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充奉薛青云之命,前往校场,点了三百轻骑,从长史府中接了薛青云,一路疾奔,朝暮云深车队追来,其中因果颇多,此时暮云深几人尚且丝毫不知,一场大战只怕不可避免。
暮云深虽修道行,能测凶吉,但始终是不深,平时能测也不过是心神宁静时偶有所感,尚且只能模模糊糊的测出一丝端倪,更别提此时方才出城,心情愉悦,入不了清净,更加是一片混沌,毫无所察。
众人走走停停,也未刻意赶路,车马并行之下也不过走出几十里,反倒是让薛青云省了老大的事。
周南充调兵花了不少时间,即便暮云深走的不算快,也是直至日暮西山方才追上。
远远地,身后一道黄龙飞起,沙土四溢,正是周南充等人追了上来。
楚州虽然繁华,但在大唐境内仍算是偏远,比楚州繁华的州府少说尚有百余,国都长安更是比其繁荣百倍不止,只因地处偏远,故而楚州境内的官道铺设的颇为简陋,多是由黄土夯成,但有刮风下雨之日,自是泥泞不堪,就算是天晴时,车马行过亦是灰尘四起,比不得大州官道皆是由青砖铺成,无泥泞灰尘之苦。
如此浩大的声势传来,自然是瞒不了车队里的诸人,暮云深见此情景,并未曾想到是为自己等人而来,好笑道:“却是何人有如此声势,一路行来只怕吃了不少灰尘罢。”
众人皆笑,也不疑有他,毕竟己方诸人若是被人发觉,早在城门口时就被人拿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唯有张力有些面色凝重,远望了一眼滚滚的黄尘,道:“能有如此声势,来人怕有百骑,如此气势汹汹,只恐来者不善那。”
暮云深望了望道路四周,入目处乃是一片旷野,官道旁种的全是小麦,其高尚不及腿,藏不住人,自己一行若是脱离车队,目标极为明显,更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白白告诉众人自己等人心里有鬼,一时间也无良策,只好以不变应万变,藏在车队之中静看事态如何,指望这些人只是路过此地,与自己等人无关。
周南充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爽利,身披铠甲,手按腰刀,肩扛一杆乌光镔铁月牙铲,浑身豪气丛生,一路上马蹄飞快,想到未来前途光明,就连以前那从未仔细听过的错落有致的马蹄声都觉得十分悦耳。
只是这一路行来可苦了薛青云,这厮本是文官,身娇体弱,勾心斗角或许还行,行军打仗就别想了,何况马术又不精,方才在马背上颠簸了数十里,屁股都被摔成了八瓣,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几次想停下休息,但为了面子始终没有开口,加上周南充毫无眼力价,也不知照顾照顾自己这未来刺史,顶头上司,只顾带人疾奔,不由得心中叫苦不已,暗暗后悔为了一时之气和周南充一个二愣子较劲,却不知真正让他后悔的还在后面。
见来人气势汹汹,王小晋令前方的车队停了下来,众人严阵以待。
掀开车窗上的布帘,王小晋斜眼一眯,见来人气势宏大,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顾不得寻找暮云深等人,只是对着不远处的狄青林问道:“狄老,贼人来势汹汹,我等该当如何?”
狄青林双目翕张,手中握着两个铁胆,一缕黑白相间的胡子随风而动,手一紧,手心中的铁胆直发出咯嘣咯嘣的乱响,气势狂涌间,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看了看六神无主的王小晋,心中掠过一丝鄙夷,堂堂引气后期高手,楚州城中都不多见,对敌之时竟毫无胆色。
心中鄙夷,但嘴上却不多说,对着王小晋安抚道:“小友莫慌,来者虽众,不过插标卖首,土鸡瓦狗尔,老朽尚且不惧,自能护得小友周全。”
王小晋长舒一口气,回道:“幸甚,幸甚,老先生法力精深,区区小贼不足挂齿。”
当下两人又回了几句,王小晋心下稍定,又钻回马车歇息去了。
正说着,周南充快马疾鞭,领着三百轻骑从后方赶来,手一挥,众军士分成两股,将车队中人团团围住。
暮云深见来人披甲持刀,尽皆是大唐军士的装束,心中大惊,暗暗对张力传音:“我等危矣!怎的此时却被追上了?”
张力更是一头雾水,面显焦急,当即回道:“我也不知,如今情势尚不明朗,我俩见机行事,莫要慌张。”暮云深见张力也无良策,只得点头应下。
众骑兵左右排开,分出一条道来,薛青云牵牵缰绳,一夹马腹,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几乎不可一世,只是激动之下,用的力气稍大了些,马匹吃痛,一扬前蹄,薛青云马术不精,差点摔下马去,幸好他眼疾手快,情急之下抱住了马脖子,众人见其一亮相就出了老大不小一个丑,尽皆窃笑不止。
狄青林见薛青云带兵来此,气势汹汹,分明是来者不善,虽见薛青云出丑,但依然心中一沉,饶是他修为高深,对上数百军士也是凶多吉少。
强敌在前,狄青林不敢怠慢,一清嗓子,对着薛青云朗声朗声说道:“长史大人不在楚州城内处置公务,来此何干?”
狄青林话将说得明明白白,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也是不想打个糊涂架。
狄青林在楚州城中人脉广阔,李河坚生前对其又信任无比,直到此时,手上还暗中握着一股不小的势力,要想掌控楚州,狄青林是最大的绊脚石,薛青云早已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哪里还有和解的可能?
薛青云暗暗想着日后风光,心中畅快,不由得虎躯一震,大笑道:“狄青林,尔等勾结刺客,阴谋害死刺史,如今计划败露,便想逃之夭夭,幸得本长史明察秋毫,领兵前来,如今尔等大势已去,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薛青云心中欢乐,却是乐极生悲,一个不慎,缰绳未曾拉好,险些又栽下马去。
狄青林也是人老成精,见薛青云口中胡言,瞬间便明白了薛青云之计,直气得咬牙切齿,大怒道:“兀那卑鄙小人,休要满嘴胡言,老朽对刺史大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倒是你薛青云,过河拆桥,狼心狗肺,无耻之尤,今日,老朽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代死去的刺史大人毙了你这狼子野心之徒。”
在场众人都非愚蠢之辈,薛狄二人虽只说了寥寥几句,但也都明白了其中关节,暮云深张力二人皆是心中暗骂,薛青云这老贼挑个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自己二人快要脱出楚州时来这么一出,只要自己二人离了楚州地界,那便是海阔天空了,到时候他与刺史府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最好闹个两败俱伤,反正都不是好人,暮云深二人心中恶意想着。
狄青林虽不知暮云深几人所想,但也知今日之事再也无法善了,状似疯魔,竟是对车队其余诸人不管不顾,牙关一咬,一扬右手,道一声:“着”,众人尚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见狄青林衣袖中猛地窜出一条丈许长的绿色光索,那光索一拉一伸,宛若游龙,摇头摆尾,猛地朝薛青云掠去。
啊!
薛青云大叫一声,抽身欲躲,但其马术差的可以,在马上不掉下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躲得开,看着转瞬及至的光索,双手乱舞,朝着周南充大喝一声:“周南充,速速救本刺史,本刺史封你为楚州右屯卫守备将军。”
周南充也被方才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离薛青云远了些,听闻薛青云求救,虽知风险极大,但仍面露纠结,思量一下,仍旧是升官发财的心思占了上风,*起月牙铲,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涌动真元,朝袭来的光索狠狠击去。
狄青林见周南充欲救薛青云,哪里肯依,阴阴一笑,手中铁胆紧握,伸手一甩,这两颗铁胆便染上一抹绿光,一先一后,竟是后发先至,飞在了光索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周南充掠去。
周南充并非弱者,虽说只是百夫长,但单论修为着实不在一般的千夫长之下,引气中期的修为可绝不是摆设,只不过由于秦华英是刺史李河坚的心腹,平日里又对其多有排挤,才使其在百夫长之位上徘徊了多年未有寸进,如今李河坚已死,秦华英失了靠山,正是他咸鱼翻身之时,若是薛青云死在这里,那自己的诸般谋划就前功尽弃了,再者,救下薛青云可是大功一件,自己才加入薛青云阵营,正要拿些功劳才能获得重视,此刻危险虽大,但借着救命之恩,正是打好关系的好机会。
哈!
暴吼一声,周南充双手抡起月牙铲,偏暗金色的真元灌注其中,映得整个月牙铲乌金光芒闪耀,猛一用力,抡出呼呼风声,朝着那两颗铁胆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