿朱和木婉清互相眨眨眼,一起溜出了薛府。门外两个看守的丐帮七袋弟子看到阿朱后也齐齐行礼道:“薛神医,你这是要去哪里?”阿朱道:“我要和木姑娘去一趟大理镇南王府。那个阿朱已经好得差不多,并且刚刚睡下了,你们明天就可以随便审问她了。”那两个丐帮弟子再次行礼:“有劳薛神医费心了。薛神医请慢走。”说话间,一名薛府的家仆已牵来一匹良马,并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阿朱和木婉清各自上马,扬长而去。
策马扬鞭一盏茶时间后,眼见距离薛府已远,阿朱和木婉清实在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两人都笑出了泪花。木婉清想起来,又问道:“阮妹妹,我们要去找乔大哥,可是天大地大,却如何寻找?”阿朱却胸有成竹:“乔大哥现在最关心他的身世,我猜想他很有可能会去雁门关一查究竟,我们就去雁门关找他。”木婉清赞同道:“这倒是好主意。”
两人打定主意,一路向北而去。当晚,木婉清和阿朱在一家客栈落脚休息,阿朱洗掉妆容,换上自己的衣服,登时从大名鼎鼎的“阎王敌”薛神医又变回了一个双眸如星、笑靥如花的美貌少女。阿朱在换衣服时,怀里掉下两件物事,一件是一册泛黄的旧书,另一件是一片亮光闪闪的薄片金箔。阿朱把那金箔收起来放回怀里,木婉清则惊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书?”阿朱笑道:“木姐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去少林寺帮我家公子爷盗取《易筋经》的。喏,这就是那大名鼎鼎、让无数江湖人士抢得头破血流的《易筋经》。哈哈,他们做梦没想到,少林寺的镇派绝学却在我这个小女子的身上。”
木婉清接过来打量,只见是薄薄的一本黄纸小册,封皮上写着几个弯弯曲曲的奇形文字,她问阿朱:“你在聚贤庄和薛神医家里,那些人就没有发现吗?”阿朱笑着道:“我是女人呀,那些江湖汉子怎能搜我的身呢?”木婉清好奇地打开这本所谓的少林寺镇派绝学,心想:“少林寺对天机堂唯一的保留,就是这《易筋经》了。若这东西也被天机堂得到,少林寺就彻底要臣服于天机堂了。奇怪,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少林寺的那帮和尚怎么不着急?”她打开这本《易筋经》,翻开第一页来,只见上面写满了字,但这些字歪歪斜斜,又是圆圈又是钩,如蝌蚪乱游、蚂蚁乱爬,肯定不是中国字,木婉清自然半个也不识得,她笑道:“难怪少林寺丢了这《易筋经》也不着急,原来上面的东西根本就是鬼画符。”阿朱也“啊哟”了一声,懊恼道:“原来都是梵文,这就糟糕了!我本想这本书是要交给公子爷的,我做丫鬟的不该先看,因此经书到手之后一直没敢翻来瞧瞧。唉!原来是本谁也看不懂的天书。”说着唉声叹气,极是沮丧。木婉清把《易筋经》还给阿朱,安慰道:“看不懂就看不懂,别放在心上。”她心里暗暗想到:“慕容复的人品可不怎么样,他要是练了这《易筋经》,可真是天下无敌了,然后就要造反,就要打仗,他的本事还是别那么大为好。他本事越大,天机堂可是越要杀他。”
阿朱和木婉清在一起可真是姐妹双姝,这么一对花样美丽少女结伴赶路,路上自然遇到了多次麻烦,无非是一些孟浪之徒试图上来居心不轨。当然了,这些无赖地痞的下场都很惨。在人多的地方,木婉清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子弟割耳或切了手指,在无人的荒郊野外,木婉清直接一刀杀之,并且管杀不管埋,阿朱在旁看得也咋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