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
利刃光芒2015-10-25 09:444,231

  青阳城,天阳阁正厅内。

  “启禀城主,中原武林,一片哗然,似乎在讨论...”华锦衣男子低头,欲言欲止,正是千腾。

  青云飞满脸刚毅,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眼中热烈的眼神,一挥手道:“但说无妨!”

  “前几日,我青阳城外遭到黑手袭击,全无活口,现在连街头小儿都知道这件事情了,更有甚者,说城主您...已经...羽化西去...”千腾硬着头皮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青云飞浓眉一挑,神情大振,不禁开心笑了起来,问道:“此言当真!”

  千腾不知所措,顿顿道:“...是...”

  青云飞轻叹道:“两百四十八年前,我初生落地;两百一十八年前,武道小成,达到绝世高手之境;之后一百年间,神州战火四起,我无意天下,遂云游四海,武道再进一步,于九华山初识万苍生;一十八年之后,于翠玉峰之巅与万苍生比武论剑,成为知己;之后数月,于百万军中,重挫木魔,成就威名!自那之后,我便从人进化成神...”他那双透着热情激昂的瞳仁,露出了极罕见的黯淡之色。

  千腾跟随青云飞几十年,发觉城主眼中的异色;以为是城主对外界的传言感到抵触,屈膝跪下,自责道:“属下失言,请城主责罚。”

  青云飞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道:“千腾,你我兄弟,干嘛行此大礼,是不是嫌兄长亏待你了!”说着,双手伸出,扶千腾站了起来。

  千腾双手作揖,道:“属下不敢,只是城主今日着实怪异,属下心中担忧,遂...”

  青云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说这个了,飞鹤可有消息?”

  千腾语气坚定道:“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再无其他。

  青云飞目光闪烁,散发出无比热情的目光,叹道:“我活了两百五十岁了,也是时候回归黄土啦...”

  他说的很淡然,甚至有些不以为然。而千腾内心却如受雷击,心中暗道:“城主一向自信昂然,从来不觉自己已老。今日,竟然说出这番话?”刚要说出声来,却又止在嘴边。

  青云飞似乎感觉到了千腾内心的疑问,柔声道:“你何时跟我习武?”

  千腾道:“六岁!”

  青云飞语气略有严厉道:“习武之路可艰难?”

  千腾利索道:“艰难!”

  青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

  千腾坚定道:“城主教导有方!”

  青云飞严肃的摇了摇头,道:“你资质一般,却是我众多弟子中最有毅力的一个。在武道的路上,就是要靠这股坚韧不拔的毅力,一步一步走向光辉的顶点。在这艰难的武道上接受考验,从而将自己磨砺成‘智’‘仁’‘勇’兼备的出色人才!而你却一步不差的做到了!”

  青云飞从来不会轻易夸奖别人,似乎在做着某种决别。千腾猛地抬起头,望着青云飞的脸,自他成为青云飞左右手之后,每次会面都没有正面仔细看青云飞的脸。这一次却看得真真切切,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痕迹,也没能磨掉他热情激昂的眼神;只是他的双鬓却有了丝丝白发。千腾眼中一热,热泪竟然溢满眼眶,口中喃喃道:“师父...”

  青云飞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笑了起来,激昂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神州武林也是该换血液的时候了!”

  千腾满眼震惊之色,一动不动的望着青云飞。青云飞满脸喜色,突然间‘哦’的一声喊了出来,道:“只顾着聊天,正事都忘了!看来,我是真的老啦!”

  提到正事,千腾低下了头道,认真听着青云飞的问题。

  青云飞皱了皱眉,道:“你从那些村外留下的痕迹有没有找出什么线索?”

  千腾神色严肃无比,道:“尸体绝大部分死于真气的冲击,导致体内百脉尽断,剩下的尸体的全部被利剑割喉而死,伤口极细,凶手定是用剑高手且功力深厚异常!”

  青云飞,微微皱眉,轻声道:“上一次,飞鹤追出去百丈有余,听他所言,凶手是六个人,而且空中移动速度远胜飞鹤,又是用剑...”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千腾正声道:“通过观察真气爆炸留下的痕迹,发现附近冻结的泥块,至正午而不化。冻结的泥块证明,凶手真气属性为寒性。可是要让冻结的泥块能够在强烈的真气冲击下,还能够保持原状。没有百年以上的功力,绝对不可能做到。也只有这种境界的寒气,冻结的泥块,才有不被真气冲击破坏的可能性。放眼天下,只有...”他分析的很理智,也很彻底,只是在说出结论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青云飞眼中目光变幻,道:“你认为是万苍生?”

  千腾坚定道:“高度浓缩的真气产生的冲击波威力非同小可,被冻结的泥块,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化作烟尘。普天之下,只有万宗主能够做到!”

  青云飞转过了身,背对着千腾,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这时心中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难道飞鹤也是被万苍生所杀?”

  千腾正声道:“极有可能!”

  听完此言,青云飞眼中的光芒不再变幻。他望着眼前那张‘旭日出海’图,仿佛一切都被他排斥在外,就这样默默的站着。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仿佛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绪。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你先退下。”声音平淡异常,甚至有一点飘渺。

  千腾满眼关切的看了看青云飞的背影,张口欲言,却又止住;轻轻转身离去。

  极天峰之巅

  汗珠滴到泛红的地面,缓缓渗入到地下。当秦逸旭竭尽最后的力气劈完第一万刀的时候,双腿便已经不受他控制,不自觉的就瘫软在地。

  墨天的眼神中充满赞许,缓缓的走了过去,严肃道:“最后一刀,偏七毫,虽然比第一天进步不少,但是如此明显的偏差折射出你的心还不够坚定。”

  秦逸旭挣扎着抬起那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将手捂在胸前,眼神暗淡无比,扪心自问:“我的心...还不够坚定吗...”他低着头,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突然的变故让他失去了一切,他的心又一次隐隐作痛。他回忆起那个美丽的傍晚,母亲叫他回去吃饭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点不耐烦,悔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想到父母用身体替自己撑起了生的希望。他在内心再一次认真的问了一下自己:“我的心...竟然...还是不够坚定...”他无比难过,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却没有夺眶而出。

  伤心的时候,心境都是寒冷的,对于这份寒冷,秦逸旭早就深有体会。他的人仿佛陷入一片漆黑的宇宙空间,没有光,没有温暖,甚至眼前的墨天大叔也不见了,只剩下孤单的自己。孤单的心,本能的寻求寄托。他握紧了手中的墨阳。那一刻,他感觉到墨阳也是孤单的!一股暖流自手心处传到了寒冷的心境之中。这柄通灵的刀呼应了主人的内心,将彼此间的孤单相互寄托,紧紧的连为一体。秦逸旭的心无比明亮,他看到了漆黑的宇宙空间内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火龙,散发出无尽的光与热,与自己并排站在一起。

  “不是孤单一个人,绝对不是,这手心处的温暖绝对不是镜花水月,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秦逸旭在内心无比坚定的鼓励自己。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新生!原本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眼此刻变得无比精神,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对着大叔道:“吃完饭之后,我会继续练,直到没有一丝偏差!”

  墨天赞许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竟然是一座果山,红的,黄的,绿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极具自然灵气,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墨天柔声道:“快去吃吧!”

  秦逸旭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腾空跃起,扑到果堆之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站在身后的墨天却陷入了沉思,暗道:“小家伙进步蛮快的嘛,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秦逸旭满足的捂着高耸的肚子,满足的躺在地上,直呼痛快,发出哈哈傻笑。

  墨天缓缓走到边缘处,眺望浩瀚星河,一声不语。仿佛亘古以来他就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又宛如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记得他。秦逸旭心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转头望着他,好奇道:“大叔,你怎么了?”

  清脆的童音传到他的耳畔,荡漾起曾近的过往,“爹,你怎么了?”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并不曾随着如梭的岁月,而悄然凋零。这一次,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极度痛苦扭曲,只是默默的站在极天峰之巅的边缘处,迷糊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星海。竟是没有回答秦逸旭的问题,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又或许他不知如何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道出心中的痛苦,让身后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也能听懂。而事实是,他连个能够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只是默默的望着浩瀚无垠的星海。仿佛只有将心放到无限空阔的宇宙中,才会将自己心中积压千年的痛苦,稍稍冲淡...

  墨天淡淡道:“历史总是乱一阵,平一阵;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在经历着这样的循环,一直延续至今。你是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孩子,失去珍视之人的痛苦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而你该如何面对这份痛苦?”他说的很轻,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得一样,是否他的心中也没得出答案,还是他在否定自己心中已经得出的答案。

  秦逸旭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哪里知道,调皮道:“啊~大叔,这种问题,我怎么知道呢!”

  墨天听了之后,略带失望喃喃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

  “但是!”秦逸旭突然的呼唤声,惊起了墨天平淡的心绪,认真的听着接下来的话,“自手心处传来的温暖绝对不是镜花水月,那是真真切切而存在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想的,我也无法去猜透人心,就像大叔所讲的那样,‘失去珍视之人的痛苦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当我自己深陷黑暗的绝望之中,所以再微弱的亮光也能够看到!我想那么多处于绝望黑暗中的人也应该会看到光亮。我隐约间有这种感同身受的想法...”

  墨天陡然间睁大了双眼,变得无比浑圆。是震惊?还是愤怒?目光闪烁不定,是接受,还是排斥!他的反应很强烈。只是秦逸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他的双眼,睁的那么圆,仿佛眼珠都要掉下来一般,给人以不祥的感觉!

  墨天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微微转头,低沉道:“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的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秦逸旭赶紧跑过去抱住墨天,哭着道:“大叔,你真要走吗?你是不是不要旭儿啦?你不教旭儿练刀啦?我们明明说好的,大叔你怎么可以耍赖?”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哭的稀里哗啦。

  墨天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伸出手搭在秦逸旭的头上,满意道:“旭儿已经成长了,能够照顾自己了。至于刀法嘛!你每天坚持练下去就成,等到长大些再见吧!到时候,我可是要检查你的武功程度的,要是不合格,我可是会打你的小屁股的!”说着,墨天嘴角洋溢着淡淡的微笑。而那微笑似乎有种魔力,竟然让秦逸旭停止了哭闹,愣在原地。

  自墨天双眼之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墨天包围,而后他的人便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极天峰之巅,剩下了秦逸旭一个人。只见他依偎在了唯美的月牙怀中,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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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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