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方士这边言词咄咄,在场的同僚一个个的一时竟也摸不着头脑,虽然证实了那天常方士出现在了那个富甲的寿宴上,却不知道该信谁的。
陆方士这人本来就不怎么聪明,遇到这个“突发事件”,自然是哑口无言,被*得他节节败退。
倒是一旁的小童看自己师父这狼狈的模样,于心不忍,拉过陆方士低声说道:“师父,他这么说怕是要转移话题,的问问他干没干这些事呀,别被他反客为主的把你拿住了!”
他这一席话让这陆秃子的脑袋一下就亮了。对呀!他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别说是他一个赌棍,就是拿到当朝,也没几个人又这样的功劳啊!这不就明明是看准了我这人没有这些,故意高调的贬低我,然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就没人在乎他的所作所为了。嘿嘿,方法是好呀,可是你这招儿的致命弱点就是怕人戳老底,我陆某人承认,没什么胸襟大志,但是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呢?换句话说,一个坑儿里扔俩西瓜籽,你还能长出南海菠萝来?多亏我这小徒弟机灵啊,你给我瞧好,这罚酒游街你跑不了!
想到这他腰杆倒挺起来了,小脖子一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常方士。
常方士心里正洋洋得意,以为搞定了,却突然看见这陆秃子被那小童叫过去,低语了两句,突然就精神焕发,趾高气扬。正疑惑的时候,就见那个陆秃子甩着膀子走了过来,慢悠悠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着?难道有秘方,嗑药了?常方士心里想着,嘴上却义正言辞的重复道:“你还有什么脸当这官家的方士?”不过这一遍他说的语气弱了很多。
只见陆方士扬着的脑袋一甩,蘸了一口唾沫,就揉起了他那个大秃脑袋。完事了,咧嘴一笑道:“缩头常呀缩头常,你这你这嘴真够厉害的死的你都能说成活的,对!我陆某人小肚鸡肠,我不配当这个管家的方士。那我敢问一句你就敢说你配当这个吃着管家饭的方士?”
啊,原来这个就是你直腰的牌啊,那你可找错了。
就见常方士也背起手来,回敬了陆方士一个皮笑肉不笑。说道:“哎呀!我说陆秃子,认识里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哪!”
“少来这套,什么变没变的,咱说的是说你配不配当这官家的方士!”陆方士怕他使诈,又要往别地方扯,赶紧给他拉回来。
“好好,我今天就叫你看看我配不配!大伙跟我来。”说着一撩长袍,转身就往外走。
他这一走,那些丹堂里大的小的爷都好奇的跟了出去。
就见他走到外边,高声嚷道:“大家快来瞧,快来看,新鲜的忠勇英雄大甩卖啊。”
他这一嗓子,喊的有效果,英雄竟然和甩卖能捏合到一起,这还真是独一份。于是有着优良传统的人纷纷的都聚集了过来。
在丹堂门口的台阶上,常方士见人挺多的,也没多犹豫,拉开架势就冲着众人施了一礼。
底下几个好事的人看了,便嚷道:“我们不是来看你行礼的,哪个是忠勇英雄呀?是不是文良呀?”
常方士也是大言不惭,一拍胸脯:“不是田文,不是赵胜,更不是文良,所说的忠勇英雄正是在下!”说着又是一抱拳。
众看客纳闷,别的地头上可能不知道,但在这邯郸城里你提起古宝丹堂的常方士,谁都会告诉你:“找那个有名的赌鬼干嘛?”今天竟然站在这台阶上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忠勇英雄,有几个人着实是听不下去了,领着头哄堂大笑。
常方士看了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就当是自己即将要给他们普及一下知识那般。
可那个陆方士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出风头,愣是用那没有什么摩擦力的秃脑袋从后排挤了出来,往常方士身边一站,也高声说道:“众位邻里乡亲,我是谁大家肯定是不熟悉,为啥呢?就因为咱平生不好赌,可是对比一下身边的这位,我想那就大不相同了。这十里八铺的赌坊,能看不见他的那还真可以说是没有。不过就这样一个人也敢说自己是个忠勇英雄,我们这些人一摸脸,都替他臊得慌!”
他这一说,正中了众人的心思,于是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个时候常方士还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随即调整了下心态,默念道:这些都是愚民,不能一般见识。干咳了一声,便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要守边疆,我虽然蜗居于此,却时时都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名当朝的三等方士。”
众人略微安静了点。
“陆秃子!”
“恩?”陆方士答应的到快,不过答应完就有些后悔了,在众人面前就叫我秃子,太可恨了。“缩头常,我问你是不是和我打个赌?”
“是呀!”
“你是不是说你要是蹭饭的,就要跪罚三杯,还要当街游行。”
“不假!”
“那事到如今你又耍什么花招?礼物你都没拿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嘿嘿。”他看了一眼陆方士,说道:“礼物我没有拿来不假,不过谁能证明我就蹭饭的?”
陆方士鼻子都快气歪了,“噢,你不是蹭饭的,那你跑什么?躲什么?”
“我哪跑了?我哪躲了?”
“真是嘴硬的很,你这七八天人影全无,既不来丹堂炼丹,也不来丹堂制药。最令人疑惑的就是你连赌场都没去。你这不是躲么?心虚了吧?没话说了吧?”
常方士一听,好家伙,你这秃贼,为了出我丑,竟然天天跑到赌场门口堵我,要不是我这几天有伤在身,出不得家门,还真就着了你的道,今天我非把这仇报了。
“你这秃子,专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几天在家,那是为了养伤!”说着,一把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几块还没有好的淤青。
一看到这几块伤,围着的众人都沸腾了,“咋回事?咋回事?”不停的叫着。
常方士一看气氛差不多了,双手一摊,向下一压,意思是叫众人都安静点,众人这个时候还真听话,随着手势就停了下来。
常方士见大局已控制,不妨事就把在邯山那天的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不过个中细节都隐去了,比如出去采参,就换成了得到了救援的消息,其余的一概照搬了邵钧的原故事。
大讲了半个时辰,常方士才收住,众人就像听书的似得那么入迷,有的听到精彩的地方竟然鼓起掌来。
常方士一说完,看看跟泄气的皮球似得陆方士,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这时候的陆秃子的位置,着实是很尴尬,刚损了常方士,可是就这一件怎么看也不像是常方士能做的事,却让他全身而退了。自己刚刚在他讲的时候,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这岂不是很被动?
就在这时那小童过来,对着陆秃子耳语了几句,就见他又是一阵神情亢奋,看着常方士,慢悠悠的鼓着掌,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精彩,精彩呀!”。然后又挑着眉毛,上下看了看常方士,对着众人说“我说缩头常,你编的够可以的呀!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啊,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咋就能不知道呢?那我问问周围的乡亲们,这事儿就在咱们邯郸附近,你们听说这事没有?”
他这一说,众人如梦方醒,别是在这里胡诌八扯,然后以讹传讹以诈传诈吧!当即提高了警惕,想看看周围的人都是啥态度。
可是周围的人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也说这个常方士倒霉,偏就有人拎着一把拂尘,挤了过来,“常方士,嘿嘿,你看您这也都英雄了,上次你借走我三两,是不是也该还了,你看你这你压我这的拂尘,我也用不上,你还是赶紧赎回去吧。”
众人一听马上倒戈到陆方士那边了。这一有利的证据,使得常老先生平时的为人一下暴露在众人面前,那可想而知,即便你是红极一时的方士,那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相信你的话了,更何况是个小赌棍的形象呢?
常方士这边造了个脸通红,语塞道:“这、这,你先下去,改天我必定给你送去。”说着就推那个人下去。
这下陆秃子可得意了,叉着腰,拧着脖子,都不正眼看常方士。
见那个人下去了,常方士急忙解释道:“众位,误会,误会,我刚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我这伤还在这呢,这不?”他又亮出那几块淤青来。
陆秃子一撇嘴,“英雄的大话都敢吹,这话大家千万可别信啊,你这伤指不定是哪家赌场输得没钱给了,被打的!”
底下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常方士想,“我这是吹牛了,有点假,不过这燕兵阵地大小也是去过的,本来这英雄都快封成了,可让这陆秃子一搅合,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不过这事也是有人看见的呀,嘿嘿,我叫绍钧那个小子做个证,这不就完了么。”
想着就对众人道:“你们不信,我那有个小孩,跟我一起经历的这件事,我把他叫来,你们问问他,看我说没说谎!”
“打住,啊!”陆秃子一摆手,“你叫一个小孩来作证?这个好像不是太好吧,上次咱们这就有个骗小孩的,给了几个糖豆,就让人家证明他是清白的。你这个时候这么办,好像不大合适呀?”陆秃子一脸假的关心,实际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是不是骗人家小孩窜供。
众人也都听得明白,不过这种事还真是不好说。于是众人就分成了两派,有支持找人证的,有的就说是找来也没用。
常方士这时真是手忙脚乱,不禁的打起退堂鼓来,心里暗暗的后悔起来,“我这是何苦呢,何必跑这外边来,这事毕竟自己吹牛的成分很大,一旦漏了不是要丢掉自己着老脸。还有,我平时做过这么多让人不放心的事?怎么得罪你们这些人了,你看那个药铺的老板,偏偏这时候屁颠屁颠的跑来问我要账。
他这个人那,从内心里就不承认自己平时就已经是这个形象了,偏要找些别人的问题。其实他这赌棍形象,远的地方不知道,但这邯郸城里可是都快要家喻户晓了。
常方士面对着老百姓和陆秃子的质疑,一脸焦急:“这、这、我、真是气死我了!”
陆秃子耀武扬威,蛊惑道:“这种人的话大家能信?不过他跑我姐夫那去蹭吃蹭喝可是真的,打赌也是真的,我这可能找到当天的人来证明啊,大伙说这样的人该不该罚呀?”
下面的群众开始吆喝起来了:“游街!游街!游街!不游街就送往官府!”
常方士这下可慌了神儿,急忙辩解:“大伙,这是误会,误会啊!我是为了救人,当了拂尘是为了救人,那天事情太紧,实在是不容多耽搁,要是一不小心那就是万劫不复啊,我平时上赌坊,那是套取情报,我这是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这一套词不达意的辩解哪能有作用?倒是陆秃子一排脑袋,“哈哈,继续编!继续编啊!”陆秃子心道:小样的,洋相出大了吧,平时我老是吃你的亏,这回我陆某人一次性报个大仇,看你怎么收场这个大洋相。
常方士见这大势已去,就想要开溜,急忙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不信算了,我不和你们争辩,清者自清。”说着就要往外跑。
这个陆方士可是他的老对头了,这个小动作哪能逃过他的眼睛呢?一把揪住了常方士,“干什么,要逃跑啊,先把你这诺言兑现了。”
常方士耸肩甩开了他,说道:“跑?我有什么可跑的,我这是去给你们叫证人去。”看来他又想用他的“托”字诀。
“谁不知道谁呀,你就别再装了,啊,赶紧把这酒罚了,街游了,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常方士瞅了一眼陆秃子,我这要是应了你,你当然是不和我计较了,我也没法和你计较了。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他没注意一猫腰!蹭、蹭、蹭、就往街口跑。
那陆秃子一看,哪能干,这到手的肥肉,可不能让他跑了,连忙在后面追。
要说这常方士也真是倒霉到了家,光注意后追的陆秃子,没跑多远,“嘭”的一声,就撞在一队人身上,身体往后一仰,弄了一个屁墩。
“哎呦喂!谁呀!”抬头一瞧,竟是几个官兵。
这时候陆方士也赶了过来,也不管个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把常方士给抓住了。
这队官兵里簇拥着一匹马,马上的人见到这个情景,立刻问道:“是何人在此聚众啊?”
队伍前的斥候马上正色道:“将军问话,速速回答!”
这阵式,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立刻像被浇了冷水,马上降了温,呆在原地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陆秃子一看,这可是个好机会,我把你这个无赖交给官府,看你还狡辩不。于是放下攥住常方士的手,一躬到底,“将军,我这有个无赖,他打赌输了,现在不肯认账。”
“哦?打了什么赌啊?”
“回禀将军,他在俺的姐夫那里蹭吃蹭喝,被俺逮到,可他根本就不承认。”
“哦!”
“还他吹牛说是抗燕的忠勇英雄,用这个胡诌的理由来逃避他逃跑的事。”
“哦?抗燕?”
“是的,嘿嘿。”陆秃子说到这都禁不住笑出声来了。可是那马上的将军却很怪异,半晌没什么动静,偷瞄过去,竟然见那人下了马。
他走到人前,说道:“难道是常仙人,快抬起头来?”
常方士一听,惊愕的抬起头来一看,顿时热泪盈眶,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那日的行军将军,而他身边的那几个官兵,也正是那日的几个刀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