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随着一声婴孩呱呱落地哭声,星星出生在了眼前这个陌生山村,一户二十年前,从外地移民到此的农户人家里。
陌生是的,相对于星星来说,是陌生的一个地方,脑海里一片空白,对这个山村,完全没有印象。没有任何家电,光线还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小胳膊小腿的自己,正被一群粗衣麻布的妇人,争相抱来抱去。
正打量着屋内的星星,对于这些七姑八婆的热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甚至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们一眼。
一会后,星星也终于确定了,自己重生了,而且重生成了一个婴儿,这不是做梦。黑灵灵的小眼睛,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的只是眼前这群妇人,一张张笑脸。才一会的功夫,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占了便宜。七姑八婆们在自己脸上留下了多少口水。
看着妇人们,说着完全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欢笑着逗弄自己,星星脑海里一片茫然。
“喏,你看这娃子,怎么尿了,也不会哭啊。”突然一个妇人,说了一句,星星有点印象的闽南语。
这让星星一愣,自己不会是生在了闽南吧,不过闽南沿海地区,不是最早改革开放的地区么,怎么可能还是这么落后,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幼小的脑袋,有些支撑不住,在一个妇人的轻手轻脚下,导尿声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星星再次醒来时,屋里的那些妇人已经离去,床边,只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满是疼爱、欢喜的看着星星。说很年轻,一点也不为过,这对夫妻,虽然因为在山村的缘故,男的怎么看也不过22岁,女的也不过二十岁,在星星的印象里,一直提倡晚婚晚育的社会,男女结婚都在二十五以后。
不过很快星星便释然了,这是一个山村,而且前世就听闻,闽南地区的男女结婚,是全国最早的一个地区,也是超生较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屋内安静下来,星星弱小的脑袋,也不禁开始回忆。
前世,作为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是那对无良热恋年轻男女偷情后生下的,还是那对知情,为了自己的前尘所,不过郑志尚更相信前者的可能,按前世的年纪,自己应该出生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时候已经没有了知情返城一说。
总之郑志尚是被自己亲生父母给,抛弃了,不过还好这对年轻男女,将郑志尚丢在了大马路边上,没有丢到垃圾桶里,或者狠心丢进马桶里淹死。
给他留了一条自生自灭的路,也幸好遇到那位好心的孤儿院老奶奶,老奶奶让星星随了她的姓,同时还给取了个名字,叫志尚。
郑奶奶,一生无儿无女,时常拿着一张老旧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人发呆,照片上是一位身着军服的青年军官,又一次,郑志尚问郑奶奶,这是谁。
“这是奶奶一直在等的人。”郑奶奶满是慈爱的拍抚着郑志尚的小脑袋,仿若陷入美好的回忆,带着甜蜜的笑容,说道:
当时耳朵郑志尚并不理解,为什么是一直在等的人,还问到,“为什么要等,难道他不回来了吗?”惹得郑奶奶脸色一僵,又仿若陷入痛苦的追忆之中,半响也没有说一句话。
事后,满是好奇心的郑志尚,虽然也询问了秦阿姨,不过秦阿姨,也摇头说不知道。
总之从被郑奶奶收养以后,郑志尚便将这位孤独老人,当做了自己世上唯一可以信赖、亲近的亲人。
在孤儿院,生活了十几个春秋。在改革开放也已经走过了二十几个春秋,那一年,郑志尚初中毕业,因为没有考上高中,也没考上中专。
几天的悲痛后,因为无法面对关爱自己的郑奶奶,趁着郑奶奶,与孤儿院另一位姓秦的阿姨不注意时,郑志尚背起行囊离开了这座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开始了在外漂流的生涯。
郑志尚离开孤儿院后,便到了千里之外的沿海城市,在哪里,流浪过一段时间后,经一位好心的大妈介绍,走进工厂,成为千千万万,打工仔之中的一员。
经过五年的奋斗与打拼,也总算成为了厂里的一名中级技工。在这五年里,郑志尚,一边工作辛苦的工作,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勤奋自学,从未忘记过郑奶奶的期盼,在两年前,通过了成人技校毕业考试,获得了中专毕业证书。
获得自己生平第一个专业性的证书,郑志尚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虽然极为想念郑奶奶,却不敢回去。因为郑奶奶,从始至终,都希望自己能考上高中,去读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自己现在还没有脸面回去见郑奶奶。
也正是如此郑志尚,很快便静下心来,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艰苦自学,将有限的工资,投放到各种资料,补习班之中,开始了自己报考成人大学的旅程,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在郑志尚二十一岁之际,考上了本市大学的成人班。
只需要再过三年,便可取得大学文凭,到时候便可以回去看望郑奶奶了。
梦想总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是极为残酷的,有多少人,错过在时间上,从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初,到如今的二十一世纪初,郑奶奶已经走过了八十多年的光阴,年老的郑奶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等郑志尚从成教班里毕业,高高兴兴的拿着毕业证书回去见她。
就在几天前,郑志尚下课后,正准备回租屋休息时,接到了孤儿院的电话,是孤儿院的那位秦阿姨打来的电话,也没来得及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地址、电话的。
郑志尚在听到电话另一头,在听到孤儿院一位阿姨的声音后,只感觉脑袋一嗡,天旋地转,直到那位阿姨,呼唤几次,“志尚,你还在嘛?郑奶奶最牵挂的就是你,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说到最后,哪位阿姨也开始咽声哭泣起来。
“在,秦阿姨,我立马就回去。”
是的,一直照顾郑志尚的哪位孤儿院郑奶奶病危了。郑志尚,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了电话,没来得进进入已经到门口的宿舍,也没来得及跟成教班的辅导员与工厂管事请假,便奔向了车站,连夜赶回,那座已经离开了六年之久,却始终梦回到的城市。
悲痛、后悔、自责之中的郑志尚,丝毫没有想到,在高速路上,一场大灾难,正等待着自己。突然大客车,失控了,歪歪扭扭的滑行了一段路后,便冲出了围栏,摔入了高架桥下,然后便没有了印象。
看着如今小胳膊小腿的自己,郑志尚,自嘲的咿呀笑了笑,郑奶奶,应该已经带着遗憾走了吧。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了脑海。不应该不会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不是么?像郑奶奶这么好的人,一定还活着。
青年的夫妻,并不知道郑志尚,在想什么,看到郑志尚的小动作,还满是疼爱的逗乐着。
也是一个才不过刚刚出生的婴儿,脸上哪里会有什么复杂的神情,要也只有,张着嘴,眯着眼,傻呵呵的笑样,与那呜呜,“咿呀咿呀”的哭样。
乌黑的眼睛,打量着这对年轻的夫妻,郑志尚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前世自己是一个孤儿,没想到老天为了补偿自己,这一世到给了自己一对父母。只是郑志尚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侬,这个娃,也该去个名了。你说叫什么好呢?”
虽然青年女子,用的闽南语,不过好在郑志尚,听出了,这是在准备给自己取名字了,心里登时一怔,不禁有些急了,心里对于名字,还是十分在意的。
在听到那青年男子沉思了一会,想来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后,便道:“先不急,等过了满月在取也不迟。”郑志尚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出生的,满月,怎么算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此时逗弄着郑志尚的年亲夫妻,丝毫也没有想到,在她们看来,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已经在考虑,如何在取名的时候,做些破坏。
不过郑志尚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出身后的第二天傍晚,情况便发生了变化。原本还在为新生儿,欢喜的一家人,在短暂的一天欢喜后,陷入了沉默,全家好似被一层乌云笼罩,来看望星星的那些七姑八婆少了。那些来看望星星的亲人们,目光之中,也多了一抹怜悯,与叹息。
原来,今天傍晚,前来给郑志尚清洗身子的大姑郑珠发现,这个才刚出生的婴儿,右脚居然少了两个脚指,右小腿,也明显比左小腿细了一些。这一发现,很快便传遍了全家,也让这对青年的夫妻,瞬间笼罩这一层散不去的云层。
突如其来的变故,连郑志尚这个还处于襁褓之中的本人,也没有反应过来,脑子一嗡,失去了思考,老天爷,你不是玩我吧。回过神来的郑志尚,虽然也极想确认,大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这小胳膊小腿的,完全勾不到,哪里看得到自己的脚丫子哦。
看着倚靠在床头,低声哭泣的年轻母亲,已经没有了初为人母的欢喜与喜悦,连郑志尚,还没被喂奶,都没想起。
一旁年轻的父亲,也是一脸愁眉,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目光时不时的扫过郑志尚。
屋外,还时不时传来几位妇人的哀嚎之声,“作孽哦,偶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哦,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
良久又一个说着闽南语的声音,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屋外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有的在低头沉思,有的在左顾右望,放佛都没了主意一般。
郑志尚心里,不由一愣,心里也莫名的有些担心起来,不会又要被抛弃了。前世的时候,因为孩子有先天性不足,被父母狠心抛弃的例子可不少。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又看了看贫困的家境,郑志尚,心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不禁苦笑,两世为人,都是被抛弃的命运,这个老天,对自己还真是公平。
不过幸运的是,郑志尚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没有听从家里众多亲戚,将郑志尚遗弃的建议。沉沦、沉默了一夜一天后。这对青年的夫妻,在屋里,小声商议后,争吵了一番后。
最后年轻的父亲,安抚着年轻的母亲,道:“孩子无罪,既然来咱们家,咱们便有责任将他抚养长大。”
“可,孩子长大以后可怎么办?他这个样子,赚不了工分,以后能有女娃,愿意嫁给他么?可怎么养活自己哦……”
这两日,亲戚对这对年轻夫妻,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些,也难怪,尽管是母爱泛滥年轻的母亲,内心会受到影响,想到日后,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的幼小的生命,连自己的都无法养活,生活凄凉,便心痛不已。以其日后受苦,倒不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用担心,孩子总会能有一条活路的,偶们要相信……”年亲的父亲,很显然也没有多少底气,对于这个新生婴儿的未来,也同样充满了担忧。
到此,郑志尚才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很可能还是改革开放之前,工分这一奇特的产物,若是前世的记忆不错,可不是公社时期,农村的分配制度。
对于历史,虽然没有进过学校,进行系统学习,不过也有所了解,那时期,虽然说是大锅饭,好像人人都有饭吃,可以当时的生产力,怎么可能做到。为了工业建设,农业正是受到严重剥削的时代,农民每日辛劳,赚取的只有工分。凭着工分获得一份少得可怜的口粮。
对于只有一个劳力的家里,全家少张嘴,还好,若是多一张嘴,便以为全家人,每人都要分出一点。
在那个没有任何保障的年代,一个正常的劳力,对于全家而言,也意味多一份工分,也便可以多获得一份口粮。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一个正常人,对于全家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想到这里,郑志尚也完全释然,也难怪全家人会如此。
而年轻的母亲,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从昨夜傍晚开始,只顾着自己哀愁,忘记理会的幼小婴儿,轻揉抱起襁褓之中,黑灵灵大眼,看着夫妻两人的郑志尚,“这孩子,怎么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闹,会不会……”
“不会,看他在笑呢?”
是的郑志尚在笑。不管如何,这条幼小的性命,总算得以保全,也免去了郑志尚,再世为孤的命运,对于这对年轻的父母,郑志尚,打心底的开始接受。