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们转身想撤走,可是南面的缓坡上有一队日军赶来了,那山坡上的树林里象萤火虫般晃荡着几个手电光,电光扫射下来,扫到了女兵的身影。
女兵们从大树下回到树林里有十几步草木不生的空地,敌人正朝着空地打冷枪。
子弹扎进泥土哧哧哧地响,打在石头上的击起一团团火星来。
女兵们撤走的路被封锁了,一时撤不进树林,她们不得已藏身在大树后,大树黑色的身躯可以为她们挡住敌人射来的子弹。
日军士兵吼叫着压下来,好象冲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借着手电光看清了女兵,兴奋而狂妄地高声喊起来:“女兵,支那女兵,抓活的,慰安所的干活!”
日军停止了正面射击,分散开来企图从两面包抄女兵,截断女兵们的退路。
李婷捧着步枪瞄准了一个手电光亮点,对身旁林芳说:“护士兵,带姐妹们撤退,我掩护!”
“林芳姐,快走,否则我们连一人都走不掉!”
张莎趴在大树隆起的一段树根后,向手电光亮点开了枪。
砰的枪响过后,一个亮光熄灭了,就象萤火虫掉进泥地里。
砰,李婷的枪声紧接着响起来,又一个手电光亮点应声熄灭。
日军士兵停止了向山坡下袭来,手电光也全熄灭了,他们意识到了手电光就是活靶子。
林芳和其余姐妹瞅准这个时机迅速撤离,退进了树林里。
李婷和张莎还不想撤走,此时撤走日军更会追击女兵们,她们等于暴露给日军了,好象日军有二、三十人,她们七个女兵难于逃脱日军的魔掌。
“朝着鬼子藏身的树林里打,让子弹去找鬼子的脑袋!”张莎说。
“干吧,打死她娘的几个鬼子,莎莎,我两姐妹死在一起值了!”李婷说。
两人交替着向山坡射击,尽管看不到日军士兵倒下,但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
日军开枪了,子弹嗖嗖飞来,有的扎进树身,有的从半空掠过,击打着树梢。
张莎和李婷别身在大树下还击,大树身好象是她俩的保护神。
“李婷,我俩不能撤,让林芳姐走得越远越好!”张莎说。
“莎莎,叫我婷姐。”李婷开了一枪,回身背靠树身说。“下辈子我俩还做姐妹,世界太平了,念书的时候就一起追男生!”
“婷姐,我们二百师有三百多女兵,会有几个人能活下去呀?”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七个女兵还活着!”
突然,在日军压下来那个山坡的侧面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子弹如飞蝗般扑向日军藏身的树林,日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打蒙了,鬼哭狼嗥般吼叫着撤退了。
李婷和张莎停止了射击,她俩觉得突然杀向日军的是二百师的战友,战友们没命似的扑向日军,把小股日军击退,并追杀向山那边去了。
虽然看不见战友的身影,但战友们的喊杀声既亲切又振奋人心。
“撤吧,婷姐!”张莎收枪挎在肩头说。
“撤吧,我们现在不能去找战友,树林好黑,难分敌友!”李婷说。
两人迅速撤离大树下,在半坡上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姐妹们。
林芳和四个姐妹并没有走远,她们都潜伏下来注意着日军的动向,她们要掩护张莎和李婷撤退,林芳说姐妹们决不会舍下姐妹去逃命。
突然有战友杀出来击退日军的事,林芳和四个姐妹都知道了,她们同样感到欣慰和激动。尹海春浮想联翩,望着西南面的夜空说道:“亲爱的战友,你们是戴师长派来寻找我们的,还是菩萨显灵,派来天兵神将搭救我们这几个可怜的女兵?”
“海春,别多愁善感了,我们走吧,我们得换个地方过下半夜!”林芳说。
女兵们又在丛林里摸索着前进了,她们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丛林里看似有路,其实根本没有路,她们只有沿着认定的方向撇开挡路的树枝和藤蔓前行。
夜色朦胧,她们就象走在一种梦境中,对于在城市出生长大的女孩来说,现在她们穿越的山林,做梦也不曾梦见过。
屋漏偏遇连天雨,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突然变得昏天黑地,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女兵们无处藏身,不多时浑身就淋了个透湿。
“林护士长,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躲雨,遍身湿透了,走不动啦!”杨丽娅说。
“丽娅是独生女,有些娇气啊!”王秀君说。“砍根树枝做拄棍吧?”
“我有两个哥哥,我不是独生女,更不娇气,我要是娇气就不报名参加远征军了,我正在上成都卫生学校,还未毕业,我就报名参军了,我娇气吗,你们能走,我也能走,我不要拄拐棍!”杨丽娅说。
“好样的,这才象远征军战士!”李婷说。
“慢慢走吧,这地方找不到躲雨处!”林芳边走边说。“张莎,你换李婷向前开路,李婷来照顾丽娅,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再躲雨。打雷的时候,大家聚会一起,离大树远些,路变泥淋,姐妹们要小心滑倒!”
“我不需照顾,我自己走,快走吧!”杨丽娅说。“你们照顾一下上海姑娘,陈燕梅是高中生,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山,她是第一次这样翻山越岭!”
“上海姑娘不娇气,姐妹们走吧,我不是高中生了,我是战士!”陈燕梅说。
“好了,都是好样的,我们七姐妹,谁也不娇气,也不能娇气!”林芳说。
女兵们继续前进,李婷依然是开路的尖兵。
一道闪光划过夜空,象是撕裂一块巨大的黑布那样撕开黑夜几道口子,闪光把树林照得透亮,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宛如巨轮在树梢上碾过。
在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中,人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电光照亮了女兵们的身影,她们就象在泥水里滚动的蚁虫,随时都会被泥水所淹没。
此时女兵们什么也不缺,就缺雨伞和雨衣,因而她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装有干粮和药品的小挎包,绝不能让干粮变成了浆糊。
可是,丛林里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一阵闪电和雷声过后,风雨却慢慢停了,渐渐地夜又寂静了,只留下漫天的乌云遮蔽了本来就稀薄的星光和月辉,夜变得更加黑沉沉的了。
“姐妹们,天太黑,小心走路!”李婷说。
“黎明前的夜最黑暗,但黑暗之后天就要亮了!”张莎说。
“李婷,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我们现在连启明星也看不见啦!”林芳说。
“下山坡了,天亮后才看得清路。前面是个山嘴,我们去山嘴下歇一歇!”李婷说。
山嘴宛如老鹰抻开的半只翅膀,羽翅下是一块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可是雨停了,女兵们都觉得碰上这个山嘴太迟了。但这样的山嘴是人的天性中潜藏着的可以依赖的地方,总是给人一种归宿的感觉。
山嘴下有一块比较干燥的地面,全身湿透的女兵们站在干燥的地面上,身心有了一种释然、一种放松,她们欣喜若狂。
她们放下枪支,解下挎包,再脱下外衣拧去雨水,用毛巾揉搓头发,擦洗面颊。
“真想有堆火,烘烤一下湿衣服!”陈燕梅说。
“哪里去找干柴草?”李婷说。“就是有干柴草也不敢烧火,火光会把我们暴露给敌人!也许,我们的周围,就有鬼子在躲雨!”
“姐妹们,各人找位子坐下,别怕脏,明天遇上小河,我们再洗干净!”林芳在边沿的石埂上坐了下来说。“歇气、歇气,屁股不落地,腰板腿脚不来气!”
“血,婷姐,你中枪不流血啦?”张莎小心地拧亮了手电筒,照见了李婷大腿根部殷红殷红的血渍惊讶地说。“黑夜里子弹不长眼,到处乱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